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清吟梦》寒景柔

6、第六章

　　贾府里的贾母自接到女儿贾敏去世的消息之后，就叫着贾敏的名儿大哭了许久，没几日又想起了外孙女林黛玉，如今没了母亲的照料，肯定无助的很，于是急切地叫贾政派人去将林黛玉接来荣府住下，以便好好照料。

　　贾政顺着贾母的话连声应和，唯独王夫人在一边听着贾母的话，心里满是不悦，只因这小姑贾敏在未出嫁之前可没让她这个做二嫂的少吃亏，便想着这个侄女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是表面上她也是不敢违逆婆婆和丈夫的意思，面儿上摆着贤慧的姿态，一边安慰着贾母要节哀不可因此伤了身子，一边又帮忙想着派谁去接林黛玉才适合。

　　最后，贾母决定让赖大家的带着几个婆子、丫鬟前去扬州将林黛玉接回来荣府长住。

　　又十多日后，林府这边就迎来了贾府的一群人，赖大家的略带着悲痛之意地向林如海行礼问安。

　　“姑老爷，老太君那日听得小姐因病重而离世，在屋里哭了好几回，差点没背过气去，又想到小姐如今留下姑娘一个人，她心中也有些不舍，这才唤了我们过来，想要接姑娘回府住下，她也能代小姐好生教养着。”赖大家的诚惶诚恐地说道。

　　“如此甚好，我这几日担心着玉儿一个小孩子，又突然失了亲娘的照料，我一个男子领着官职在身，不能在她身边照应，总嫌有教导不足之处，亏得岳母大人仁慈，又疼爱小辈，愿意亲自教养玉儿，这也是玉儿的福份，还请几位先在府里住上几日，让我和玉儿好生再相聚几日后，便送她和嬷嬷回去。”林如海面上亦带几分诚心和如释重负的意味说道。

　　随后，林如海让仆人带着赖大家的并那些贾府来人安置到后院，自己一个人匆匆来到林黛玉房里，同林黛玉说道：“玉儿，如今果如为父所料，妳外祖母已经派人要来接妳过去，看这派来的人便知这贾府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因此，妳身边也不必多带什么人去，免得多生是非，为父想了想，这王嬷嬷虽然不甚精明，可也是妳母亲为妳选下的乳母，若不带着说不过去。另外，再带着一个丫鬟过去就行了，这些银票，妳暂且好生收藏着，在荣府里行事不用太过小家子气，但也不能让人知道妳身边有这些东西，知道吗？”林如海拿出一个小木匣，放在林黛玉手里，再三地吩咐道。

　　“爹爹，玉儿…玉儿担心您一个人在此，爹爹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别忘了玉儿在京城等着您来接就是。”玉儿落下几滴清泪，哽咽地说道。

　　“妳如今也六岁多了，古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听闻妳二舅的小儿子贾宝玉是个爱混在女儿堆当中的，妳只记得别跟他太接近，免得日后坏了自个儿的名声，若是妳外祖母不肯护妳，妳也暂且只管记下，小心防着就是，爹爹一旦回京便去接妳回家。”林如海最担心的是那个贾府里的贾宝玉，只是在贾府中却不能明防，只能暗躲，他心中暗暗祈求，但愿女儿此去别受太多委屈才是。

　　赖大家的在林府住的几天里，甚是别有用意地在明里暗里的观察林如海府中的一切，不断地盘算着这府中家产的价值，似乎以为这些将来必定少不了贾府的一份，林如海也得了管家的回报，心里极为暗恼着，心想这贾府人的心也有些大了，居然算计起他林家的财产来，就不晓得那贾老太君到时打算怎么拉拢他的女儿。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后，林如海忍着悲痛送女儿林黛玉随贾家来人上船入京，一路远去不提。

　　林黛玉在家中几日也得知道贾家来的那些人有些什么行径，待到上了船后，又见这贾家下人的一应穿着饮食，心里不免讶异这贾家的奢华糜烂，连个下人的用度都比她好上了几分，就不知道京城中的荣府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从知道贾敏病重到贾敏离世就过了半年的时间，再等到贾母派了人去接林黛玉回来时，这一年的冬天已经来临。

　　这日方过了午后，鹦哥就听见门外一片人声，似乎很热闹的样子，过了没多久，就有婆子一路跑向贾母的院子这头来，嘴里还嚷着：“老太君，林姑娘到了。”

