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流年》苹见

29、聚散

　　闹完了我就睡着了，也没管他如何。第二天早上在他灼热的唇下醒过来，下意识的去抓他的手。居然让我抓到了，看他痛的一皱眉。我心里不知道怎么非常的快意，但还是执意去翻他的手看。上面的牙印很深，血都凝固了。他凑过来吻我的脸：“你咬的这么重。”
　　倒像是抱怨了，我浅笑着撇他一眼：“是你用的力气太大了。”他莞尔，将手埋入我的头发。突然说：“你知不知道，我第一眼看上你什么？”
　　我还真有点好奇，转头看向他：“看上我什么？”
　　他爱怜的抬手抚摸我的头发，轻声说：“你站在那树下抬头看灯火，我只能看到你的背影。于是就看到你一头长发，像瀑布一样披下来，美的不像是人间的东西。我以为仙人下凡了，都不敢走近。最后才发现原来是那个经常弹错琴的小姑娘。”
　　我哼了一声，直视他的眼睛：“发现是我不是仙人，很遗憾？”
　　他作势点点头，我一下子咬住他的鼻尖，听他低低啊了一声。我颇满意的笑笑：“这是对你的惩罚。还很遗憾，太过分了。”
　　他摸摸鼻子皱眉：“你还真是属狗的，乱咬人。我是说你可以媲美仙人，嫣然一笑百花迟。赞美你都听不出来。”
　　我却诡异的笑起来，扯住他的耳朵笑嘻嘻的问：“这句话你对多少个姑娘说过了？说实话。”他痛的脸都皱起来：“别拧！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别拧啊！你还是不是个女子啊，泼妇啊！”我狞笑着又是一扯：“泼妇，你太抬举我了。我顶多也就是个恶人。你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叫着痛去拉我的手，却不敢真拉下去，怕我不依不饶。他摆出个笑脸：“今天我教你骑马，保证你的安全。”
　　我听了又触到昨日的伤口，暗自告诫自己要放下。自顾自的下床收拾：“好啊，教不会不要说我笨。”
　　真到了校场，我呆呆的看着叶戎北上了马，对我伸出手。我私下看看，这校场上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也有那么多双眼睛。我真是和叶戎北骑同一匹马，像个什么样子。叶戎北伸着手伸的烦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拉我上来。
　　我一个猝不及防，赶紧抓紧了他。他的呼吸吹着我的脖颈，不舒服极了。这天已经有些暖和了，然而我还是怕冷。所以不自觉的往身后的热源靠了靠。
　　他一边催动马，一边纠正我的坐姿。我觉得耳朵被他的呼吸吹的热，就偏头要躲开。没想到这方寸之地哪里有躲的地方，躲了这面躲不了那面。气的我用胳膊撞他：“你能不能下去？”
　　他干脆的说：“不能。”接着又压低了声音：“昨天你出那么一次事，还说要死。我能让你再这么胡闹下去么？”
　　我心里平静，嘴上不饶人：“胡闹什么？我的命是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抱我的手臂又紧了紧：“不许胡说，我昨天怕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仿佛砸在我心上的一个闷锤。我生生忍下眼中的泪意，勉强说：“你还会害怕？”
　　他在后面静默了一刻，突然叹出一口气：“我在想，你死了我怎么办。”果然是我们这类人的风度，先要想自己怎么办。我释然的拍拍他的手：“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好过你的日子。”
　　他闷哼一声，将头放在我颈窝处，竟不管多少人看着。我一时不敢动，听他轻轻的说：“你死了，我就……”
　　我还真是好奇的不得了，于是忍不住问：“你要如何？”
　　他呼出一口气，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不说了，说了你也不信。”我最恨这人说话说到一半勾着我想知道下文的样子：“快说快说。我好奇。”
　　他将手附在我手上，声音轻的仿佛是叹息：“你只是好奇？”顿了顿又说：“我败给你了，我当真舍不得你死。把我的心剜出来，上面写的全是舍不得。”
　　我听着心酸，找不出话说。半晌才说出句：“胡扯。”
　　他已经吻上我的耳垂，我这才惊觉我们已经骑马到一片密林里。他的手探进我的衣服：“一会给你看看，是不是胡扯。”

