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天淡

2、拇指先生

　　一.

　　那是一个雷雨轰鸣的傍晚，你在长达两个月的假期里打算在姥姥家过，现在正在去姥姥家的路上。

　　你的姥姥是一个典型的老妇人，生活在一个刚通了电路的山中小村里，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人她出生在书香门第。在你小时候你的姥姥给你讲过很多有哲理的故事，所以你认为她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

　　你的姥姥生活的地方，也就是你将要去的地方，那是一个古老的山林，山很高，树木的颜色远远望去你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墨绿，有山谷还有瀑布。

　　你认为那是一个很有自然生机的地方。

　　早上的火车误点，你原来计划在下午三点左右到姥姥家。现在手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五点，而且原本晴朗的天气在你进入这片山林的时候骤变。你面对着看不见一个人影的陌生又少少有些熟悉的山林，还有敲打着四周高大的乔木以及你蹲惯了空调房的脆弱的小身板的大雨。你不喜欢这样。

　　湿漉漉的天气让你很不舒服，更令你难以忍受的是因为天气的缘故，乌云完全把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光线遮蔽了，使得你看东西都是一个大概模糊的影子。

　　你在抱怨天气，为了防晒防蚊虫叮咬的长袖衬衫被雨水打湿了完全贴在你的手臂上、身上，戴着的太阳帽也毫无用处了。终于你被地上一块不显眼的树根绊倒了，好在这是一片相对干净的地方，你摔倒在地上没有受伤。

　　可是落地时手掌连忙撑在地上要稳住身子时溅起了小水坑里的泥水，劈头盖脸溅了你一脸。

　　你从地上爬起来，真的是忍无可忍了。你恼怒地抹掉脸上你觉得很脏的泥水，然后你估摸着这里到姥姥家的距离。你眯着眼睛努力伸长脖子踮着脚想看看远点的地方，你在昏沉的天色下勉强辨认出前面有一条山路。

　　这对你是一个好消息，有路就代表你没有在山里迷路，沿着那条路走你会找到姥姥家的。

　　你背着你的防水双肩包，里面装了简单的衣物和日常用品，东西不多，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它开始变沉了。你调整了一下让你的肩膀感到不舒服的肩带，并不想浪费太多时间的你很快就上路了。

　　沿着那条山路你一个劲地往前走，终于天色彻底黑下来了。你忍不住地开始琢磨着这个地方晚上会出没的生物，蜥蜴，昆虫，老鼠，或者其他什么的。也许它们也不喜欢在这种天气出门，你自娱自乐地想。

　　你并不担心这里会有什么大型的野兽对你造成伤害，你小时候在这里生活了两年，你知道这里最大的野生动物也只有野猪，小狗般大小，躲在树上就毫无威胁。

　　你曾经是这里的爬树高手，身手了得，你有点自得。

　　走着走着，你终于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条山路居然是往地势低的地方走，你很清楚地记得你姥姥的两间屋带一个院的房子是在半山腰上。而这时，你看到荧光手表指针指向晚上六点半，这个时候掉头回去会是一个大工程。

　　你正在踌躇着的时候，好运气似乎来了。你那双可怜的4.9的眼睛在一片昏暗中看见了一座白晃晃的房子。它就在小路前的不远处，你小心地踩着覆盖了雨水泥土的小路向房子靠近，你早就不敢去想你白色的运动鞋现在是什么模样了，但你低头努力辨认路面的时候不免看到你的鞋子。没错，你前两天刚刷过的鞋子已经黑掉了黑掉了黑掉了。

　　你一脸憋闷的倒了房子前，房子是单层楼，面积不大，它甚至没有门。所以你没有私闯民宅的觉悟，直接用你黑乎乎的往下淌着雨水的鞋子踩了进去。

　　这的确是一个不怎么样的房子，空荡荡的四面白墙，但好在它可以遮风挡雨，这对你而言足够了。

　　出门在外的孩子不能挑剔太多，你很明白这个道理，而且被这一连的事情打击得神经有些麻木了，所以你并没有感到多少害怕。

　　你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你的防水包，里面有着几根蜡烛。你知道姥姥住的地方虽然通了电，但在夏天的时候总是会停电，不想在晚上摸黑走的你带上了蜡烛。

　　点燃了蜡烛后，你把蜡烛放在门边上，门边有山风会加速蜡烛燃烧的速度。你又把蜡烛端了起来要换地方放，转了这个十几平方大的空间一圈后，你没有找的可以很好的安放蜡烛的地方。

　　在你麻木的神经有些大条地想着该把蜡烛放到哪的时候，你看过的一本有名的盗墓小说告诉你，你应该把蜡烛放在东南角。人点烛，鬼吹灯，一旦放在那里的蜡烛熄灭了……

　　二.