　　屋里立时一片的杂声响起，琥珀掀开了帘子出来，似乎是受了贾母的命令，出来准备接待林黛玉进屋的，又过了好一会儿，鹦哥才看到一群婆子丫鬟领着一个小姑娘往这里走来。

　　鹦哥退后几步，看着那由远而近走来的小姑娘长得面如桃杏，身似柳腰，果如那书上所说的：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又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拂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心中想来这就是林黛玉了？

　　一群人进了门里半刻钟后，鹦哥就听得屋里的贾母似乎又是一阵悲恸地大哭喊叫道：“我可怜的敏儿啊，可怜的小心肝儿。”

　　鹦哥悄悄地转进屋里，立在一群人的身后，看到贾母正抱着那小姑娘在哭，而鸳鸯也在一旁连声安慰着：“老太君，您别哭了，您看林姑娘也要跟着您哭了。”

　　“是啊，是啊，老太君，您别太伤心了，我们这一大家子还得仰仗您呢。”邢夫人也附和道。

　　贾母听了众人的安慰后，才收了眼泪，擦干脸上的眼痕，隐隐地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们说的是，我还有玉儿呢，玉儿，妳以后就安心住在府里，外祖母会好好照顾妳的。”

　　“是，老太君，玉儿会的。”林黛玉刚被贾母引出的一丝悲恸之意尚未收起，只能轻轻地点头说道。

　　“玉儿来，妳先认识一下，这就是妳大舅母，这是妳故去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这三个都是妳的姐妹，迎春、探春和惜春。”贾母一一指着三个年纪相差不远的小姑娘。

　　林黛玉依着贾母的介绍，一一向众人问安，邢夫人和李纨一脸微笑地向她点头响应，三个小姑娘家也站起身来向她微笑问安，看起来都挺有诚意的模样。

　　没多久，林黛玉又看一群婆子丫鬟随着一个年轻妇人进来，那妇人进门前，几个丫鬟都是屏息以待，不敢说笑，直到妇人进了门来，一脸笑意地向贾母问安。

　　“老太君，我可是来晚了？为了这妹妹来，我可是忙上忙下了一整日呢，偏就觉得还缺了什么一样。”王熙凤笑着说道。

　　“玉儿，这就是咱们府里有名的‘凤辣子’，可是精明能干的很，现在管着府大大小小的事儿，妳要是缺了什么，只管找她就是了。”贾母笑逐颜开，指着王熙凤对林黛玉说道。

　　“这是自然的，我看着老太君对妹妹可比亲孙女儿还亲呢，往后妹妹成了老太君心尖上的人，我们可就得退后一步了，到时说不定反而要妹妹帮着说些体面话呢。”王熙凤又笑着说道。

　　“瞧妳这丫头说的，难道妳还跟自个儿的妹妹吃醋不成？”贾母听着也不以为意，对这王熙凤看来是相当纵容。

　　王熙凤又亲昵地问了林黛玉几句话，林黛玉也一一地挑着能回的回答，许是大伙儿以为她初来乍到，和这里的人不熟，也不怀疑她偶尔为之的停顿有什么不对。

　　“看妳这点身子板，想来妳母亲走后，妳肯定伤心的食不知味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趁着王熙凤问话的当儿，贾母又仔细地看了看林黛玉，见她面色微微苍白似有病容，王熙凤话语一毕便关切地问道。

　　“老太君，玉儿的身子不甚碍事，这不过是小时候胎里带来的一点毛病，玉儿一直都有吃药调理着呢。”林黛玉笑着解释道。

　　“都吃些什么药，可有用吗？”贾母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听爹说是我三岁时一个游方的和尚特地为我配的。”林黛玉说着，又将和尚曾说的话向贾母说了一遍。

　　“原是如此，难怪了，这倒没关系，我这屋里本就也有配药的，妳那药方子过会子拿给丫鬟，明儿起一同配药就成，也不妨什么事儿。”贾母听了才明白原因，而又向林黛玉说道。

　　“玉儿谢谢老太君疼爱。”林黛玉听了心中是万分感恩的说道。

　　“这会儿时间还早，不如妳先去过去见见妳两位舅舅和二舅母他们吧。”贾母说道。

　　“老太君，不如就让我带侄女过去吧，刚好顺路。”邢夫人立刻起身向贾母说道。

　　“也好，晚些妳也不用过来了，省得来来回回的麻烦。”贾母点点头同意，却又向邢夫人说道。

　　林黛玉听贾母一说连忙跟着起身，向贾母暂别后随着邢夫人一块走了出去。然后，赖大家的又走了进房里，一群丫头见贾母和赖大家的似有话要谈，都很有眼色的一块退出了屋外，于是鹦哥自然也就不晓得那赖大家的和贾母说了些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