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约 上卷》vagary

4、开会

　　2003年，英伦。
　　不是不生气的，却又无从恼怒得起。
　　萧初亦有些郁闷地看着对面的中年男子，对方毫不示弱地回看过来，侯爵只好叹了口气，垂下双眼。
　　没办法，那是萧旻绗，自己的亲堂叔。
　　萧初亦不是第一次拿他没办法了。
　　每次族中大老聚会，这位堂叔总是不远千里从不莱梅赶来，也总是一如既往地弄得萧初亦很觉尴尬。
　　他很想搞清楚，绗堂叔究竟因了什么对远在斯德哥尔摩的那一家这么坚持。
　　关于萧氏分家中，即使不是最尊贵，也一定是最强势的一支，瑞典的萧-诺西阿家族——世称北海公爵——的后嗣问题。
　　这种坚持简直到了诡异的地步。
　　萧初亦苦恼地转了转手边的茶盏。
　　萧旻绗依然瞪着他，毫无放弃之意。表情之严肃令想要打圆场的几位大老也咽下了言辞。
　　如果父亲萧旻在场——这种场合聪明如他当然是避之唯恐不及——气氛或者会缓和许多。
　　但也说不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萧初亦轻咳一声，恳求地望向萧旻绗，“绗堂叔，炎伯父去世并不算久，殊寒也还不满二十六岁。”
　　萧旻绗紧紧抿了嘴唇，他比萧初亦要大上二十岁，看上去却至多只有四十五六，更出奇的是：越是生气，越显得年轻俊秀。
　　萧旻屡屡笑说：“一个爱操心的老怪物，居然保养得这么好，真是奇迹。”
　　萧初亦可怜巴巴叹了一口气，“殊寒一个人，掌着那么大的家业，承着那么重的声名，还要照看那么一个儿子，着实怪不容易。您心里疼他，在座各位哪个不知。”
　　萧旻绗差点拍了桌子，“主君大人是拿这话在勒掯我呢？我又没有哪个嫁不出去的闺女想做北海公爵夫人！”
　　桌上立刻有人变了脸色，显然被戳中了痛处。
　　萧初亦的头很痛，很痛。
　　他深知这位堂叔刻薄起来那是真刻薄，最不怕得罪人的。
　　贴身侍从牙特西•埃斯特尔悄然出现在他身后，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萧旻绗正在气头上，并不顾忌，高声道：“大伙儿都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牙特西一怔，萧初亦只得苦笑，想了一想，索性照实说了出来，“其实正是殊寒的电话，说了等下再打来。”
　　萧旻绗也怔了怔，神情略缓，“那孩子有事？”
　　萧初亦点了点头，若没事，萧殊寒断然不会闲来同他这个本家堂叔通长途电话磨牙根。以当代北海公爵的脾气，若是逢上年节和家中要事，礼数上宁可亲自到场，也不虚与委蛇。虽然只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脾气行事倒都很有点老派。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他年幼失怙，全赖祖父萧旻炎一手教养长大，难免少年老成。
　　萧旻绗抿着嘴唇看了几眼天花板，悻悻地吹了一口气，“反正这一件事，当家主君可要加些心思，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他话一出口，桌上不少大老都松懈了表情，会议室里绷紧如琴弦的空气登时断了杀伐之音，一片倦意。
　　萧初亦趁机命牙特西带人照顾各位长辈休息，匆匆离开，一边觉出萧旻绗在身后狠盯了自己几眼，怕是已然在心里把这个堂侄骂得狗血淋头。
　　他逃一样回到书房，给斯德哥尔摩拨去电话，很快听到北海公爵的声音，萧殊寒彬彬有礼地问候了堂叔安康，然后微一犹豫，似乎不知该不该继续讲下去。
　　萧初亦缓和地笑道：“刚才你几个叔公都在，大家都惦着你。”
　　萧殊寒微微一静，随即苦笑，“绗叔公也在吧？”
　　萧初亦悄然皱了皱眉，暗悔失言。
　　萧殊寒闷了片刻，转过话题，“有事想同堂叔商量。”
　　堂侄涵养颇好，让过了这一步，萧初亦自然巴不得快快将尴尬揭过去，忙接口道：“你只管说。”
　　他却想不到，萧殊寒说出来的，是那样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