《似是故人来》沈小二

3、（3）

　　慕焉出乎意料的支持下来了，他的招式日渐成熟雪崖外寒晶池每个角落都曾刻印过他的脚迹。
　　然而渐渐的，雪花般无暇的小雪狐，盘缠的寒地蛇，勇猛的苍白狼，都阻挡不了他爽朗的笑声和向往真正江湖的脚步。
　　天子悬赏的《炎黄录》是什么做的。做武林盟主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
　　我只是遥遥的望着他园区矫健的身影。湖蓝的羽裳渐渐融入远接天边的雪原。
　　我记得，那是我们来的路。
　　来时，慕焉和我一起……
　　别时，他独自一人……
　　我不知寒冷的独自站立。
　　望着雪原在渐暮的天色下变得影影绰绰，寂寞无边无际的侵袭而来。
　　凛冽寒风里，秋长老遥遥传来时断时续的琴声，拨起心底最脆弱忧伤的心绪。
　　我慕然地回头，慕焉也走了，是啊小洛，你看亲生哥哥都离开我，所以，小洛，我怪你什么？
　　从此江湖上多了个叫沈慕焉的孩子，他会有他的故事，经历血雨腥风，沐浴儿女柔情，如同每一个混迹江湖的浪儿。如同……秦陌桑……
　　我开始变得沉默，没有慕焉，我需要很认真地提醒我自己，我是沈慕之，不是陌桑。
　　我每天重复的如同空白，帮无意师采购或制作小玩意，或者，在水深及綶的寒晶池里漫无目的的徘徊。渐渐的，整个寒冰门都会谈起，寒晶池里有个奇怪的师妹。她从来不努力的研习武学，似乎毫无大志，对《炎黄录》也毫无兴趣。对了，她有一双黑的很特别的眼睛。
　　逝者如斯，那一天，如同一个普通的一天，毫无征兆的降临。
　　我依旧懒懒散散的帮着天涯老人，日月星君做琐碎的活儿。只是突然间，那个被我遮遮掩掩故意忽略了十年的词从长老的口中利刃般刺中我心脏，我呆呆的忘着他，听着仿似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声音。
　　去百花宫？
　　那个秦陌桑生活了十几年，有着伯夷和梁小洛的地方么？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扑面而来。
　　百花宫，这名字夹杂着无数的情愫，如同附骨之俎。一点点苏醒，包围着我整个灵魂。我突然想回到那儿，那种心痒，我想毫无逊色于天下闻之色变的十日情毒吧。在腐肌蚀骨。
　　我猛然转身向冰洞外飞奔而去。甚至忘了道别。
　　我回来了！伯夷我是陌桑，我要回来了！

　　白屏寨野象谷，哗哗剥剥的篝火。丝绸般软滑的小溪，古老的吊脚楼，漫步的象群、
　　我闭着眼，感受那些生命里曾经最熟悉的一切。
　　岭南的山路崎岖。雾气弥漫。而那些记忆却越发清晰。小小的陌桑曾经天真无邪。褪了一袭裳字在这芦苇荡中戏水畅泳。小小的陌桑也曾年少轻狂。灵活的穿梭于象群中捕杀猎物。那时候陌桑一脸红润，一袭轻裳，如同岭南绽放的美丽而妖艳的花朵。
　　我一步一步重复陌桑走过的路线。百花宫近在咫尺，艳光流连的花海一片一片，在眼前延伸开来。这里是永不逝去的春天。浪漫迤逦。繁花似锦。
　　这些，曾经无数次复习于脑中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眼前，竟仍是让我如在梦中。我真的回来了吗？有多少年？仿佛是一生一世，那样久远。
　　我蹲下来，轻轻地去触碰那些花儿，它们于我，就如同日夜呼吸的空气那么熟悉，深深渗入我的灵魂让我记得我是谁。
　　拿着拜访函一路冲进百花宫，这闭着眼我都可以轻车熟路的百花宫。那些姐妹们都还在，静静地送走了一些成长了的百花弟子，又迎来更多更纯真的面孔。
　　我绕着她们在宫里一阵飞奔。好想对着天空大声的喊“我回来了！我秦陌桑回来了。”声音压在嗓子里，无处发泄，唯有奔跑带来习习阵风，也许一些思绪一些狂热，可以交予凉风。
　　我一圈一圈在花海里狂奔，直到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截住。“沈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我怔怔的望着这傲然于马上的女子，璀璨的头冠，似锦的红袍，及腰青丝在风中不安分的舞动。还有那双和太阳一样明亮的眸子。她笑了、望着出神的我。
　　我笑的如她的红袍。如花海一样灿烂。也如同那天的梨花谷明媚的阳光、却如此遥远陌生。“沈姑娘。我送你出宫吧。”她跳下马，拍拍我的肩，拉回走神的我，如同对待小孩子。小洛，你长大了，而我是个孩子，你认不出我。那个你绕着喊世界的我，那个被你推落山崖的我。小洛，你怎么可以忘记我？
　　百花宫门在我身后无声无息的关上，我站在深紫色的花海里不禁回头。百花宫没有百种花卉。只是唯有一花珍贵。即忘情。可是这里谁可以忘情？方舞情抑或是我？
　　我走了千千万万里回到这儿。才清醒，一切物是人非。没有人能再记得我。这江湖瞬息翻云覆雨。我默默转身。这一身在冰天雪地里磨得灰白的衣袍和未见足阳光苍白的脸。与花海如此格格不入。就像春光里就将消失的白雪地。这里已经不再是我牵挂留念的家。纵使千般不情愿。此处亦不容我。最后再望一眼那无边灿烂的花海。我转身离去。
　　方舞情。如果你还活着，是否能告诉我，栽种这满山遍野的花田是为了什么？掩盖那些遗弃？不甘？爱恨交织？还是心里无边无际的空白寂寞？
　　我要去找伯夷，纵使是全世界，我不信连他也忘记我。
　　信念如同一种力量，满满充斥了我整个身体。回到寒冰门。我甚至没有休息。买了个小小的袖箭。无日无夜的在寒晶池里苦练武艺。同门师兄师姐似乎都已经习惯我的古怪。不再说什么，只是每次经过我身边时静静留下些新鲜的食物或者药品。我也不曾说什么。她们的慷慨对我有很大的帮助。也许雪原里的人就是这样的骨子里天生的寂寞叫她们不懂得和别人交流。而她们却那样渴望相互温暖。也许只有同样的沉默的接受，会让她们更加平静更温暖些。
　　在她们的帮助下，我每天都进步一些。慢慢向更远更广阔的雪原走去。偶尔停在白茫茫一片毫无人际的雪原上，我会想起慕焉。这是他走过的地方吧，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在什么地方。是否还是会习惯的回头找一找那个已经在他身后遗失很久的妹妹，叫一句她的名字“之之”
　　当那个声音真切的在身后响起的时候，我证在雪原练得昏天暗地。我呆呆地看着他将一身崭新的袍子与一把精练的短剑塞在我手中。
　　“之之，听说你想去外面，这些都给你，加油”。慕焉的消失就像他的到来，一样迅速。
　　不由分说，我甚至都没有从这里反应过来。甚至都来不及好好的看清楚这些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只是听见那一次次的唤我名字的声音。多了些沉稳，一些沧桑。还有那些，十几年我熟悉了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