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边缘人》马觅梦

16、离原草之 16

　　王敏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地搬家，除我之外，还有她六个姐妹，叫了三辆出租车，而行李，仅仅是两个高档皮箱加一个旅行包。小屋也破天荒地过了一把艳福，一时间涌进七位风情万种花枝招展的漂亮女人，她们讥讥喳喳没完没了地闲话，直闹到日暮西山才离开。我也从来没这么忙碌过，买米买油，炒菜煮饭，刷碗洗筷，累得我够呛。
　　平静下来，王敏仍兴奋不已，显然她醉了，眼睛红通通冲我一眨一眨，娇喘吁吁地说：“海哥，从今天开始，我专门侍候你一个人了，你可要对我好，要不然我那些姐妹们会拳打脚踢揍扁你。”
　　我诚惶诚恐，心思重重，皱着眉头说：“心肝宝贝儿，让你专门侍候我，我梦寐以求，可是我穷光棍一条，用什么来对你好呢？吃又吃不好，住又住不好，玩又玩不好，看来你姐妹们早晚要对我不客气；一想到将要受皮肉之苦，我就心惊胆战。心肝宝贝儿，如果你真爱我，求你放过我吧。我们回到昨天去，各自过生活，但是我们仍旧彼此相爱。”
　　“海哥，你瞎担心什么呀。我又不是说要吃好住好玩好，我要你对我好，是要你关心我，体贴我，呵护我，保护我，就是说要你爱我，从此专心爱我一个人，不准再对野女人动心思。海哥，你听明白吗？”
　　“心肝宝贝儿，听你这么说我心花怒放，可是我很穷，哪有本事包养你呢？”
　　“免了免了，再别提包养。”王敏大大方方地说，“从今往后我是你老婆，提钱就伤感情了。好了，海哥，我累了，想睡觉了。”
　　我给王敏脱下衣服，抱她上床，为她盖好被子。她嘟嚷着醉话，不久便沉沉睡去。我于惨淡灯光下呆坐，思索着今后日子该怎么过。我一个人生活已经够乱七八糟了，再搭上王敏这样一个无拘无束的女人，将来还不知要闹到怎样荒诞不堪的地步。千悔万恨当初不该说出爱她养她，她大概正希望我那么做，我不幸落入她苦心编织的圈套了。我真爱她吗？我可是不相信有爱情之人，哪能有什么爱？我对她一再依恋难舍，也许□□逼迫之故罢。唉，事到如今，向前看吧，看看两人共居一室会酿造出什么滋味，但愿是顺口且带甘甜。我打着呵欠，困了，且睡觉去。
　　周一到学校，班长向我报告说黄期豪又旷课了。我猛然发现，因为李彩霞和王敏两个该死女人，我竟把好奇之心和龙江水统统忘了。我忐忑地想：“龙江水没出什么事故吧？”
　　下午放学后，我买了些水果去探访龙江水及其一家人，借口是黄期豪没来上学。学生一天没到校老师即去家访，在我们学校恐怕是前所未有。
　　龙江水很高兴，他说很久没看见我倒有些挂念了。我弄不懂他是客套话还是心里话，但我心里舒服极了，我敢断定，他对我所抱持成见应该消除了。阿公朝我叫唤两下表示问候，而后一如既往地编织皮带；阿姑对我漠不关心，聚精会神玩着只有她自己懂得意义的木块游戏。孩子们不在厨房里。
　　“我来看看黄期豪，他怎么了？”
　　“哦，期豪他头疼，我让他在家休息。来不及请假，让您挂心了。”
　　“他生病了？去没去看医生？”
　　“买了些药，吃下去好些了。他在卧室里床上躺着。”
　　“我去看看期豪。”
　　我推开木栅门走过隔壁房间来到期豪卧室，看见狭小空间里环境简陋：一张双层铁架层，床身已破损严重，处处锈迹斑斑；期豪睡在上铺，左手摸着床沿垂于空中，地上掉着一本几何书，他盖着一床灰色小毛毯，毛毯上图案已模糊不清；显然期豪睡着了。下铺并排放着两个破旧小皮枕，床中是零乱折皱打着补丁的薄棉被，不用说，那里属于胡期秀赖期锋姐弟俩。床侧摆着一张自制书桌，桌面粗糙不堪；桌上堆放着两摞书本，以及一些参差不齐的小物品，桌前配着一把椅子。另一头空处搁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放着一台陈旧小型黑白电视，没有声音，画面也雪花闪烁，胡期秀赖期锋姐弟俩正襟危坐，全神贯注看<<西游记>>。木板墙上有许多钉子，钉子上挂着期豪兄妹三人的衣服，干净的，脏污的，完好的，破烂的，一味错乱杂陈。泥地板凹凸不平，鞋子、玩具随意摆放。另一边墙沿堆放着一排废纸皮。
　　“表哥，表哥，祝老师看你来了。”胡期秀看见我进去，忙跑到床前拍着期豪手叫唤。
　　我正欲制止期锋，但是期豪已经醒了，看见我，他立刻坐起身来：“祝老师您好。”
　　我捡起几何书放到书桌上，问道：“头还疼吗？感觉好些了吗？”
　　“吃过药后好多了，现在只会一点点疼。”
　　期豪掀开毯子要下床来，我忙伸手按住他：“你躺着吧，好好休息。我站在床前行了。”
　　“谢谢老师。我没有请假，很对不起。”
　　“没关系，老师可以理解。”我劝慰说，“你要听话，按时服药，让病尽快好起来。”
　　“是的，我会的。”期豪说。
　　“明天能够上学吗？”
　　“可以，应该没问题。”
　　我站着和期豪闲谈一阵，确定他头疼是偶发并不严重，我放下心。夜暮先在房间里拉开维幕，我忙向期豪告别。走过厨房，阿公啊啊叫唤，意思是留我吃晚饭，我向他笑笑，感谢他的好意。
　　“龙大哥，我走了。明天让期豪来上学吧。”
　　龙江水正蹲在门外坪中拣白菜，他放下活计来拉我，口里说：“祝老师，您先坐会儿，吃过晚饭再走。您看看，饭熟了酒也买好了，只需炒两个菜了。”
　　“不，不，我还有点事要急着办去。下次吧，下次我一定留下来吃饭，陪你喝两杯。”我谢绝他说。
　　“什么急事，吃完饭再去办不行吗？”
　　“哦，不行，人家等着我呢。我走了。”
　　龙江水迟疑一下，说：“那，您好走。谢谢您能来看期豪。”
　　“你太客气了，老师看望学生，应该的。龙大哥，再见。”
　　“再见。祝老师，有空常来走走。”
　　我急急往家赶，一心惦记着王敏。我想王敏呆我家一整天了，她怎么样了呢？她一整日都在干什么，是在翻查东西吗？她看不顺眼的东西是不是全扔弃了呢？一堆脏衣服已被扔进垃圾箱去了吧？库存啤酒被她喝光了吧？空酒瓶子早已不翼而飞了吧？电视一直开着吧？房间被她折腾得更不象样了吧？她会不会约会野男人呢，这是我最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