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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准备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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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萧氏侯爵的电话之后,麦耶理塔斜倚在书桌边仔仔细细思考了一会儿。
他习惯地用一只手把垂落到眼角的赤金发丝抿上去,眼神就在这一起一落之间明灭了一刹那。
他低声唤,“昆图斯。”
青年应声出现。
“死司麾下,谁至今未归。”
昆图斯面不改色地答:“莱夫文斯。”
麦耶理塔笑了,轻轻说:“你这个混蛋,连你都知道。”
昆图斯坦白地望进他的眼睛,沉默着耸了耸肩。
死司主事都没向您汇报,难道我要越权?
麦耶理塔自然比他更明白这一点,并不生气,只是沉吟了片刻,“叫死司交个报告上来,然后在巴黎选个酒店,定一层房间。”
他想了想,又是一笑,“凭你随便挑,只是别叫爵爷们觉得咱家没见过世面。”
昆图斯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有时候他觉得家主大人确实过分鬼了一点——虽然自己也是一样,否则也不会成为家主贴身近侍的首领。
譬如远在伦敦的那位侯爵大人,这两年明里暗里麦耶理塔没少算计他,不过也都无伤大雅。顶着世代姻亲兼经年好友两重情分,前代家主在世时就常问萧家讨贷款——名义是贷款,只是别说没有利息,到最后往往本金都不知蒸发到了哪里,侯爵也不闻不问,十分神奇。
现在想来,简直是种宠溺。
到了麦耶理塔这一代,也只不过更发扬光大而已。仗着是晚辈,撒娇撒赖都太正常不过。而且昆图斯有种感觉——那位侯爵分明是拿家主大人当儿子来宠的!
他忍不住玩味地笑了。
关于麦耶理塔的身世,谣言多得不可胜数,大部分人疑心他是芮的私生子。
——问题是,就算是,也是前代家主的儿子,关一个英国爵爷什么事。
即使这样宠,麦耶理塔还是信不过他。相约会面定要选在第三国,且不容拒绝地抢先做东,明摆着要占尽地利。
家主大人的疑心病有时重得简直叫人发疯。
不过昆图斯也承认,这一次他这疑心病发的不是没有道理。
“我有个堂侄,名字叫费罗斯汀,是瑞典的萧-诺西阿公爵。唔,通常情况下都叫他北海公爵。”
麦耶理塔短促而礼貌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萧初亦笑了笑,“我长话短说,先说事情。前几天,有一个年轻人袭击了费罗斯汀家里,被他家的保安制服了。”
听到这里,麦耶理塔不为人觉地皱了下眉。
“本来大概应该交给警方处理,但是费罗斯汀发现那孩子生了一双紫眼睛。为保万一,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觉得应该让迈耶你知道这件事。作为行家,你的意见相当重要。这件事一定要请你帮忙,才有希望妥帖解决。”
麦耶理塔沉默了一秒钟,咬着嘴唇轻轻笑了起来。
——老狐狸。
这位侯爵大人真是个老狐狸。他半个字也没提出质疑或指责,却字字含沙射影——不过话说回来,麦耶理塔稍稍有点震动。从侯爵谨慎保留的用词里他已经听出了大概,那无疑是一次不成功的刺杀,且侯爵大人和那位素昧平生的公爵大人或许业已认定是紫菀家人所为。
——问题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满二十三岁的年轻家主严肃认为:自己绝对没可能忘掉在相关任务的审批文件上签字这回事。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死司从未提报过相关任务的审批。
他轻声说:“叔叔这么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容我为自己辩护一下,即使那家伙是我家人,我也可以保证,至少我从没下达过相关指令。我家多少还有一点规矩,没可能胡乱接对象背景都不清不楚的买卖——叔叔您知道的,我怎么可能派人伤害您的家人嘛。”
他在声音里附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糯软鼻音,听上去有点委屈。
那一声叔叔听在耳朵里,萧初亦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当然在他眼里,差了十几岁年纪的麦耶理塔一直都是孩子——打从初次见面,就一直亲亲热热,一口一个“伊格叔叔”,后来又索性改叫叔叔,半点不见外。作为侯爵本人,也实在不愿相信他会表里不一到对自己家人开刀。
他缓和地笑了笑,“迈耶你管家太不容易,可这事我还真的只能来烦你。费罗斯汀比你大些不多,虽然是个海军少将,可没你老成懂事,他父母早过世了,我做堂叔的不能不多惦记一点。还是那句话,你是行家,我想来想去,想要解决周全,非得托你不可。”
麦耶理塔无声地叹了口气,侯爵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关于那位公爵大人和某倒霉杀手的确切信息半点没透露,仍然在给自己下套——还是个不能不伸头进去的圈套。
他只好笑道:“叔叔再客气,我可要羞得哭起来了。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萧初亦微笑,“既然这样,我也不客气了,迈耶你几时有空,我想安排你们两个当面谈谈,一并带那个犯事的孩子过来。”
麦耶理塔转了转眼珠,立刻笑说:“这点小事,还要叔叔操心?时间的话几时都好,凭您和公爵大人方便,其他琐碎都交给我来安排,您只当赏我个机会尽尽心。”
萧初亦想了想便答应了他,麦耶理塔一面鬼笑,一面连声保证将尽快与侯爵的亲随联系。
——总算扳回一记。他默默想着,这桩事十分蹊跷,当然不能任由侯爵安排。
紫菀家主天生就是个刺客,不能握紧主动性的刺客还好算是刺客?
电话里侯爵的声音似笑非笑,“迈耶你今年也有二十三四岁了吧?”
麦耶理塔一怔,“是,二十三岁。”
侯爵笑出声来,“真巧,我就是像你这么大时候结的婚。”他仿佛无意地问了句,“别嫌我倚老卖老多嘴,迈耶,你可有中意的女孩子?”
一点冷战流星似的滑过了脊背,麦耶理塔忍不住缩了缩蝴蝶骨,立刻会意,突然想笑。
他正思量答话,侯爵那边仿佛忽然有了要事,停顿几秒钟后便匆匆同他作别。
麦耶理塔耸了耸肩,自言自语笑出声来,“老师,”他看了眼天花板,口气有点轻佻,“您相好的仿佛想给我保媒呢。”
对昆图斯而言,这当然一样是件蹊跷事。只不过他关注的重点略有不同。
从死司方面迟迟未提交的某项任务报告一事上,他已经认定了那个被北海公爵拿下的倒霉蛋十有八九是自家人,问题是——自家人如何会落到一个外人手里,又为何会被囫囵个儿地送回来?
海德拉卡从他身边经过,奇怪地抬起眼睛瞟了他一下。
昆图斯收敛了表情,随手揉了一把男孩的头发,“乱得狗毛一样,有空去剪剪!过几天跟主上出门。”
男孩撇开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大眼睛,在喉咙里咕哝着回答了一句什么。
昆图斯思考了一下,抬脚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记,“你给我好好说话。”
无视男孩眼神里的郁闷,他径自哼着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