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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风急火燎的赶到地方,木楼已经全烧了起来,很多人提着水桶救火,场面很混乱,但我找不到闷油瓶的影子!心里莫名的异常焦躁,想着他难不成跑进火里了?这么一想脑子更乱,情急之下就想冲进去找个究竟,不料被一救火的的村民拦住,并用蹩脚的普通话骂道:进去一个疯子!你也不要命了不是!房子没人住,逞什么英雄救人!

      这么说那挨千刀的闷油瓶果然进去了!我心里蓦地就怒了,他娘的里面到底有什么能比命还重要!

      我挣脱村民吼道:“你们怎么不拦他!他要死了怎么办!”

      那村民也急了,叽里呱啦说了一串,我一个字没听懂,也顾不上,满脑子满眼都是火,我咬牙向前冲了几步,滚烫的热浪便劈头盖脸的袭来,头发眉毛全烧得噼啪作响,皮肤也被灼得火辣辣的疼,我硬着头皮没后退,心说老子绝不能让他死!

      火势烧得十分凶猛,满天都是干柴烈火的噼啪声,门前的木柱子轰然倒塌,连带着整个大门也塌了下来,我管不住自己的腿脚,几乎是跪着往里爬,没有村民再管我这疯子,我也觉得我是疯子,不要命的疯子。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木楼底部的隔空处滚出来,身上裹了一层烂泥,浑身冒着白烟跌跌撞撞的跑来,我只觉得脑子一瞬间空白了,什么愤怒焦躁怨责……全都消失无踪,只是下意识的赶紧扶住他,傻愣愣地问:怎么样?伤着哪了?

      有村民见状上前往他身上泼水,闷油瓶皱皱眉,稳稳身子站好,冷冷道了声:“回去。”说完掉头就走。

      我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追了几步,跟在他身后,我喊他,他头也不回,于是心头又燃起无名业火,我一把拽住他,道:“你站住。”

      他胳膊稍微一颤,我一想可能是抓着他烧伤得部位了,赶忙放手,闷油瓶立在原地,也不看我,烧烂的衣服上满是泥浆,手上也沾满黑灰,狼狈不堪,我顿时又觉得心软,质问的话卡在喉咙,硬是憋出一句:先找医生看看伤。

      闷油瓶没理我,毅然撒步子走人。

      我忿忿的咬着牙后槽直打架。

      半路碰上赶来的秀秀和云彩,两人看到闷油瓶的模样大吃一惊,问怎么弄成这样?我说先不说这个,寨子里有没医生?

      云彩说村公所有位赤脚医生。

      我说那麻烦云彩妹子把人请家里,带足烧伤药,价钱三倍四倍都没问题。

      霍秀秀陪同云彩找医生,我和闷油瓶回到阿贵家,闷油瓶径直进了屋,我让他清洗下他也不不听,只是沉默的坐在地板上不知道想什么,我帮他倒了杯水放一旁,他突然叫住我,把一直握着的右手伸开,沾满黑灰的手心躺着的赫然是我那条铜鱼。

      我脑子里瞬间炸出千百个念头,各种滋味拧得一团乱,他不要命的闯进火里竟然是为了拿回我的铜鱼,我好感动,感动得怒火冲天,感动得只想狠狠揍他一顿!

      “这破东西没就没了!你他娘的差点没命你知不知道!”

      闷油瓶淡淡的看着手里的铜鱼。

      “我的命,和你无关。”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我一把揪住他衣领道:“本来是没关系,但你走进我的生活,是我朋友,就他娘的有关!”

