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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桃李树之28 ...

  •   好消息给了我们无比的勇气和信心,欣喜之余,也晓得现在高兴为时尚早,毕竟还有衰气鬼生死末仆;还有从医生口中轻描淡写说出,但在我们听来不啻是电闪雷鸣的天文数字――三十万医药费。
      “明天上午之前要拿出二十五万,对我们来说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蛮赌冷静地实话实说,“医生,求求您网开一面,给我们多一点时间。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凑足钱。”
      “恐怕不行,”主任医生摊开双手作无奈状,“医院领导的规定,我不敢随便更改。”
      蛮赌恳切地说:“医生,请您高抬贵手帮帮我们,一夜之间要二十五万,我们去偷去抢也不办不到啊。求您跟领导讲情,给我们多一点时间。”
      “我爱莫能助。”医生不为所动地说,“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主任医生甩手要让我们走,我们面色凝重肩头紧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突然蛮赌扑通跪下去磕头,声泪俱下地说:“医生,求您和领导通融通融,给我们宽限几天吧。”
      医生显然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意外而惊讶,忙拦劝说:“快起来,快起来,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蛮猪也跟着跪下去,磕头如捣蒜:“医生,求您帮帮忙,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感激不尽。”
      “你们快把他俩扶起来,快,快,别这样。”主任医生有些慌急地说,他打量了一阵我们,似乎想从我们脸上得什么,终于他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向领导说说情,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够不够?我已经尽力了,无法再多了。好吧,手术会一直有条不紊地开展下去,你们加紧去搞钱吧,钱到了一切好说话。我也不愿看到因为钱不能及时到账致使院方单方面宣布停止救治的事件发生,那样对伤者无异乎是雪上加霜。你们要清楚,一分一秒的耽搁都有可能把年轻的生命断送掉。医生会尽全力与死神竞争,但是钞票愿不愿意源源不断地给我们动力,决定权在你们手里。好吧,我们一齐努力。”
      医生说到那个份上,我们还能怎么样呢?我们扶起蛮赌蛮猪,告别好心的主任医生,走出办公室。
      “我们没有退路了,唯有挺直脊梁往前走。”蛮精看着大家说,“齐心协力生死与共!”
      “对,齐心协力生死与共!”蛮贼接口说,“现在,我们得动用一切关系,不管是朋友是仇人,只要他愿意借钱给我们,我们必须放下身段去求人家。”
      “分头行动吧。”蛮猴说,“蛮牯还是留在医院。”
      我留在医院,度日如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钱,想着他们四处奔波究竟能借到多少钱。我心惊肉跳,有种不祥预感,三天之内要凑足二十五万块,谈何容易,同是打工仔,要多少人肯伸出援手才行啊。我们已身无分文,即使借到那么多钱,日后又拿什么还给人家呢?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抢救,衰气鬼还是不见有丁点起色,我那因蛮女有所好转而徒增的信心随着时间分秒的脚步而消耗殆尽,祈盼衰气鬼重回人间的希望也所剩无几,我不敢想象为衰气鬼而竭尽全力的客家五蛮,当衰气鬼撒手人圜到来的那一刻,能否经受得住无情打击?
      时间迈着飞快步伐从我眼前一点一点地蹭过去,我憎恨它无情流逝,又讨厌它多情流连,希望明天又害怕光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烦意乱无所适从过。直到晚上客家五蛮才陆陆续续回到医院,个个一言不发,垂头丧气,像霜打的茄子,呆坐到冰凉椅子上,充满悲伤和沮丧。
      蛮猪最后一个回来,仿佛是满载而归,他高兴地叫道:“借到多少钱?你们都拿出来吧。”
      蛮贼话末出口哭声先至:“我平日那些狐朋狗友谈钱情绝,谁也不愿借钱给我,他们全哭穷,返过来向我要钱。我真想骂人,可是不知应该骂谁。”
      “我找遍熟人,总共只借到七千块,”蛮精大失所望地说,“我真没想到只能借到这么一点点。”
      蛮猴掏出一叠钱递给我,无能为力地说:“我只借到一万三千块,这年头他妈的借钱这么难!”
      蛮赌情绪激动,也想一哭为快:“我才借到两万六千五百块啊。”
      我神色起伏不定,然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大家尽力了,衰气鬼他也不能怪你们了。借到了多少钱,凑起来看看吧。”
      “我向同事朋友们也只借到两万三千四百块,问了十几个人,有八个人信得过我借给了我。我心中明白,每个人必须借到五万块才能完成任务,可是还能上哪儿借去呢?我们是最底层的打工仔,谁能有那么多余钱呢?我想无所想,找到了杨娜的叔叔,把情况讲给他听,请求他的帮助,开始他不相信我,打电话给杨娜,让她来盘问我。杨娜是相信我的,她央求叔叔借钱给我。叔叔答应了,借给我三万五千块。”蛮猪说,“可是你们呢?”
