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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毁容之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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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今朝收到血手印恐吓信已经四天了,今朝醉并无异状,无忧小姐的招亲大事自然也就继续进行了,仍有豪侠志士不断从全国各地赶来。就在所有人以为所谓恐吓不过是个无聊的恶作剧时,晋城再掀风波。
是日多云,城郊外,清风穿林而出拂面生凉,当真是个好天气,诸事皆宜。
沈南生颇有兴致地在西厢庭院之中的石桌上摆了棋局,双手互搏下起黑白子来。
那日见过今朝先生之后,他原本是没有理由再呆在今朝醉的。但温情唯恐天下不乱,一心一意要赖在这里看热闹,加之今朝先生也并未逐客,他便也顺其自然住了下来。
右手黑子落定,吃下两粒白子。眼见白子渐渐落入劣势,沈南生支额,左手拈着一粒白子,正举棋不定间,盛白子的碗中突然飞起一子,直直落在方才被吃掉的空位之上。
有四个字可以很好地形容这一手棋——自取死路。
“你今日竟然没有出去?”沈南生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坐到他对面装模作样思考棋路的武萌竹,默默地将他下的那一子扔回棋碗里,动作极为嫌弃,神情……没有神情。
“外面乱得很,傻子才出去。”武萌竹说着,摸了粒白子锲而不舍地下在死路上,“我那短命爹娘这辈子就做了两件正经事,一件是生了我,另一件是把我生得这样俊俏,我可不能辜负了他们。”
“外面出了什么事?莫非是有淫贼专爱侵犯一些厚颜男子?”沈南生坚定地把武萌竹下的棋子扔回碗里,思忖片刻,终于落下一子。
“你——哼,若真有这样的淫贼,侵犯的肯定是那些个表里不一的笑面虎!”武萌竹的棋子一再被扔回去,不甘心,趁沈南生闭目思索空档,索性越过棋盘,替他下了一手黑子,这才开心,道:“这两天,来参加招亲的武林人士中,稍微长得好看点的都被毁容了。”
“毁容?”
“是啊,脸上不是莫名多了纵横刀口,便是红斑密布。大夫看过都说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这容是毁定了。要知道,这无忧小姐招亲,第一道门槛就是容貌,必须得是五官端正。啧啧,你是没见到那帮小白脸,得知无药可救时,哭得那叫一个惨。”
“真的很惨?”
“惨不忍睹,身为武林大家长,我很是心痛啊!”
“哦?”沈南生睁开眼,噙着一抹淡笑,准确无误地将武萌竹代他下的那一手棋拿起,放到他要下的位置,道,“你笑得这么开心,要我想象那些人有多惨,实在太过强人所难。”
“咳咳。”武萌竹清咳几声,努力正了正脸色,撑不了多久又忍不住喜形于色,“南生啊,你道叶信水生的那模样……当然肯定没我俊俏,但在江湖中也算相当可以了,他也会被毁容的对吧对吧?”
话刚出口,沈南生还来不及鄙视,就见一坨黑乎乎的什么东西朝他袭去。
武萌竹的盟主不是白当的,当即一个侧身,那坨东西堪堪从他肩上越过……擦!头发太长还是沾到了!伸手去拭,摸到黏糊糊的一篇,武萌竹跳了起来,“妈的!什么玩意儿!”
“黑芝麻糊。”神出鬼没的叶信水抱着剑在两人间坐下,“想糊你一脸的,偏了。”
“真可惜。”沈南生不无遗憾地朝叶信水致意。
“下次我会准点。”叶信水一脸坚毅地向沈南生保证。
“我信你。”这二人武力应是不相上下,但沈南生多半是不知不觉受了温情影响,私心里总觉得武萌竹脑子没叶信水好使,折在叶信水手里也是迟早的事。
“喂!你们两个这一唱一和的是私定终身了么!以众欺寡算什么!”他总算明白沈不醉被他与叶信水围攻时的心情了,他以后一定要对沈不醉好点,呜呜……沈南生是个王八蛋,跟叶信水一丘之貉!
不过说到叶信水,他怎么会在这儿?
“今朝先生请我来的。”叶信水低头看棋盘,腾出一只手执白子与沈南生的右手对弈。
“今朝为什么请你来?跟你很熟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趁我不注意勾搭他的?说!”武萌竹刚整理好头发坐下,这下又是激动地拍案而起,桌上的棋盘棋子随着他的动作几乎要凌空飞起。
叶信水拂袖,所有东西又稳稳落在原处。他奇怪地看了武萌竹一眼,又转向沈南生,“怎么他看着比你更像痴恋今朝先生的那一个?”
