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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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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唤辜鸿溟爹, 但他其实不是我亲爹.
辜是早先走红国际男星李某的私生子, 也是其唯一的儿子. 像本城许多二世祖一般, 辜很花心, 爱泡小明星, 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我生母莲娜, 据说便是其中之一. 辜很少同我讲我生母的事,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 辜恐怕早忘记我母亲是面长面短了. 但不要误会, 辜只是花心, 却并不是什么无良的少女杀手. 其实某种程度上, 不事生产, 不体会民间疾苦的辜是很天真善良的. 所以当我母亲抛下我和一封交割信在他家门口, 自己义无反顾追那贩毒男友去海外时, 辜收留了我, 尽管那时他二人分手已有一段时间了.
记忆中我生母长得不赖, 曾评过香港小姐, 后来出道演小电影, 并不曾红过. 干她们那一行的, 漂亮人物太多, 母亲混在其中, 也不过了了, 何况母亲资智普通, 要红谈何容易. 而且我母亲为人糊涂, 从不带眼看人, 所以一向拣了那较坎坷的路来走. 早年祖母与葡萄牙海员好, 生了母亲, 后来那水手跟船离开后, 祖母操持家计繁忙, 顾不得母亲. 母亲自幼寂寞, 虚荣, 有极端的恋父情节, 故年幼在校时, 同有妇之夫来往, 未婚先孕, 生下了我, 被学校开除, 祖母那时也嫁了别人, 自然没办法收留母亲. 而那男人本在老婆亲戚公司里任闲职, 惹了这样的麻烦, 胆战心惊, 事后逃之夭夭, 不见人影. 后来母亲陆续认得些男友, 带着我去混吃混住, 自打记事起, 我最清楚的记忆是母亲那些男友们狼一样的眼睛, 盯着母亲丰满的胸脯, 纤长的腿, 至於一个个的人, 不提也罢.
幸好我幼时长得极干瘦, 又苍白, 不得母亲天赋一二, 故没人对我热情发挥恋童癖. 引用母亲男友之一的评论 ---- 痨病鬼一般, 又一双死鱼眼, 天天躲在暗角里瞪人, 哪里象个小孩, 分明是缩水的巫婆. 后来那男人拿走母亲床垫下藏的所有现款, 同另外一个女人走了. 事后母亲只哭了半夜了事, 因为这个不是她最爱, 也因为见怪不怪了. 临了母亲拉了我出来搧耳光, 问我为何不看好钱, 因为当时我在家. 待下一次, 相似状况发生时, 我抖索着站出来叫那男人放下母亲的金戒珠链再走时, 得到一个响亮的耳光和后来很久才止血结痂的鼻翼唇角. 那时母亲为小杂志拍半裸照片, 手头方便, 所以哭过后便拉我去看医生, 并一再嘱咐看护替我小心上药, 并交代我自己要好好保养. 受到这样不寻常的珍视看护, 我感动莫名, 很是惶恐, 一时手足无措, 说话打结. 后来才知道, 母亲是怕我面上留疤, 破了相. 对母亲那种靠面孔吃饭的女子来说, 这是砸饭碗的天大惨事. 母亲怕后继无人, 故紧张折腾了半天. 当时也许觉得小题大作了, 但日后证明, 母亲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辜听了, 说: “你母亲用她仅有的方式来爱你了.” 是的,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辜都知道, 因为我一件件罗唆给他听.
辜是第一个肯坐下来耐心同我说话的人, 一时感动之下, 我将掩了十年的话匣子在辜面前统统大开来倒. 可惜匣子里没什么有趣东西, 十之八九尽是这种破烂垃圾, 亏得辜耐心听下去.
天真的辜对我深表同情, 我自己也不否认开始讲时, 多半存了诉苦抱怨要求同情的心思. 只是陈芝麻烂谷子讲得久了, 慢慢变成讲故事般风淡云清, 到后来, 故事索性变成了玩笑, 最后连玩笑也不稀得讲了. 反正与辜在一起, 统共没有正正经经的时候, 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拿来开玩笑的. 对此我俩觉得淡然自得, 可局外人却大不以为然了. 莉莉安就对此深表诧异, 不解, 甚至有些愤慨. 莉莉安唤我们 --- “凉血青蛙族.” 那是她自生物课上听来的新名词, 活学活用, 先拿我做试验了. 我一直奇怪, 同一班上课的我怎么就没有一点印象曾听过这个词? 这也许旧事莉莉安总拿A, 而我总在及格边缘挣扎的本质原因吧?
辜对此是深表理解的. 记得国中时, 老师家访所有问题学生家长时, 路过小坐, 指点着我的卷子, 激愤地同辜陈述控诉. 辜看我一眼, 恍悟地揉揉我的头发, 感慨地说: “真是家族遗传, 辜家没有一个读书的料.” (辜自己便没有大学毕业, 觉得上学极不人道又浪费时间, 所以半途辍学了).
老师听了无话可说, 喝过咖啡, 打包走人, 从此不再将我列在家访名单上.
辜却忘记了, 我与他其实并不同姓, 他姓辜, 我姓季 --- 袭生父的姓.
辜虽收养我, 却没有要求我改姓, 他不提, 我不说, 我二人都以为是小事, 却不知道外人看来, 暧昧无比.
收养时, 我户口簿上登记姓名为季宝宝, 母亲懒得给我取个正经名字, 索性唤我宝宝, 反正谁家的小孩生下来都是宝宝. 想法是不错的, 只不过没想到宝宝这样的名字不好一辈子叫下去的, 但我与母亲, 有谁想过一辈子那样久远的事情呢?
辜试图唤我宝宝, 但开不了口, 只觉得肉麻, 于是问我真愿意一辈子用这个名字么? 我人小早熟, 早为此名觉得尴尬, 得了这么个机会, 连忙摇头. 我没有主意改什么名字好, 辜自告奋勇, 替我改名叫--- 飞卿, 季飞卿. 辜有时是个老式爱瞎浪漫的男人, 所以会取这样的名字. 名字雅是雅了许多, 却一样的肉麻无比. 好在学校里大家都洋派, 基本人人都取个英文名字来叫.
以后也很少有人知道或在意我的全名, 大家都喊我的英文名字---辛蒂.与世界十大名模里的辛蒂. 克劳馥德同名. 后来加入模特业, 满满试衣间里, 叫一声辛蒂, 便有七八个回头的, 各个浓妆半裸, 狼狈匆忙地穿衣或脱衣, 谁有耐心分清哪个是哪个. 故大家都顶着中庸的名字, 做着中庸的角色, 从来都是半红不紫. 意思是说, 有时装展示, 多半会叫上我们上台凑数, 但若顶尖红得能天天上报上娱乐杂志封面, 却又轮不到我们了.
故而听说贺凌霄对我另眼相看时, 我和大多数人一样, 都拿来当玩笑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