      闷油瓶眼里似乎闪过一丝错愕,转瞬即逝。

      他冷冷道:“我不需要。”

      “没人是独立的。”我道。

      “所以才会处处受牵制。”

      “那不是牵制,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你不懂。”

      他推开我的手,手掌心的热度像针一样扎着我的手背,很疼,几乎疼到了嗓子眼儿,他把铜鱼放在地板上,又用那双手去扎我的肩膀,我全身都好像疼了起来。

      他轻声说道:“收好,丢了就找不回了。”

      “很早以前就已经丢了,找不回了,也不需要找了,不过今后,我会给它一个新的意义。”

      我捡起铜鱼,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它似乎多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温度,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我生命里的第一次感动。

      我站起身,对闷油瓶说:“医生快到了,先脱了你身上的泥衣服,洗下身子,待会儿好上药。”

      我没容他迟疑,便拽他起来。

      这里没什么洗澡设施,至多就是院里太阳地儿晒着的一大盆温水,只能就着盆子用毛巾擦,闷油瓶身上不少地方被烧伤,尤其双手,皮都焦了,我说帮他洗,他死活不让,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擦洗,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我都替他皮疼。

      冷静过后,我不禁懊恼起来,如果当时不是我急迫大意的催促闷油瓶吃饭为先,这种事情也许根本不会发生,但我又不能理解,闷油瓶为什么可以破死忘生的冲进火里,帮我取回那枚跟他毫无关系的铜鱼,理由是什么?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

      他刚才的态度很反常,虽说我是有点后知后觉,但那种异于平常的冷漠我还是能够感觉到的,这让我很奇怪。

      还有那场火,好像也很蹊跷,闲置几年的木楼一直相安无事,为什么恰恰在我们住下之后才发生意外?假设是人为,烧毁一座空房,其目的何在?我隐隐觉得,闷油瓶似乎知道些什么。

      胡思乱想之际,云彩已带着那位赤脚医生进门,医生给闷油瓶检查了伤口,说是没大碍,只要坚持换药,连疤都不会留下。说完又取出一包牛粪一样的草药,不紧不慢的给闷油瓶处理伤口,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种涩苦的植物气味,特别难闻。

      闷油瓶身上每块烧伤都涂了草药,一坨一坨的黑绿就像溃烂的疮痍,惨不忍睹,我不敢看,总觉得自己浑身的皮也绷得紧紧地,心里堵得异常难受,又没处发泄,只得到院子里拎了一桶冷水从头浇了个通透,这才稍稍得以缓解。

      我蹲在凉荫里,摸了摸口袋,掏出半包被水浸得半湿不干的烟,费劲儿地点着,闷头抽了几口,又灭了。

      夹着熄掉的烟,我想起闷油瓶的伤,和得知他冲进火里时那种焦躁失控的情绪,这种波动,在我无波无澜的二十多年里,从来不曾有过,过去,我一直自以为是的耍弄些无伤大雅的反叛,在父母眼里,那只是任性,是成长的必须,所以被包容,被庇护,在这种称之为“爱”的理由面前,我忍耐压抑着所有的愤怒和不满,然后给自己一个“难得糊涂”的借口,忙顾于店铺生意之间,假装安然度日,在遇到闷油瓶后,我这种自欺在他的宁静之下,无所遁形,我羡慕并渴望着那种气质,它仿佛可以剖开我无所追求的外壳,让我看到那个真实的自己,如果没有他,我便看不到,所以,我不想失去的,是他,同时亦是我自己。

      这次的逃婚,荒唐又不计后果,不知道会不会一如以往的被原谅。

      傍晚,阿贵带了只收拾好的松鼠让云彩晚饭时炖了,我给了他点钱,让他帮忙弄两套衣服来,虽说天气热,但也不能让闷油瓶只穿内裤晃来晃去吧。阿贵点着钱,满口答应。

      后来我问阿贵照片的事,阿贵说他也不知道,他都没认出那位张老板跟照片上的小孩是同一人。我问他能不能把这照片拿走?他说你要这干嘛?我就糊弄道,照片上这位老爷子近年得了老年痴呆,脑子不灵光,前些天走失了,我们到巴乃就是为了找老爷子来的。阿贵也没怀疑,一边说着现在这么有心的年轻人真不多见云云,一边摘下相框拔后板上的钉子。

