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梦·紫晶泪》梦鸢

10、一曲倾城

　　接下来的日子可谓是度日如年，一心想着江逸的庆功宴，不由得焦躁万分。然而这样的事又急不得，将军凯旋，得先面见圣上，庆功宴在皇宫就会举办一次，而后沼梦城中的百姓才有机会再次见到铁面大将军。

　　悠哉游哉地在楚府晃荡，不想出门，怕一出去，便又不知不觉地跑到皇宫门口等候归来的人。这般痴意，被人看见了总是不好的。

　　闻遍了桃花香，徐徐而来，如沐春风，似乎把回忆都唤醒了。眉睫开阖之间，总是他一如既往的音容笑貌。他是充满了城里人气息的大家子，若是在古代，应为贵族。父母入校为师，拼搏几年，父亲坐上了校长的位置，母亲是我们年级的化学老师，这恍如攀高枝的关系，自然也让很多人对他产生了别样的兴趣。

　　再者生来一副俊俏面容，多少女生暗中怀揣着抱得娇郎归的心思，接近他，甚至暗送秋波。然而，他偏偏抓住了我。

　　我在年级只是一个低调的女生，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教室里也宅着。偶尔和男生说说话，却仅限于位置附近的几个，他的位置，与我相差甚远。

　　没有倾国倾城的相貌，没有一曲坠了烟花的声音，成绩普普通通，时而在网上发表几篇散文，当是消遣。

　　江逸永远都是个迷，他总是很得意地说我猜不到他的心思，我嘟嘟嘴——谁爱猜谁猜去。城府尚深，见识甚广，我和他比起来，也是相形见绌。

　　不知不觉地走进一片院子，因为没有让小柔跟着，看见眼前的一幕，忽然不知道到了哪里。

　　楚府的这块地，杂草丛生，蛛网结在叶与叶之间，枯萎的枝桠和翠草一并被冷落着。似乎很久没人打理了。走完长廊踏上绿草地，这里显然没有楚府的其他地方干净整洁。放眼望去，一棵桃树也没有，满目萧条，塌下的砖墙，杂草，蛛网，仿佛是一个死亡的景色。

　　这就是楚府的后院？

　　我向前走去，前方有一座单独建立的屋子，房檐上的瓦片凌乱不堪，墙上满是灰尘，下面仍是杂草。走近一看，杂草里面也堆积着几片碎瓦片——这场景，好熟悉。

　　前几天的夜里，我睡不着，所以踩着黑夜来到一处唯见灯火阑珊的地方，无意中听到小柔和楚云天的谈话，踩到一个硬的东西摔在草丛中，差点被发现。难道就是这里？

　　可是这是楚府后院，闲杂人等不让靠近的吗？

　　“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倒把我吓了一跳，我转身，小柔奇怪地看着我向我走来。

　　我一时竟无语凝噎，问：“那小柔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柔迟疑了一下，仿佛极力咽下了什么话，说道：“楚公子说了，楚府后院，不能随意来的。小柔见姑娘还不回来，找不到你，所以……”

　　“所以你到这里来了？”我反问，“你不怕楚公子再打你吗？”——我终是藏不住疑惑，问了出来。

　　小柔瞪大了眼睛，惊呼：“姑娘你……”

　　“小柔，我待你不好吗？”我问。

　　小柔垂下了头：“不是的！姑娘是对小柔最好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我蹙了蹙眉，“我说过，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小柔哽咽地摇摇头：“没办法的，没办法啊……姑娘……”

　　我上前去挽起小柔的手臂，安慰道：“走吧，我们回去，有机会慢慢说，兴许我可以帮忙的。”

　　我扶着小柔往回走，幸好，一路上没有碰到楚云天。这几日，似乎都不曾见他。而小柔，她的眼睛也是肿着，目光之中写满了悲伤。我只有无奈地看着，她始终不愿说出缘由，看来，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打破天窗说亮话，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了解来龙去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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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我正躺在床上无聊地观察自己摘下来的桃花。

　　粉红色，细数下来，有六片花瓣，再数数有多少根花茎……寂寞的人真是伤不起。

　　只听“砰”地一声，香蕊儿又是兴冲冲地推门进来，说道：“你在这儿傻愣着干什么！将军的庆功宴都开始了！”

　　“什么？庆功宴开始了？”我精神一振，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起身，“怎么不早告诉我！”

　　香蕊儿气愤地一跺脚：“哎呀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快点吧！”

　　“哦哦好的。”我跑到梳妆台前把头发梳了几下，还是扎成以前的马尾，换上一身朴素的装，端庄而不庸俗，跟着香蕊儿出门。

　　香蕊儿把我送到马车上忽然站住了，我一脸奇怪地问：“姐姐，你怎么不走？”

　　香蕊儿苦笑：“还不是云天，这几日不知道怎么，大门不出的，我这做妻子的，当然要随夫，单独面见一个男人，自然不妥呀。”——这香蕊儿，还挺守妇道。

　　“哥不愿去吗？”我问。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尊重他的选择，他不愿去，就不去咯。”香蕊儿叹了一声，继而换了神色，向我挑挑眉，“你自己去吧，车夫会在那里等你，你随时都能回来，去见你的如意郎君！”

