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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菊香楼,307房。

      气氛不尴不尬。解子扬吊着一张苦逼脸,把手里的小茶碗儿磕得啪嗒啪嗒响,闷油瓶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根竹筷在他指间耍得规旋矩折,我咽了口唾沫,偷偷瞥了眼死死钉在门板上的八根筷子,顿时觉得世界无比扯淡——流浪野猫居然摇身一变化作功夫熊猫,不过我擦!门上被无缘无故的扎出几个洞,这钱谁来赔啊!

      刚在大厅时,闷油瓶见我认识解子扬,便不带丝毫歉意的撒手放了人,解子扬当即摔了个十分完美的猪啃泥,霍秀秀见状,赶忙上前去扶,解子扬先是一愣,然后竟不知何故一把甩开霍秀秀,丢下句老吴咱们改天再聚,便脚底抹油似的撒腿就逃。

      霍秀秀不依不饶,厉声咋呼:解子扬你站住!

      解子扬听而不闻,头也不回的继续开溜,霍秀秀恼羞成怒,反过来拽着我胳膊威胁道:吴邪你快抓住他,不然咱们初九就结婚!

      我“啊?”了声,心说姑奶奶你让我怎么抓啊?待我反应过来时解子扬已被闷油瓶秒杀在地,其动作过程我根本没看清。霍秀秀轻笑一声,跟抓包外遇老公似的连拉带扯的把解子扬拖进307,然后说是出去打个电话,让我和闷油瓶暂时照看下她的子扬哥!

      我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闷油瓶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不负所托的——解子扬抬抬脚尖儿他就耍绝活儿扔“飞刀”,我真怀疑这老闷是不是暗恋上了霍秀秀,这么听话。不过在老闷的淫威下,解子扬被逼无奈,这才老老实实的坐下“喝茶”。

      我挤出个笑脸,给解子扬续了杯茶,省去之间的客套,直接开口问:“老痒,你跟秀秀到底怎么回事?”

      老痒叹了口气,摸出一包烟,让我一支,我摆手说不抽,他又讪笑着收回去给自己点上。

      “我也两——两三年没见过那丫头了,猛——猛一看还真没认出来。”

      “那她怎么看见你就一副花姑娘对待鬼子般的仇恨?”

      “我——我他娘的怎么知道。”

      “诶不对,你们怎么会认识?”

      “说来话长,都——都是小时候的孽缘。”老痒吐了口烟圈,往我耳朵边附了附,压了压声音,“老吴,咱——咱们那帮老同学还在楼上等着呢,你就行——行个好先收了你那黑面神成吗?”

      我纳闷儿了,“老同学?什么老同学?”

      老痒一脸的难以置信,“老吴,你别——别他娘的告诉我你不知道同学会的事儿!”

      我掐了大腿一把,心说糟糕,我还真把这茬儿给忘了,真他娘无巧不成书,但表面也不能说我当初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索性装糊涂说不知道有这事。

      老痒朝我使了个眼色,道:“你大——大忙人,兄弟不怪你,走,咱——咱们到楼上聚去。”

      话音刚落,不出所料的,又一竹筷飞出。我耸耸肩,对老痒说:“兄弟,看到了吧?”

      这时候霍秀秀刚好回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人,霍秀秀进门,那人也尾随走了进来,我一看——这不是小花么!

      小花依然身着清朗的淡粉衬衫,看上去十分清俏,我熟稔的向他挥挥爪,“哟!粉花儿!你不是早就回长沙了吗?”

      “不喝你喜酒,我怎么舍得回去?”

      “我割脉给你喝丧酒成不?”

      “得了吧。”小花摆手一笑,径直拉开老痒一旁的椅子坐下,“你们这儿挺热闹啊,哟,还耍杂技丢飞筷!”说着,抬起胳膊肘有意无意的碰了下老痒,老痒肩头一紧,局促的向另一边拉拉椅子,埋着头,也不看小花。

      小包间内气氛霎时异常诡异,明眼人一瞅便知这俩人绝对有猫腻。

      我干笑两声,充起和事佬和稀泥,“那个,小花,这我老同学,解子扬。”

      小花一挑眉,不以为然道:“我知道,我们熟得很。”

      “认识啊,那我就不用废话了,秀秀你不是早饿了么?点菜吧。”

      霍秀秀轻巧的托着下颌,小狐狸似的盯着老痒笑,“吴邪哥哥,恐怕有人吃不下饭咯。”

      再看看老痒,整个一副霜打的茄子蔫儿了吧唧的耷拉着脑袋,我大大的迷惑,心说这到底唱的是哪出啊!难道这俩人还有什么不世之仇不成?若真如此,霍秀秀你也太造孽了,什么线不牵你牵仇线!