      我心里庆幸,这么拙劣的瞎话他也能信?老年痴呆还能自个儿跑巴乃?那老爷子真是朵奇葩。

      不过无论如何,照片是拿到了,如果我真认识那老爷子,那小花应该也认识,回头问问,说不定还能扯出闷油瓶的身份,这让我多少有些窃喜。

      晚饭的时候,霍秀秀说看着裸男没食欲,便跑去同云彩他们一起吃。其实我也好不到哪去,看到闷油瓶的伤,我还是满腔的憋闷,肉菜进口,食不知味。

      闷油瓶顾及伤口,筷子也拿不稳,戳来戳去半天夹不住菜,终于夹住一块肉,还没送到口就啪唧掉桌上,我心里又好笑又难受,啼笑皆非。

      我实在看不下去,就递给他一个勺子,闷油瓶看着我表示不解,我就说,你这是吃饭还是耍乐?你说吃哪菜,我帮你夹勺子里。

      闷油瓶不置可否,我当他默认,给他弄了块松鼠肉,他也吃了,虽然还是一副不凉不酸的臭屁样,但至少相比下午那种冷到掉渣的态度算是好了许多。

      饭间,闷油瓶突然说了句:“吴邪,婚期之前不要回杭州。”

      我听着怎么觉得像是在交代后事,就问他:“你今天很反常,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闷油瓶没说话,又吃了一口菜,起身回房了。

      被他撂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更没胃口,索性丢下筷子跟着他进屋。

      见我跟来,闷油瓶看看我,声色不动,然后旁若无事的走到窗前,推开窗扇,兀自坐在窗台上静静看着外面一团暗灰的天。清风扬起,但不见他的柔发飘飘,唯有笤帚毛般干枯的头毛随风招摇的晃两晃,恬然的意境一下子晃没了,我凑过去,拍拍他腿让他挪点地儿,他向后蜷了一点,我挤到他对面,靠着窗框坐下。

      大山里的风,一到夜里便是清凉飒爽,夹杂着阵阵山间草木的自然气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我不由自主深吸了两口,更多进入鼻腔的却是闷油瓶身上那股苦苦的草药味,我揉揉鼻子,又不自然的抓抓满头被烧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始终无从开口。

      两厢无话,一个淡然自若的望天,一个抓耳挠腮的看地,这种诡异的气氛实在是一种煎熬,憋得我直想跳窗。

      “呃,你头发比野猪毛还糟,要不我帮你整下?”我没话找话。

      闷油瓶似乎是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说不用。

      我干笑两声,心说幸好不用,要真让我整还着实犯愁,指不定就剪秃了,让一个大山深处的张阿坤体验一下流行时尚的潮流发型?——我去,那张秃谁啊?也太他妈惊悚了!

      “其实你现在样子也不错,最起码精神不少,你平时头发太长,黑压压的遮着眼睛看起来很沉闷,短了蛮好。”我咸嘴淡舌的乱扯着,我看着他,他不看我,我又问:“今天下午那场火,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像一个木雕,不说话,也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我只是觉得那场火像是人为的,对方可能是冲你来的,你以前是不是有得罪什么人?惹得人要烧你房子?”

      他终于转过头,把视线投向我,“这件事到此为止,和你没关系。”

      “那你说什么事和我有关!”我有点急了。

      “除了我的事。”

      “是,除了你的事,我现在可以不关心任何事!”

      “吴邪。”

      “我在听着。”

      他把右脚放回地上,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我鼻腔内满满的都是草药味。

      “我再说一次,霍吴两家的婚事决定权在于你,如果后悔,你可以随时回去,反之,只要延过婚期,所有事情我会处理妥当,期间你必须待在巴乃。”

      “这算什么?交代后事?”

      “你信我吗?”

      “不信,我猜不透你任何一个想法。”

      “为何要猜。”

      “我问你会回答吗?”

      他又不说话了。

      他把擦满草药的双手放在我肩头,我发现他今天好像很喜欢做这个动作,我安静地坐着,可以看到他起伏的胸膛。

      “那我问你,张起灵是谁?”

      他苦笑了下,“我该是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好,我来告诉你,你是我朋友,任何难事都能替你扛一半,或者更多。”我握住她的手腕,不敢太用力,他胳膊上到处是伤,“还有今天的事,我不会对你说谢谢。”

      他的手从我肩膀上滑下去,我还没有放开他的手腕,看上去,很像是牵手。

      我在心里补了一句:因为有人让我疯了一次,疯得彻底!

      “谢谢。”是闷油瓶说的。

      之后,我们整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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