　　这半个月就在学骑马和收拾东西中过去了。明天就离开家，我逼着叶戎北去了阮夫人那里和两个孩子呆着。我一个人对着这收拾干净了的屋子，照例的失眠。
　　然而有婢女敲我的门，轻声告诉我有人送信来。我的心跳了一下，不知为何涌上无限的欢喜。送进来的是没有署名的一张素笺。我看了许久，叹息着笑起来。
　　原来是怕我为难，怕叶戎北看见了责怪。这个人想事情，越发的周密细致了。这朝堂上的水深，恐怕他辛苦。我盯着这张白纸，想了许久，提笔写了个安字。
　　他只是想知道我是平安的吧，也只能用平安来报答他。我突然仔细的想，他对我来说究竟是个什么。我对他有情么，是有的吧。不然我不会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不忘，想起来会怅然。却没到日日相思的地步，只是在偶尔做些事情的时候想起他。但是爱到不可缺少的地步了么，也没有。
　　我常看不起那些脚踏两只船的人，才知道我也是如此。不觉摇头一叹，心这么大点的地方，居然能放下那么多。我虽然不是个心胸宽大的人，居然也放得下两个男子。可我分的太清楚，有人是我要追随的，有人只是能偶尔惦念的。
　　只是可惜。可惜了那么好的人，不是我的。命里注定，不该是我的。
　　我看着天边的月亮，第一次为他诚心的祝祷。我想一个人平安喜乐，安然一生，不论有没有我。
　　而不知道的是，有人徘徊在将军府的高墙外，整整一夜。怔怔的往里看，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还是看痴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打扮成军营里普通的士兵。还好除了长的过白了点，我看起来也与一般人也没什么不同。叶戎北推了门进来，我才看见他没穿平日里石青色的袍子，换了玄色的重甲。原来戎装才是最衬他的，眉如燕翅，英气非凡。这走到街上去，也惹得一干怀春少女回眸。
　　我忍不住掩了唇笑，他却出奇的肃然。我跟在他身后走出去，阮夫人和孩子都在门口相送。我舍不得那两个孩子，一人狠狠亲了一记。玖儿小脸抹的都花了，还流着鼻涕。阮夫人笑着拉过来擦，我爱怜的摸他的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等我知道我到底该说些什么，叶戎北已经提醒我该走了。我上了马，走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两个小孩子探着头摆手，心里酸涩，却不能流眼泪。
　　这一路就穿过了街道，天还蒙蒙亮。马蹄踏在青石板上达达的响，出摊的百姓已经在忙碌。我看着这个我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舍不得的。啼血的杜鹃眷恋故土，我蓦地觉得马蹄声都沉重。听叶戎北说：“舍不得了？”
　　我转过头看他，正对上他关切的眼睛：“我以为我一定迫不及待的离开，原来我是个恋旧的人。”
　　他长叹一声抓紧了马鞭：“我每次走，都是舍不得。好河山，谁人不爱？”
　　这话若仔细的思索，志向可不小。若是说有些别的想头，也不是空穴来风。我心里一惊，忙忙的把话扯到别处去。他也不深究，只是顺着我的话头讲下去。讲陇右的风情，也顺便开了玩笑。说是边地苦寒，要我做好心理准备。
　　我固然是想到的。边地军营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然不会征人都望乡了。我一个女子去了，不说要受苦，恐怕也要受些非议。叶戎北自然听不着也不在乎，然而我想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人肯定不少。前路茫茫，我只能看着身旁神色凝重的人。暗想自己既然为了他愿意去，自然就不要抱怨。
　　牺牲是要做的，却没必要抱怨。把自己当成男人的恩人，最后一定没什么好结果。男人这种无情无义的生物，对他付出了就甘心自认倒霉。让他感激不容易，也就不要奢求。说来说去，反而让他厌烦，也把自己折磨成了怨妇。
　　就看这个女人够不够痴，肯不肯无私。然而大多数情况下女人都痴傻在爱情里，以为为爱情付出无限伟大。其实到了最后伟大不了，只是委屈了。
　　我看的清楚，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出了长安就可以纵马奔驰，总算照顾我这个新手，并没有提高速度。我才知道骑马是个力气活，一天下来我仿佛要散了骨头。找了个驿站寄宿，我也不管素来的洁癖了，只是倒在不甚干净的床上不起来。
　　驿丞打了水送来，我知道没办法挑剔，有水梳洗已经是喜事。我道谢了端着水进来，见叶戎北正叮嘱侍卫守夜。我放下水走出来，不想他误会我探听他的事。
　　一会侍卫们都走出来，说叶戎北叫我进去。我掀了帘子进去，叶戎北正坐在床上想着什么。我不理他，自己打水洗脸。但终究忍不住问：“这还在长安的地界里，晚上还用安排人守夜么？”
　　他摇摇头笑：“你不懂得，也不必问。”我甩了甩手上的水，将脸埋入布巾：“我是不必问，我只是好奇。堂堂镇北将军回边关，没有什么送别仪式也就罢了。连扈从的队伍都没有么？我们就这么偷偷摸摸做贼一般的回去？”
　　“我跟皇上辞行过了，再者你还要多少护送的人？有我在你害怕什么。”
　　“可是……”我还没可是完，他已经走过来抱住我要亲吻我，我一挡他的唇：“外面有人守着呢。”
　　他侧耳听了听，又凑过来：“走远了。”我躲着他的唇，低声说：“今天赶了一天的路，还不够累么？”
　　听他轻轻一声：“呵。累了么？日后累的日子还太多了，恐怕你撑不下去。”我一时倔强，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你看我撑不撑的下去。不要小瞧了女子的韧性。”
　　“我难道是要你花木兰从军么？入了军营就是伺候我罢了，别的你不要管也不要操心。这一脸的视死如归，让我看了心里发毛。”
　　我噗的笑出来：“胡扯。唔……”

作者有话说

　　真的不是我很刻薄啊说男人无情无义。微雨的经历让她既爱叶戎北，却又没有安全感。所谓因为不安，所以强悍尖锐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