      谁也不接声说话,大家心情异常沉重,默默地把借得的钱交给我,蛮精是7000元,蛮贼是1500元,蛮猴是13000元,蛮赌是26500元,蛮猪是58400元,加总起来是106400元。也就是说,离二十五万还差十五万的缺口。
      “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蛮猪追问说,“苍天啊,为什么要逼我们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啊!”
      “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去求医生,请他再帮我们一把。”我提议说,“只要蛮帅蛮女能活过来,能起死回生,我们给医院写欠条,写保证书,我们做牛做马也得还清医药费。”
      “夜深人静,主任医生早下班了,上哪儿找去?”蛮贼说,“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地睡一会儿吧。我困了,快要崩溃了。”
      蛮贼的话像是一针麻醉剂,客家六蛮全松驰下来,任凭睡神侵占全部身心。是的,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地睡一觉吧,要不真要彻底崩溃了。一日两夜处于神经紧绷状态,客家六蛮累了。我们是平凡人,意志薄弱的平凡人,所以没能拥有榜样七日七夜不吃不喝不睡不坐的非人本领!面对鼓吹而成的英雄和劳模,我们真是无脸见人,朝夕相处的老乡命悬垂危,我们竟能不畏寒流冷气,坐在冰凉椅子上沉睡过去。事后我常常想,幸好客家六蛮是平凡人,所以用不着对衰气鬼的死负过多责任;然而有时也愧疚难当,为什么我们不是英雄或劳模,把衰气鬼从阎王那里活生生地抢夺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们迫不及待地找到主任医生,主任医生对我们提出的请求不作回答,他是个老实人,带我们去见院领导。院领导颇有耐心地听我们陈述情况,他显然已经碰上太多类似事件,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当我们停下不再说话,他才笑咪咪地开了口,那见死不救的架势令我们愤怒。
      “看样子我们不能再盲目地浪费资源了。”院领导看向主任医生说,“张主任,还有很多需要我们的病人急切等待救治,如果下午六点钟前十五万块到不了账,那么麻烦你通知抢救小组停止一切医治工作,让赖胜和柴白秀听天由命吧。”
      我们惊得目瞪口呆,忙齐声诘问院领导,院领导不以为然地说:“我不想给你们什么合理解释,现在说再多你们也是听不进去。我只能跟你们坦白,十五万元才是真道理,医院救死护伤是没错,可是你们不给钱,医院怎么生存下去?好了,不说废话了。只要十五万元到账,一切操心事医院会去处理。”
      我们怒火中烧,可是只能燃烧自己。我们低声下气苦苦哀求院领导,张主任也从旁说了几句同情话,院领导却一直不为所动,最后烦了竟拂袖而去,丢下我们在他办公室里发愣。
      “你们去想办法吧。”张主任叹息说,“无论如何要弄到十五块,否则一停药,赖胜,柴白秀和小男孩命不保啊。”
      蛮赌绝望无助地看向众人,众人也是一筹莫展,失魂落魄。
      “我们去卖血卖器官!”突然蛮猪石破天惊地叫道,“不惜一切代价,非得搞到十五万块!张主任,求您帮帮忙,帮我们联系买家,我们随时可以给。兄弟们啊,我们别无选择!”
      张主任沉吟半晌,说:“卖血是不现实的,你们六个人的血全卖掉也卖不到十五万元。至于卖器官,也很难,眼下哪里去找合适买家呢?至少医院目前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我们去外面联系,海城这么大,不可能今天没有一个人需要别人捐献器官。”蛮猪不达目的不罢休地说,“蛮贼蛮精天天往外跑,应该晓得那方面的信息,你们到是说话呢。”
      “卖器官也是不现实不可行。”张主任语重心长地说,“真要没办法,你们上银行去看看能不能贷款,或者去求求媒体记者,看看记者先生们乐不乐意出面,实在不行则去求政府,看政府可不可以协调一下搞搞募捐活动。年轻人,你们去碰碰运气吧。”
      所谓病急乱投医,我们听从了张医生的忠告,匆匆忙忙跑去银行和报社,然而都碰壁而归。银行可以贷款,前提是需要提供不动产作抵押或者有钱有势者作担保,那群猪头是用脚底板思考问题,他们也去想一想,如果我们有不动产或者有钱有势的亲朋好友,就不会去找银行贷款了。报社则更可恶,直接把我们轰了出来,因为我们的背景,根本不够搞募捐的资格。政府部门呢,干脆得多,把我们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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