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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   阵式一经发动,情势立变。
      那六个人,看去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动的时候,只是零零散散的站在四周,并不带杀机,甚至没有一点气势。
      可是一旦动了起来,六人竟象是成了一体。分明是杂乱无章的兵刃,使出的招数竟严密得找不出任何空隙。那五样兵刃有长有短,有利有钝,原本象临时杂凑在一处。然而各路招式配合在一起,偏生是攻守兼备,刚柔并济,配合得天衣无缝。那看似空手的第六人时进时退,穿插其中,更不时地发出几枚暗器,使得整个阵式更是破绽全无,滴水不漏,便如一个汹涌激荡的巨大漩涡,进去便再也休想出来,任凭是谁。
      遥遥看去,卫停云纤长单弱的黑色身影深陷在变化万端的阵式中,就象片随风飘摇的落叶,竟只能腾挪闪避,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
      羽毛般的雪花随风飘洒,纷纷扬扬的落个不停,转眼便铺了厚厚的一层,可是阵式所及之处,却没有沾到一星半点。
      一只受惊的宿鸟扑翅而起,遥遥飞过阵式上方,竟身不由主地改变了方向,向着阵中直坠了下去。也来不及落到地上,便已无声无息地消失无踪,也不知给刀风还是鞭影卷得粉碎。
      天上的飞鸟尚且如此,那阵式中心的人,更要承受何等的压力?
      风天扬静静地站在廊前看着阵式变化,脸上的表情沉静如水,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却是紧紧交握,握得指间关节都已泛白。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唯独在这一刻,双手竟变得冰冷潮湿,紧握的掌心尽是冷汗。
      阵中的卫停云险象环生。
      而他却只能看着。
      时间仿佛已经凝固。
      
      九王爷凝目看了半晌,点头道:“这阵式倒是真有几分门道,居然连我都看不出名堂。”
      费先生傲然道:“此阵出自上古阵谱,又被我加以变化,几度改进,如今堪称天下第一奇阵。任凭怎样的武功高手,只要陷到了阵中,便休想全身而退。”
      风天扬微一皱眉,没有说话。
      身边的段华却嗤的一声,轻轻冷笑了出来。
      费先生脸色一沉,转向段华道:“殷状元有什么高见?”
      段华淡淡一笑,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只向着九王爷道:“王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区区一个正反五行六合阵,居然就敢自称天下第一奇阵,也未免将天下的人都看得太小了一点。”
      九王爷见段华闲若无事般将阵法名称随口道来,口气又是不小,也不知说得对是不对,便转头向费先生看去,目中微带疑问,要看他是何说法。谁知费先生怒火上冲,一时气急,竟没领会到九王爷的意思,只道他信了段华之言,对自己意存疑惑,便沉着脸道:“殷状元如此说法,大概是破得了这区区阵式了?”
      段华背负双手,仰头望天,仍是不看他一眼:“我虽然不过是一介书生,倒也没把这样的阵式放在眼里。破阵又何必什么武林高手,只需几句话便已足够。”
      费先生哼了一声,冷冷道:“既然如此,殷状元不妨试试。若真能破得了此阵,费某从此归隐山林,永不出山。”
      段华轻笑一声道:“那又何必?倒象是我有意跟先生为难了,不如不试也罢。”
      费先生脸色铁青,一字字道:“殷状元只管一试,只要真能破阵,费某自然心服口服。”
      段华笑了一笑,转头道:“王爷?”