　　你在这个空荡的房间一角换下了湿漉漉的衣服，下雨的关系现在天气特别冷，你穿上了一件帽衫。包里没有准备吃的零食，你错过了午饭和晚饭，现在感到饥饿在折磨你的胃。

　　这实在不是一个美好的体验。你只希望天早点亮。精疲力竭的你勉强在屋子的一角整理出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你反复催眠自己躺下去睡着，睡到天亮。于是你睡下了。不同你想象的辗转反侧，你一躺下就神奇地睡着了。深夜里，你在昏昏沉沉大脑处于模糊中，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又好像只是外面雨水敲打屋瓦的残破声。这没什么值得多想的，这个可怜的地方连只山鸡都看不到。

　　你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直到你贪婪的鼻腔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小麦面包的香味。你的身体经过一晚的沉睡后仍然像个老旧的水车，行动起来仿佛能听到梆梆的声音。

　　饱受摧残的胃抽搐着催促你起来看看，你挣扎了一下从这硬地面上爬起来。猜猜你都看到了什么？一个可爱的小竹篮，篮子底下垫着繁复花纹的白色纸巾，这个看起来可爱极乐的的篮子装着一个个羊角面包，足够你吃到饱。

　　它们看起来让你食指大动，你的大脑向你散发着你需要进食的信息。当你大条地没有思考面包的来历，拿起篮子坐在屋子门口的矮门栏上小口小口嚼着羊角面包，并对着初升的旭日感觉这会是一个美好的一天的时候。你不知道就在身后不远处的窗户上，有一个拇指高的年轻男人正扒着对他而言很高了的窗框专注地看着你的背影。

　　他看着你把羊角面包吃完了，他看起来高兴极了，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一个大男孩，青涩的小心翼翼的在一旁默默关注着他心中的女孩。这位拇指先生很喜欢你。

　　吃完了羊角面包，你真心地觉得自己渴了。如果现在来一杯水你会感觉好很多。可惜你不止没有带零食，你甚至连路上买的一瓶矿泉水都在进山前喝完了。

　　苦逼的人生不需要解释。←你喜欢这句话吗？没关系，就算不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每一个童话故事里苦逼谁都不会苦逼了主角。所以你的好运气来了。你在干渴的时候看到墙角的位置还摆放着一个玻璃水杯，杯子里的水是温的。

　　你想着既然来路不明的面包都吃了也不差这一杯水了。所以你大无畏地喝光了它。吃饱喝足以后，外头天光大亮，雨也停歇了。你思量着该启程了，去见你最喜爱的人生经验丰富而睿智的姥姥。

　　收拾东西然后走人，这是你的行动步骤。然而当你看到昨晚换下来扔在角落里的脏衣服经过一夜后变得干净整齐地叠在那的时候，你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吃惊”这一种情绪。

　　像是晾洗过的干净的不再湿漉漉的衣服边上还有你那双昨晚还是面目全非的运动鞋。它现在很干净，看不见一点的泥渍。早晨的面包温水，干净的衣服，这个山林中诡异的小屋。

　　如今你回想起昨晚，你止不住上下牙打颤地想到，昨天晚上黑不隆冬自己居然还能大老远看见这间屋子，这实在是……你磕巴着牙齿僵硬地转头看放在东南角的蜡烛。

　　那只燃掉了四分之一的蜡烛让你的恐惧进一步扩大了。你很清楚昨晚你把蜡烛放在那，你会让蜡烛点到它没有灯芯为止。那个角落是吹不到风的，你特意把蜡烛放在了那里。究竟是什么在你睡着之后吹灭了蜡烛，还洗了你的衣服。

　　这些问题搅合着你的大脑有些发疼，你忍耐着发麻的头皮扯开背包把衣服往里面塞。塞着塞着，你看见了夹在背心和长袖衬衣之间的小内衣。

　　当然，它们都是你的。它们同样被洗干净了，叠得整齐好看地放在这里。

　　这简直杯具！你抽搐着嘴角尽快整理好了背包，然后往自己脚上套鞋子。你又发现了什么？

　　是的，你昨晚和你的鞋子同甘共苦的脚丫子白嫩嫩的，它们也很干净。

　　你禁不住地全身寒毛竖立。急急忙忙穿好了鞋子，你拎起包拔腿就跑。沿着昨晚来的那条小山路使劲地跑。

　　那位拇指先生就站在那间你惧怕的小屋子门口，望着你惊慌逃离的背影。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你头也不回地跑掉，他站在这个一切对他而言显得都很庞大的世界一动不动。半晌，他放弃了一般转过身，轻轻地跳上门栏，跳进屋子里。他走了几步，然后直觉般地他转过头看向一个角落。

