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森森》云彦卿

7、枯井之魂（上）

　　顾雅月约张剑莫在沧海茶馆前见面，第一次被人邀请，张剑莫很是兴奋，但令他想不通的是，一般邀人出去喝茶，不都是在白天的么，为何顾雅月会定在子时呢？这大半夜的，茶馆也没有开门呀。

　　此时已入秋，深夜寒风阵阵，张剑莫双手拢在袖中，瑟缩着身子，在茶馆门口踱步。清冷的月光被黑云遮住，只有茶馆门口挂着的小灯笼能勉强照明。

　　四周寂静，更夫敲了更之后，顾雅月才出现，他倒还真准时，掐着时间来的，他斜挎着一个小布包，站在墙角的阴影处。

　　张剑莫哆哆嗦嗦地跑上前，问道：“雅月，茶馆关门了，我们上哪儿喝茶去？”

　　顾雅月斜睨了他一眼，下颌微抬，“谁跟你说我们是来喝茶的？”

　　张剑莫不解，又问道：“那我们要去干什么？”

　　顾雅月正往前走，停下脚步回过身去看他，“你不知道我们去干什么还来作甚？”

　　说完，也不理会张剑莫，径直往前走，张剑莫环顾了黑漆漆的周围，虽不知顾雅月要去做什么，但是他一个在宵禁的城中走夜路，到底还是不安全的，于是他跟了上去。

　　见他跟上来，顾雅月慢下了脚步。他能在黑暗中视物，张剑莫是个僵尸，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张剑莫并不了解他自己的能力。

　　他带着张剑莫穿过一条条长街，最后来到一条巷子。这条狭窄亢长的巷子拢共也才十来户人家，每户人家相隔的距离有些远，泥土垒砌的院墙使得过道变得更加狭窄，院墙并不高，踮起脚就能看见里面的门。

　　此时家家户户都紧闭院门，门上贴着门神，挂着黄色的符纸。这整条巷子里弥漫着不安的压抑的气氛。

　　张剑莫拢在袖中的双手已经拧成麻花，他十分不喜欢这又狭窄又黑暗的地方，天上的黑云压下来，似乎要下雨，闷的透不过气来，而顾雅月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顾雅月感觉有人遮住自己的袖子，回过头，看到张剑莫放大的脸，清澈的眼中蒙上雾气，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叫他吓一跳。

　　“怎。。。。怎么？”

　　“我们回去好不好，这里好可怕，说不定还有鬼……”

　　………………

　　顾雅月甩开他的爪子继续往前走，张剑莫厚着头皮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巷子的末端。那里有一口井，破烂的井绳上还系着一个没有底的木桶，没有井盖。

　　垒井的岩石缝隙里长出很多杂草，旁边滚落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这不过是一口枯井。张剑莫扒着石头，生怕掉进去。他伸过头去看，发现井底还有水，并且清澈，偶尔能看见水底游过一尾小鱼。

　　“你发现了什么？”顾雅月问他。

　　张剑莫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一方，回答不对说不定还会被嫌弃，于是摇了摇头。

　　顾雅月便不再说话，从小布包里取出一张叠成五芒星状的符纸，递给张剑莫，符纸能隐藏他身上的阴气。又取出一张人形剪纸和一个小瓷瓶，用石子压在井的边沿，在小瓷瓶里粘了些红色的颜料，涂在剪纸的头部，然后以手掐诀，默念着咒语。

　　张剑莫听不懂顾雅月在吟唱什么，只是觉得那诵经似的节奏很好听，他对他做的事情很是好奇，不过看他那么认真，也不便打扰。

　　小人的头部升起一阵红色的烟，慢慢地往空中升腾，又忽而掉转过来，晃晃悠悠地往井里去了。

　　张剑莫趴在井口，看着红色的烟一点点地往下，然后进入水中，在水中扩散开来，整个水面都被染成红色的。

　　井水开始向上翻滚，冒出大量的气泡，咕咚咕咚像煮沸的开水，水底的泥土也被卷上来，井水一下子变得浑浊不堪。有什么东西从水底冒出来，乍一看很像钩子。钩子缓缓地移动，定着井壁石头的缝隙里。

　　钩子慢慢地往上移动，出现了一根骨头，骨头上面挂着腐烂的肉，一条条白色的蛆从肉中钻出来，掉入水中。继而是头骨，胸腔，腿，这个怪物用长着钩状指甲的手满满地从井底爬上来。

　　张剑莫瞪着眼睛，他已经完全呆了，一口闷气卡在胸口怎么都上不来，只觉得全身僵硬不能动弹，这就是所谓的恐惧吧。

　　骷髅从井底探出了头，空洞的眼眶盯着井沿的小纸人，上下颌交错，磨着牙，它的身体萦绕着一股黑气。

　　张剑莫好像听到它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不会的，一个骷髅怎么会笑呢，可它从井底爬上了，这玩意儿是活的……

　　“啊……小哥……有鬼啊！！！有鬼！！！”

　　张剑莫一拳砸在骷髅的鼻梁上，顾雅月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一拳要是砸在人的脸上，非得毁容不可。

　　骷髅的脸部被砸了一个凹陷的大坑，它空洞的眼眶望着张剑莫，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它的错愕之情，然后它慢慢地滑落，钩状的指尖跟井壁摩擦，‘吱嘎吱嘎’直响，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大的落水声。

　　顾雅月拢了拢外衣，没想到这初秋的夜也格外的冷，还是回家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安心睡觉吧。他转身离去。

　　“小哥……你不要走！有鬼啊！”

　　“小哥……真的有鬼啊！你也看到了！好可怕！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张剑莫嚎叫着去追赶顾雅月。

　　为什么他会带个白痴来收服冤魂呢……

　　压在纸人身上的石头滚落下去，忽然一阵风吹来，纸人被吹飞起来，落在井里，被浑浊的水浸湿，四肢分了开，钩状的指甲又伸出水面，握住纸人的头狠狠地往下一拉，水面溅起一阵水花。

　　须臾，水面的波纹平静下来……

　　“恨……"水底悠悠地传上来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