　　“姐姐你说什么呢！”我脸上一阵涨热，该是脸红了吧，连忙缩回车厢，掀起帘子，“那姐姐你回去吧，照顾好哥哥！”

　　香蕊儿满意地点点头。

　　车夫执鞭策马，只听一声嘶鸣，马拉着车厢飞快地奔向歌台。穿越至今，第一次搭上古代的车，虽然坐垫没有现代的私家车舒服柔软，但还不至于特别颠簸。我掀着帘子目睹外面的夜市，原来沼梦国的夜，是灯火辉煌的璀璨繁华。不久便听到烟花绽开的声音，应该是从歌台传来的，我迫不及待地叫车夫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便在歌台外面的街道停下来了。

　　歌台摆满酒席，杯影交叠，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红黄蓝三种灯笼点缀其间，歌台上，几个舞女正兴致勃勃地挥着长袖翩翩起舞。箫管弄晴，菱歌泛夜，烟花璀璨夺目，泄尽红尘烟雨，纵情高歌，征战凯旋。百姓喜笑颜开，言谈之间，是为保家卫国的将军庆祝归来的满满幸福。

　　然而江逸，这人海茫茫之中，你又在哪里？

　　在人群中窜了一阵，或被夜色朦胧了双眼，这酒与菜肴弥漫的地方，何处是你一成不变的身影？

　　我注视着歌台上的舞女——或许只有凌驾于万人之上，才能赢得万众瞩目，才能让你，发现我的存在。

　　我跑到后台去，听说歌台的表演都是百姓自行编排的，那么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上台，后台人说，配乐的乐师，是江逸特地从宫廷里带来的顶级乐师，只要一听曲子，便能迅速地作出伴奏。

　　于是我说服了后台的组织人员，让这一曲过了由我先上。

　　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中，终于，我身着素装上台。因为婚礼就来过一次，这一次自然比第一次上台淡然了很多。

　　七八个乐师坐在台上靠墙的地方，抱着琵琶二胡，一个坐在前方扶着古筝，一看都是专业的。灯光突然投过来，刺得我睁不开眼，却隐约听到台下有人惊呼：“这不是办那场白色婚礼的主婚人吗！”

　　有人见状也连忙嚷道：“是啊就是她！那次婚礼好想就是她策划的！”

　　“真有才啊！那婚礼如此盛大，新娘子如天仙下凡呐！”

　　“可别说，那日啊，这姑娘的着装也一点不赖！”

　　“真是奇人呐！”

　　我暗自窃喜，原来一场婚礼，不只是香蕊儿和楚云天，就连我这个主婚人也红了。

　　我试着睁开了眼睛，在白色光的反衬下，黑暗被衬得越发地深沉，我看不清众人的脸，更看不见一张张脸上是否戴有双翼铁面具。

　　奏乐声响起，静谧而寂寞，人声都销声匿迹了，清婉如流水的箫声，带着一声声吟唱，仿佛把思绪托到很远很远。铮铮琴声，徐徐而来，如夜色下的泊船，渐渐靠岸。那仿佛隔世之音，悠远绵长，传到江逸的耳畔。

　　“夜，漫长/流萤扑灯盏/只为一点点暖/把心来烫/泉，流淌/落红无力挽/绕指一丝丝凉/不语泪千行
　　流年换/留一抹指尖香/缠成一缕心中的伤
　　张一片孤独帆/棹一叶漂泊船/那一钵星辰璀璨/雨打不散/写一曲钓寒江/作一诀愁云淡/那一掠明光流转/风吹不乱”

　　夜泊秦淮近酒家，江逸，你可听见，那远山之外的静谧，衬着寂寞的音调，幽幽地飘散。如三月的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羞涩，直到桃花依旧笑春风，你可听见，这一泊，为你而停，这一舟的情绪，如泣如诉。
　　“笛，悠扬/二十二桥上/谁湿透了青衫/谁耐宵寒/雾，迷茫/相聚太短暂/谁殷殷期盼/谁又能圆满
　　流年换/留一抹指尖香/缠成一缕心中的伤
　　张一片孤独帆/棹一叶漂泊船/那一钵星辰璀璨/雨打不散/写一曲钓寒江/作一诀愁云淡/那一掠明光流转/风吹不乱”
　　琴声依依，杨柳岸，晓风残月。对月疏影，大弦嘈嘈，小弦切切，急雨私语，都是我此生说不完的心事。我的目光在黑暗的台下游离着，知道是徒劳，却还是执著的望着每一个角落。终于，我看见一点红光，是江逸的赤色宝剑，《夜泊》曲，也到了最高潮。
　　“凝一颗落剑胆/飘一袂白衣翻/那一年桃华璀璨/谢了孤单/说一则英雄叹/梦一篇春江暖/那一年烟雨江南/清风为伴
　　那一年烟雨江南/清风为伴”

　　声音奏乐渐出，全场仍是一阵寂静。从一个缓慢而响亮的鼓掌声开始，台下爆发出热烈的喝彩。然而，我却只注意到歌台一角的那一袭红光，江逸，你听见了吗？我来到这个时空，就是踏着这样的旋律，追随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