　　那里的地面上躺着一包四方形的，粉红色的东西。他好奇地跑过去，跳到这个比他还高的东西上面，蹲在上面歪着头求知地望着粉色底的包装上的黑色正方形小字体。

　　这位拇指先生他明显是看不懂的，当然了，他不是文盲。因为他有着灿若阳光的金色发丝，碧蓝的瞳孔，他只是看不懂中文而已。这位异国的拇指先生就这样，在一间空旷的屋子里，蹲在一包粉红色的物体上，面对着包装纸上方方正正的几个字“护舒宝纯棉卫生巾日装”，发了一下午的呆。

　　三.

　　经历了长达四个小时的跋山涉水，你顶着烈日前行，幸运的你赶上了姥姥家的午餐。真不错，姥姥做了你最喜欢的土豆排骨，清水豆腐汤。

　　撇开肚子你欢快地扒着饭，姥姥笑呵呵地看着你不断给你夹菜。老人家总是特别关爱你。

　　你扒着饭也忘记和姥姥报告昨天的事儿，“姥姥，我不是打电话说昨天到的吗。昨天我没来你是不是很担心？”

　　姥姥摇了摇头，又夹了一块排骨放在你的碗里。

　　你低头想了想却闹不明白姥姥为什么摇头，“姥姥，你为什么不会担心？”

　　“你要是在其他地方走丢了我当然担心。但你丢的是这片林子，我不会担心的。林子的小仙人会照顾好你。”

　　你仿佛嗅到了民间故事的气味，喜好光怪陆离的民间奇人异事的你缠着姥姥要她讲故事。耐不住你磨，姥姥督促着你把饭菜吃完后，搬了两张小凳你们坐在种了一点萝卜青瓜的院子边角一棵绿树荫下。姥姥开始为你讲她年轻时候的故事。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山里。来见我的未婚夫。可是啊，来的第一天我就迷路了。在山里昏头转向的到处走，找不着路我也着急。着急得厉害了我就坐在地上哭，这个时候小仙人就从天上来了。”

　　“姥姥，你真的见着仙人了？”你这样问着，其实你的心里在想仙人这玩意纯粹是扯淡。你接受了社会主义的教育，甚至在这一刻你心里冒出了姥姥老了爱胡扯了想法。

　　“应该是仙人吧。也许是山里的妖怪。我没弄明白他究竟是什么，但他心地好。那个小仙人也就我半个手掌高，跟个小泥人似的。他陪着我在山里转悠，结果我没走几步就到了我要去的地方。”姥姥她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她眼角的皱纹是她年老的印刻，她不在年轻清澈明亮的眼角悠悠地望着青山绿水，回忆那一段岁月。

　　“我找到了我的未婚夫。你姥爷是一个实在踏实的人，也聪明。”

　　之后个故事发展到了一个你觉得很童话很浪漫的境界。有着金色头发的小人时不时会来探望年轻娴静的姑娘，带来姑娘没见过的各式各样的鲜花。小人很小，所以他每次来是把那一朵花扛在肩头带来的。小小的个子扛着那么朵花一溜的跑进，姑娘每次拿到花了就会开心地笑，然后带来花的拇指先生也会跟着笑。

　　拇指先生经常邀请年轻的姑娘离开家到山里玩，但是姑娘的未婚夫曾经嘱咐过她不要到山里去，她的未婚夫担心她在山里迷路了或者发生意外。所以她从没有答应过拇指先生到山林里看看。

　　后来，故事中年轻的姑娘和她的未婚夫结婚了，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个体贴的拇指先生。他出现的突然，离开得也突然，毫无踪迹可寻。

　　故事到了这里为止，曾经年轻美丽过的姥姥对你说，“那是一个心底很好的人。”

　　你点点头有点心不在焉，姥姥的故事你并没有相信，你甚至觉得这是姥姥随便讲着抖你开心的。所以你随口应答着姥姥的话。故事讲完了，你主动去刷洗了碗筷收拾了桌子，然后去整理出自己住的那间屋子。忙了一个下午，你终于把房间整理好了。你也累得厉害了。但你打起精神去帮姥姥准备晚饭。姥爷过世很久了，准备两个人的饭菜还是很快的。