      我正想着,小花又开口道:“吴邪,真是抱歉,我这要处理下家事,你能不能先带你朋友回避下?还有秀秀暂借下,回头给你送回去。”

      我心里千恩万谢终于找到了离开的理由,这种气氛下能吃得下饭才怪,再说我也没有死皮赖脸听人八卦的爱好,于是道了声“你们聊,顺便把门钱给赔了”便带着闷油瓶离开。

      关门的瞬间,我似乎听到老痒闷声说了句:我不会回去的。

      回哪?在我记忆里这两人除了同姓解,其他简直是瓜皮搭李皮,根本毫无交集,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小花说的“家事”又是怎么回事?有点乱,不过好像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你永远都不可预知未来,走投无路时,要么作茧自缚自欺欺人,要么抵死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你会侥幸的“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在更多的不可知面前,任何选择都只有一次,无论你选择如何,都只能一鼓作气的为之前的决定买单,然后循环往复,一环一扣,紧紧相连。

      开上破金杯,我对闷油瓶说,这地方吃饭伸不开手脚,今天哥们儿带你吃顿畅快的。闷油瓶没说话,不过看他平时也不挑剔,给什么吃什么,生冷不忌,我就当他默认。

      小饭馆生意红红火火,门口的大锅里小火慢炖着香浓的牛肉汤,味儿特纯正。

      我招呼老板要了斤牛腱,两大碗牛汤,再加两杯生啤,小老板一边吆喝:好嘞!先给上了两杯冰镇生啤。我二话不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感觉顿时从嗓子眼儿爽到脚心。

      空调轻微的运作声被湮没在嘈杂的人声中,似乎就连凉气也隐了去,闷油瓶没喝酒,只喝汤吃肉,鼻尖鬓边都已渗出密密的汗珠。

      我笑着调侃他道:“原来冰山一样的酷哥也会流汗。”

      闷油瓶没接话,端起生啤杯举了举。

      我会意碰杯,“一口气喝完。”

      闷油瓶十分干脆,直接一仰头喝起来,一滴不洒,看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我忽然有种想上前摸两把的冲动,我一甩头,暗骂自己真他娘龌龊!于是不甘示弱的仰头猛喝。

      流汗,喝酒,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这种随心所欲的感觉不是豪华包间吃山珍海味所能体会的。

      ——他娘的,这才是生活!

      结账走出饭馆,我搭着闷油瓶肩膀道,“怎样?畅快吧?”

      闷油瓶半天憋出一句:“汤不错。”

      回到铺子,继续无所事事的混时间,闷油瓶发呆我走神儿,王盟流着哈喇打瞌睡,小学老师告诉我们这是虚度光阴,少年时可以有大把的青春去挥霍,而现在我挥霍的资本仅剩自由,不足两周的自由。

      我想,我能与一个萍水相识的闷油瓶自然相处,其原因多少是有些羡慕他的心无旁鹜、身无挂碍。他的眼神很淡薄,就像站在屋顶鸟瞰世界的野猫,冷漠、淡然,有着一种藐视一切的宁静,并渲染着周遭,在我杂乱无章的生活里,能寻得如此一时片刻的安静,是弥足珍贵的,我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让人心清的宁静。

      这份宁静,霍秀秀给予不了,所以我选择拒绝,而霍秀秀想要的,也许恰恰是我无法给予的,源殊派异,两相各不情愿,非要生拉硬扯,只能扯出一摊杯具。

      晚上,霍秀秀没回家,我的电脑终于可以清净一晚,免于遭罪了。

      闷油瓶坐在沙发看电视,至于有没有真的在看,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喊了他一声,他转头看我,我扔给他一个苹果,他抬手十分精准的接过,然后放在茶几。

      “不吃么?”我问。

      他摇头说,不饿。

      我没再多说,又拿一个苹果自顾自的啃起来。

      记得小时候奶奶养过两只猫,天冷时,它们总爱钻进被子里,往人怀里蹭,我问奶奶为什么,奶奶说猫喜欢温暖的地方。

      猫喜欢温暖的地方,而我喜欢猫的宁静,我们达成默契,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日子还是照旧,起床开店,等着堪比钓鳖还难的生意。

      下午的时候,店里来了两个人,瞅了两眼就出去了,不多时,又折回来,不过来人多了一位老太太。我一看,心里登时一个咯噔,来人正是霍仙姑,也就是霍秀秀的奶奶,她不是该在北京么,怎么跑这来了?一把老骨头了,还折腾,都不怕闪着腰?

      我赶紧让坐,吩咐王盟沏茶。

      “霍婆婆,您怎么来了?”

      霍老太把手杖放在一边,扫了我一眼,漠然道:“我们家秀秀在哪?”

      我赔笑,“霍婆婆,您说什么呢,秀秀不是一直跟您在北京么?”

      霍老太冷哼一声,“吴家小子,别跟我老太婆装蒜,丫头耍性子跑出去,我清楚得很,要我们家秀秀少根头发,我非扒了你皮不可。”

      我心下好笑,头发么?我家屋里找找,百十来根不成问题,我捡捡还您行不?包办婚姻,有这么疼孙女的么。

      “秀秀她真不在我这,不信您到我家搜搜去。”

      “煮熟的鸭子还嘴硬不是?不确定的事我不会问。”

      “哦,既然如此,那您也应该知道秀秀为什么不回家吧?”