      九王爷紧皱着眉,上上下下看了两人几眼,终于点了点头。
      段华回身转向场中,脸上的笑容云淡风清,指点着阵中几人朗声道:“这正反五行六合阵不过是将五行阵与六合阵合二为一,变化而成。阵法循环往复,正反变化,关键都在那第六人身上。他的进退出入正是阵式变化的核心,是五行与六合正反转换的分界,却也是阵法运行的唯一破绽。只要抓住他出入阵式,阵形微滞的那一刻一击致命,剩下的五人便再也无法变化。他们五人的兵器招数合击相辅,正则相生,逆则相克,一旦没了变化,只要逆阵而攻,要破他们的联手之势实在是易如反掌。”
      段华话音未落,费先生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他长吸了一口气,才要开口发令,场中形势已完全转了过来。
      此时恰是那第六个人进入阵式,转五行化六合的时刻。
      这一变化本是极快,虽有破绽也是一闪即逝,既难以发现,亦难以抓住。可是那人听了段华的一番话,知道自己这一刻成了卫停云出手一击的目标,心下先已虚了,动作不知不觉便缓了一缓。
      这一缓其实也不过是毫厘之差,在寻常人眼中根本没什么分别。可是就在这瞬息之间,卫停云手中长剑幻起一道光影,有如长虹经天般激射而出,快得只如电光一闪,已穿透了那人的右肩,将他带得踉跄后退。卫停云长剑出手,身形毫不停留,如影随形般紧跟着长剑疾掠而至,已站到了那人的位置上。
      其余五人见阵眼易主,阵法停顿,正不知该如何应变,卫停云右手一扬,几点寒星连连飞出,向着使短剑那人打了过去。那人与卫停云距离最近,暗器宜远攻不宜近袭,本来最不应该是暗器攻击的对象,那人便完全没有防备。这时突然受袭,刚刚手忙脚乱地举剑格挡,卫停云双手齐出,一招变幻莫测的妙手擒拿,已将他手中双剑轻轻巧巧地夺了过来。
      双剑才一入手,卫停云身法不停,和身欺到了使长鞭那人身侧。那人被她抢到了近身位置,此时当真是鞭长莫及,哪里来得及将长鞭收回自保,只觉得右肩左胁同时一痛,长鞭已自脱手。卫停云弃剑夺鞭,身子一转,手中长鞭如灵蛇般疾吐而出,缠住了旁边那人手中长枪,口中轻叱一声,鞭势回卷,长枪应声而起,被她鞭尾一带,竟向着使刀那人直飞了过去。
      那长枪去势既急且劲,疾迅无伦。对方不及闪避,只得全力挥刀相格,勉强将枪头挡得偏了一偏,堪堪擦身而过,右手却已震得麻木,哪里还能握得牢兵刃。惊魂未定之下,只见身边人影一闪,手上一松,单刀已到了别人手里。卫停云夺过单刀,拔身跃起,在半空之中向着使棍那人当头一刀生生劈下,这一刀挟着她一跃之势,连胜之威,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狂猛的霸气,看去竟是威不可挡。使棍那人一见此状,吓得腿也软了,大叫一声,掉头便逃。
      卫停云也不追赶,也不收势,手中单刀脱手掷出,目标却是廊前木然僵立的费先生。这一刀来势之猛,就连费先生也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抽剑全神格挡。待他挡下单刀,抬头再看场中,卫停云趁着众人目炫神弛,注目单刀时,竟早已飘然远去了。
      众守卫也不知是看得傻了,还是被她声威所震,竟无一人出手相拦。呆了片刻,居然轰的一声,不由自主地叫起好来。
      
      卫停云这一阵破得干净利落,痛快淋漓,直如摧枯拉朽一般。一连串的打斗兔起鹘落,变幻奇突,看起来虽是环环相扣,脉络分明,其实只不过用了片刻功夫。许多守卫看得心惊肉跳,目定口呆,一时间竟忘了呼吸,只顾着屏息观战。待到卫停云飘然远扬,一颗心放回原处,这才有余暇缓过一口气来。
      费先生见卫停云于呼吸之间破阵伤敌,全身而退,心里又是惊异,又是气恼,恨恨的顿一顿足,纵身紧追而去。
      风于扬脚步微动,才要起身追赶,九王爷含笑拦住他道:“不必追了。有费先生一人已经足够。那贼人上次中了寒极草的毒,居然还敢和人动手,血脉行开,全身发热,毒性非即时发作不可,他逃不远的。”
      话音未落,只听得飕的一声,身侧青衣一闪,眼前已不见了风天扬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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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寒彻骨,风利如刀。
      大片雪花随着猛烈的北风扑面而来,打在迎风急掠的风天扬脸上,硬如砂砾,冷若寒冰。
      脸颊冰冷得几乎麻木,难言的焦切却象一把小小的火焰,一点一点地自心底一直灼烧了上来/
      茫茫夜色中,遥遥可以望见前方一黑一蓝两个身影在风雪中纵跃飞腾,相距甚远。
      风天扬深深吸一口气,将一身轻功施展到极致,全力追赶了十数里路,终于与前面两人的距离渐渐拉近,一颗心却是渐渐地沉了下去。
      要追上卫停云,原本不该是这么容易。
      远在十几丈外的卫停云,身法仍是快捷,却已不再轻盈。身形起落间没有了那一夜游刃有余的从容飘逸,虽然未显力竭,却露出隐隐的沉重。雪地上的足迹不再是浅浅的一点轻痕,而是变得时轻时重,深浅不一,分明可以看出真气的运行已经涩滞不匀。
      这是寒毒即将发作的征象。
      如果再不马上停下服药调息,不出半个时辰,一直被勉强压制在体内的寒毒必将失去控制。
      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又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她停得下来?