　　吃了晚饭刷过碗，你又陪了姥姥一会。老人家睡觉早，很快姥姥进屋睡了。而习惯了城市里彻夜通明的你，这个时候是睡不着的。看看时间，不过七点多。你纠结于接下来该干点什么。你蹲在门口的院子里抬头看星星。这里的星星是城市里见不到的明亮，繁多。你试图从布满夜幕的星星中寻找北极星，可惜你失败了。你不知道自己找到的是不是北极星。

　　等你抬得脖子都酸了的时候，揉捏着酸涩的脖子你低下头开始看远处的风景。姥姥的院子里围着的是篱笆栏，所以你很容易就看到外面的景色。一只白色的猫就在这个时候闯进了你的视线。

　　你的目光开始追逐这个特别显眼的存在，然后你发现这只猫迈着轻巧跳跃的步子向你过来了。它跳过了并不是很高的篱笆进到院子里，小跑着过来，然后在你面前站定仰着脖子冲你软软地叫着，“喵~~喵呜~”

　　它看起来非常可爱，纤长的四肢还有一对竖在头顶的尖耳朵，一身绒绒的白色皮毛让你很有摸摸的冲动。小猫看着你，你看着它，然后你看到了小猫的脖子后面探出了一个脑袋。

　　你蓦地瞪大了眼睛看这个有着金色头发的小人爬上了猫咪的头顶盘腿坐在那里冲你微笑。他在向你打招呼，他是一位友好的先生，快别发呆了，回应一下这位先生吧。

　　四.

　　看到一个童话故事里的小花仙那样的小人你要怎么办？也许你需要先搞清楚他是什么种族？

　　拇指先生的出现只是让你很吃惊，你并没有感到害怕。确实，对着这样一位先生产生害怕的情绪实在是太难了。

　　他在冲你微笑，你过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然后也努力控制着面部的表情扯上嘴角，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稍微有一点狰狞，不过没关系，拇指先生没有被你吓跑。

　　然后你试着冲这位一看就是外国血统的先生打招呼：“哈喽~~”

　　拇指先生的笑容扩大裂开了嘴，露出他白白的牙齿，他用地道的中文和你打招呼，“你好~”

　　好极了。你为自己苦逼的英文交流能力内牛满面，不用英文对话无疑让你松了口气。这仿佛让你最后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你坐在小椅子上终于自然了许多，你对拇指先生说，“你从哪来的？”

　　拇指先生转过身去指了指他来的方向，“那里。”

　　你看了看那个方向，再看了看拇指先生，这位拇指先生无疑有一张出色的面孔，他的笑脸看起来也纯良极了。

　　你点了点头应和道，“好地方。”

　　“女士。”拇指先生在喊你，声音不是那么大，因为他人很小。

　　所以在他喊你的时候你稍稍的低下了身子，“什么？”

　　“你有东西落下了。”他说。

　　“东西？”你感到很奇怪，你没有见过他，也没有丢过东西。

　　“这里。”拇指先生似乎要带你去找那个东西，他从猫咪的额头站了起来，他扯了扯猫咪的尖耳朵。然后猫咪从蹲坐的姿势站了起来，它仰着脖子冲你喵呜喵呜地叫着。

　　接着猫咪带着拇指先生扭身跑掉了，从他们来的那个院子篱笆那里。猫咪在那个长满了青藤蔓的篱笆下面转了几圈，它柔软的身体从篱笆青藤下面的一个小洞口钻了过去。

　　你小步跟上蹲到了篱笆下面那个洞口那，洞里的情形被垂落下来的青藤挡住了。你伸手拨弄了一下那些藤子，正奇怪着猫咪和拇指先生到哪去了。

　　没过一会，洞口中有出现了一条尾巴，是猫咪的白色的纤长的尾巴。很快的它的屁股也出现了。这只可爱的猫咪扭着屁股从洞中倒退着爬了出来。

　　你看到了重新出现的猫咪的两只前爪下面按着一包粉色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喵呜~~”猫咪的爪子拍了拍它，往你这推了推。拇指先生神奇的又出现在了猫咪的头顶上，他站起来冲你喊，“女士，你丢了东西。”

　　你独自纳闷着究竟丢了什么，你豁然开朗的没有让自己陷入苦苦的回忆中，你拿起了那包粉色的东西想要看看那究竟是什么。

　　当你看清楚它粉红色的塑料包装后你禁不住的感到脑袋上面天雷滚滚。

　　是的，这是一包WSJ，你常用的那个牌子，“你从哪见到它的？”

　　“小屋子里。”拇指先生这样回答。

　　小屋子里？小屋子能让你连线到许多，比如JJ完成不了的榜单的姑娘们要蹲的小黑屋，再比如让你惊魂一早的山中白房子。

　　人点烛鬼吹灯，尼玛男鬼找上门来了！

　　（未完，下次继续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