      霍老太啜了口茶,带着几分睥睨的神色道:“我的家事,轮不着你管。”

      “是的,您的家事我没资格管,可偏偏秀秀的事就和我有关,我不想掺和也难,不是吗?”

      “婚事没办之前你跟我们霍家没任何关系,不必费你心思。”

      “那好,您还记得下个月的婚事就行,不过秀秀好像很不乐意嫁我,她被你们这些长辈都逼得逃婚了,如果硬是结婚,那以后过日子,不是两厢情愿,还不得闹得鸡飞狗跳?”

      霍老太大概没料到我会如此不敬,脸色一变,我以为她会发火,不料她只是怒哼了声。

      我一时没话说了,看了看一旁的闷油瓶,他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

      “胡扯完了?说吧,把我们家秀秀藏哪了。”霍老太发话道。

      “您,您别这么说,她有腿有脚,上哪那是她的人身自由,说实话,如果您昨天来还能找到,可惜现在我真不知道她在哪,不过您要是想让她回去,我可以帮给带话,比如告诉她可以不用嫁我了,我想小丫头很快就会兴高采烈的回家了。”

      霍老太一下怒了,一拍桌子,身后的两个人就想动手,结果被闷油瓶拦下,我心道这亲家做的真够相亲相爱啊。

      话已至此,我脑子一热,心想与其大费周章的去说服我爹娘,还不如干脆豁出去撕破脸,从霍老太这边入手,没哪个长辈不为儿女幸福着想的,我今天就在老太太面前演一回无赖,让她对我的印象跌破报表,说不定还能让她主动放弃。

      “婆婆,老实跟您说吧,秀秀不愿嫁我,其实我也不想娶秀秀,硬扯一起委屈的是秀秀。” 我拽过一旁的闷油瓶,“我忘说了,他是我对象,我这辈子只能和他在一起,秀秀嫁给我,太不值得了。”

      我一通胡掰,霍老太果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还在硬撑着一副淡定的神态。

      “您要是不信我就证明给您看。” 说着,我搂过闷油瓶的肩膀,趁他反应不及,猝不及防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霍老太哪受得了这种香艳画面,腾地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恼羞成怒的带着人离开了。

      幸好她那副老骨头还硬朗,不然我真怕她一下子气过去,我跟着送了几步,挥手道:“婆婆您好走。”

      我愣愣的收回手,摸摸嘴唇,心说可怕还在后头,这回老子死定了。

      我转身就见闷油瓶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只觉得心肝儿直颤,不过横竖都是一死,我眼一闭,心一横,夸张的朝闷油瓶鞠了一躬,“小哥,刚情势所迫,真对不住。”

      我盯着他的脚,心想着他会不会拿筷子扎我?只见他优游自若的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霍仙姑只是一时之气,应该不会就此放弃。”

      我慢慢抬起头,见他脸上没有愠色,才小心翼翼开口,“你认识霍老太?”

      “这场婚事似乎没那么单纯。” 闷油瓶答非所问。

      “这我知道,但在我爹看来霍家就是赔闺女兴吴家人丁,什么都比不上给他造孙子来的重要。”

      “你愿意吗?”

      “这些天你看我像是愿意吗?”

      闷油瓶坐到之前霍老太坐过的椅子,淡淡道了句:“听我的,我可以帮你。”

      我给小花打电话,让他尽快把霍秀秀送回来,并叮嘱霍秀秀小心点,老太婆现在在杭州。

      霍秀秀直到晚上才回家,进门就问我有没有把她卖了,我说我是无间道,你奶奶就在里面房间。霍秀秀一听甩门就跑,我追了三层楼梯把她捞回来,她咬牙切齿的踩着我脚丫子打酱油路过,我哀嚎道,这样的女人果真娶不得!

      后来我问霍秀秀,老痒和小花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结了什么梁子?霍秀秀神秘兮兮的说:想知道?真的想知道?真的真相想知道?我不耐烦道,你到底要不要说!结果霍秀秀一甩脸唱起:他们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我无语扶额,摆摆手对闷油瓶说:闷哥,这丫头太闹心了,真的要带她走?

      闷油瓶抬眼看看我,竟然扬扬唇角淡淡的笑了下!这位表情极度匮乏的面瘫男居然也会笑!他娘的简直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

      第二天一早,我到机场买了三张杭州到南宁的即时机票,带着闷油瓶和霍秀秀直奔广西。

      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让我和霍秀秀暂时躲在闷油瓶的广西“老家”,等躲过了婚期再回去,其余的事情闷油瓶说他会全部处理妥当,他说让我相信他。

      他的语气很认真,让我找不出质疑的理由,虽然和他相处已有小半月,但我对他的来历依旧是一无所知,甚至姓名都不曾问过,说信任,我很心虚,就像走投无路时的一根救命稻草,由不得你信不信,你只能拼命地去抓住。

      我也不是没有思量过后果,但如果留下来,结果只能是唯一的,然而走出这一步,则是无数不可预知的任意一种,所以我选择为后者赌一次,不介意输赢。

      后来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笑了笑说:张起灵。

      那是我在同一天里第二次见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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