      风天扬眉锋紧蹙,微一沉吟,垂手在地下抄起一把积雪,运力将之捏成了一粒细小但坚硬的雪块,轻轻扣在指间。
      雪块尚未出手,速度已明显渐缓的卫停云脚下突然微一踉跄,象是一口真气接续不上,收势不及地向前扑倒。
      风天扬心底一紧,猛然提气急纵,强自使出“换影移形”的身法,两个起落便已掠出十丈,胸口却因真气骤然逆转隐隐闷痛。
      可是仍然晚了一步。
      风天扬刚一纵起,紧跟在卫停云身后的费先生已抢到近前,双掌齐出,一股雄浑无比的掌力向着卫停云的后背排山倒海般直击了下去。
      卫停云倒地未起,空门尽露。
      风天扬身在半空,不及援手。
      而这一掌之力竟似能开山裂石,已经堪堪击到了卫停云的身后。
      
      费先生这一掌挟着积蓄已久的怒火,实在已使出了平生的力道,出手既狠又绝。可是招式使到半途,眼见卫停云竟然毫无闪避的余地,猛然想起九王爷曾经叮嘱要留下活口,急忙撤去一半的掌力,右手变掌为抓,转向她背后几处要穴。
      陡然之间,一道灿烂夺目的剑光自雪地上冲天而起。
      本来俯身跌倒的卫停云不知何时已倏然转身,手中精光四射的短剑宛如闪电,迅急无伦地直刺费先生的胸膛。
      费先生突逢剧变,虽然大惊失色,应变却也异常神速,右手衣袖疾甩,卷住了剑锋,左掌却猛然加力,毫不迟疑地照常拍出。
      电光火石之间,鲜血飞溅中扑的一声闷响,卫停云手中短剑后发先至,被衣袖卷得斜了几分,一剑穿透了费先生左胁;费先生中剑之后,左掌力道略偏,却也重重击上了卫停云的右胸。
      一招之间,两人都已受了重伤。
      此时风天扬刚刚赶到。
      来不及调匀呼息平定胸口的闷痛,风天扬右掌急拍,印上了方自挺身站起,不及闪避也无力闪避的卫停云的后心。
      一掌拍出,风天扬运转真气,将一股柔和浑厚的内力送到了卫停云体内,口中沉声低喝道:“坐下。”
      卫停云身子微微一僵,并未依言坐下,却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跟着吸一口气,骤然转身,左掌击出,与风天扬右掌砰地相交,借着这一拍之势翻身倒跃,头也不回地向前急奔。身形虽然略有不稳,但仍是奔行极快。
      风天扬怔了一怔,呆立了片刻,直到跌坐一旁的费先生哑声叫道:“快追啊,他已受了伤,跑不远的,也决不是你对手。”这才猛醒过来,匆匆追了下去。
      脚步虽然轻捷平稳,脑中却是迷茫一片。
      不明白为了什么,她竟会拒绝自己的援手,在这样的时候,在这样的处境。
      难道是在仓促之间,她错会了自己的用意,误以为自己出手的目的不是疗伤而是攻击?
      然而分明不是。
      回眸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幽幽深深,清清冷冷,找不到一星半点的仓皇惊惧。那深若寒潭的眼中仿佛只有冷静,只有决然,似真似幻间,却仍有一丝看不清,辨不明,几乎是一闪而过的颤动与柔软。
      她的目光他见过多次,也细细研读过多次,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读懂。
      究竟是为什么,在刚刚身受掌伤,寒毒即将发作的时刻,她仍是断然选择了继续奔离?即使明明知道他无意伤她,也明明知道她无法坚持太久的时间?
      风天扬不疾不徐地遥遥跟随着卫停云飞掠的身影,心思远在天外,只顾着凝神苦思,却无法想得明白。
      直到他掠上远处那道山岗。
      一切都有了答案。
      
      看着眼前一泻千里的滚滚急流,风天扬木然静立在山岗顶端,唇边不觉泛起一丝苦笑。
      奔行良久,方才冲突纷乱的真气早已调匀,胸口的隐隐闷痛却仍是不减,随着一下一下的心跳,化作三分气恼七分苦涩,缓缓地散了开来。
      原、来、如、此。
      原来她仍是一如既往的算无遗策,智珠在握。
      原来傻的人只是自己。
      一直在奇怪她为什么没有选择人烟稠密,更易藏身的城东和城南,却偏偏奔向地势空旷的城西,原来早在离开王府之时,她便已经对退路做好了安排。
      好一个一举三得的应变之策!
      投身冰河,借水而循,既可以靠着冰冷的河水抑制寒毒的发作,又可以彻底清除身上的气味,从而摆脱相思意的无尽纠缠。最为有利的是,这一段的河水湍急如箭,快逾奔马。借着河水顺流而下,不但可以免去耗费真气,牵动毒伤的风险,更可以轻易地甩下追兵——毕竟没有多少人愿意在数九寒天跳到激流滚滚的冰河里。
      怪不得她乍受重伤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与失措,面对自己的援手更是只有感动而不显松懈。原来刚刚发生的意外虽然突如其来,却并不能影响她的计划,仍没有脱出她的掌握。
      更说不定,就连那失足跌倒也只不过是她计划中的一环而已。
      以卫停云的性情,在自知寒毒即将发作,无法支持太久的情况下,为了避免被紧追在后的费先生赶上缠住无法脱身,确实是大有可能行险诈作不支摔倒,引诱费先生防备大减地贸然出手,从而突出奇招一击制敌,为自己赢得更多的时间。
      不必太久,只要能支持到河边便已足够。
      而一切也确实如她所料。
      风天扬回头看看不远处循迹追来的王府护卫,再看看面前沓无人踪的茫茫雪地,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卫停云果然是卫停云,无论情况是怎样的危急,她的从容冷静与应变急智仿佛都不会受到影响。倒是向来清醒理智,处变不惊的自己,因为关心,有些乱了。
      摇了摇头,风天扬放下心事,转身离开山岗。
      可是那一股气恼与苦涩仍是不减,微微淡淡,反反复复,只是在心里不住地流转。
      在刚刚那一刻,自己的选择是出手帮她,即使会惹上一身麻烦也在所不惜,而她的选择却是拒绝。
      原来直到现在,她仍然不肯信任自己。
      她的骄傲与坚强,智慧与自信,象是永远永远都不会改变。以前,这曾经一直让他心折,这一次,却有一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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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无功而返的大队护卫回到九王爷府时,天色已经大亮。
      九王爷沉着脸听二人说完了大致的经过,挥挥手安排下人送费先生回房疗伤休养,便端着茶杯一言不发地缓缓啜饮,象是在等待什么消息。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一名护卫气喘吁吁地跑来回报道:“王爷,都骑将军范刚已奉命封锁了城门。他让我回报王爷,四处城门在天亮开城之前都已被封住,没有人出过城。”
      九王爷嗯了一声,道:“告诉范刚,没有我的亲笔手令,谁来也不许开城。”
      风天扬听了这话,眉间不觉轻轻一跳,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笑问:“为一个毛贼关闭城门,有点小题大做吧?”
      九王爷看他一眼,放下茶杯,先挥退了左右的下人护卫,直到房门关上,才沉声道:“那不是寻常的毛贼,是西川派来的奸细。昨夜那人故意大张声势,引开了府中护卫,他的同党趁机偷走了书房中刚刚完工的西川地图和出兵计划。”
      风天扬身子一震,失声道:“真的?”
      九王爷道:“那还有错?不过你放心,城门已经关闭,那人走不了的。这两样东西一定追得回来,误不了你的行军大事。”
      风天扬点了点头,按下心事,勉强自己行若无事般笑着与九王爷又讨论了一会儿军中的事务,只说自己精神困倦,请九王爷代为请假不去上朝,便自告辞出来。
      到了府外,精神一觉放松,脸上的笑容再也支持不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意外,又是气恼,又是失望,又是不值,几样心情搅在一起,竟化作一股无名的怒火,缓缓地一直向上延烧,却连自己也搞不清楚,气的究竟是卫停云还是自己。
      虽然一直知道,卫停云千里迢迢地来到此地,又千方百计地混入王府,决不可能只是因为一时兴致大发,想过一过教书的瘾。
      可是即便是早有准备,今日知道了她的目的,心里也还是一样的不是滋味。
      让他意外的是,卫停云的目标竟是行军计划与地图,而让他失望气恼的也恰恰正是这点。
      因为卫停云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他所认识的卫停云,沉着而冷静,机智而善谋,骄傲而自信。虽然在战场上会与他殚精竭智,各出奇谋地全力相斗,却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她是英雄,是名将,却不是权臣,不是政客。要战,便堂堂正正地一较高低,比的是战术兵法,运筹帷幄,从不会,也不屑使出这样的手段来争取胜利。
      更让他气恼的是,这两样东西虽然重要,却不值得她这样不顾代价地冒险拚命,一点都不知爱惜自己。就好象在她的心目中,这区区的地图比她自己还重要得多。
      还有另一种情绪,在心里,藏得有一点深,他不愿意触及,却又无法掩盖。
      这里,终究不是战场,他与她的敌对身份,虽然不能抹煞,却可以推得比较遥远,远到暂时忘记。
      但他的努力总是白费。
      她对她的身份记得太清,看得太重,象是一时一刻都不肯放开。
      不管他怎样用行动用暗示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却总是装作胡涂,看了也只作没见,只作没懂。
      每一次,只要他稍稍前进一步,她似乎总要做点什么,把他推得更远,就象现在。
      苦涩而无力的挫败感积蓄已久,平日里还能控制得不显不露,无声无息。可是到了今日,与种种混杂纷乱的情绪揉在一起,便再也压抑不住,溶进了心中的怒火,一道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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