“什、什么?谁谁谁谁谁……谁痴恋今朝了!”
不仅武萌竹跳脚,专注棋局的沈南生也抬起头来。叶信水见他似乎一无所知,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他听到的,“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你前日向今朝先生倾吐爱意被拒,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留了下来,一心要追求今朝先生为终身伴侣。”
武萌竹闻言愣住了,呆呆望着沈南生。
沈南生倒是不以为杵,脸上笑意不减反深,“传得沸沸扬扬是指?”
“晋城上下无人不知你沈南生不仅有一双点石成金手,还有断袖之癖。照流言的传播速度,不出三日,天下皆闻。”叶信水见他分心,趁势吃下几子,扭转局面。
沈南生闻言一顿,随即掩口低低笑了起来。这一笑起来不得了,他扬了袖子,丢了棋子,将棋盘一推,站了起来。
众所周知,沈南生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好看到有些过分。而他已经好看得很过分了,他竟然还爱笑,爱笑便也罢了,平时他假笑阴笑客套笑皮笑肉不笑他们也见过不少了,但该死的他现在对着两个大男人露出春山一笑是要作甚!
武萌竹倒吸一口气,凑到叶信水身边,“完了,我开始相信他有断袖之癖了。”
叶信水无比嫌恶地推开他的脸,“你在他身上闻到同类气息了?”
武萌竹愣是转了好几圈脑子才想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叶信水,你大爷!”
叶信水没工夫搭理他,眼看着沈南生拿着素帕擦干净手又理好衣摆及垂发就要往外走,连忙叫住他,“你要出门?”
武萌竹也道:“南生你别乱来,外面很乱的。那个专毁人容的凶手神出鬼没高深莫测的,曾有一次当着我们一众高手的面毁了一个小白脸,而我们当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不知他如何出手的。”
叶信水喃喃道:“据说这样的手段功夫,只有当年魔教的魅影罗刹才能做到。”
武萌竹点头,“魔教那群全都是变态,我和叶信水都没有十全把握对付,更别提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拨拉算盘的商人了。加上你还长得这么危险,被罗刹抓到肯定一划一个准,非毁了你的脸不可。”
叶信水见沈南生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皱眉,“非要出门的话,扮回不醉吧。”
他们二人这边厢为他担心出主意,沈南生那边却仍是从容不迫,兀自理着袖口,将一头乌发甩至身后,一脸无畏地往前走,只留下一句话。
“你们多虑了,温情不会让任何人动我的脸的。”
武萌竹与叶信水双双僵在原地,凝望着那个俊秀不凡春风得意的背影。半晌,两人才蠕动着嘴唇,吐出两个字:“……妈的。”他们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为他担心,这个浑身刺眼光芒又爱炫耀的混蛋就活该被毁容啊!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居然拿温情来刺激他们!
叶信水生平有两大恨,一恨武萌竹靠个屁夺去了盟主之位,一恨温情武功太变态。
武萌竹生平也有两大恨,一恨总有人说他是靠个屁才得到盟主之位,另一恨同上。
他们两个大概是除了沈不醉沈南生之外唯二的相信温情是魔教之后的人。只有那个活在武林史上,活在传说中的魔教,才有那些变态的武功,不像中原的武功,内家外家刚系肉系阴极阳极,总有路数可循。
然而他们相信,再变态的武功总有破解克制之法的。但是温情的可怕之处在于,她不仅武功深不可测,她还有一身半成不就的毒术,经常制出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怎么解的毒药。她为人还全无原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付有节操的正人君子她就用无节操的招,对付无节操的小人,她永远能突破别人无节操的下限。
“哈嚏!哪个孙子背地说老子坏话!”通往城区的官道之上,温情喷嚏连连。
“温姑娘,女儿家还是修点口德为好。”沈南生悠悠道。
温情终于止了喷嚏,望着沈南生,不紧不慢道:“只有我的男人才能管我,南生哥哥这是改变主意,要从了我了?”
沈南生顿了一下,“既然如此,那还请温姑娘继续骂孙子吧。”
“哼。”温情别开脸,负手大步走到前面,走了两步,终于想起要问,“你进城做什么?”
沈南生心情似乎很好,有问必答,“拜访晋城首富常致远,沈氏与他们有生意往来。”
“哼哼。”温情转过身子,面对着沈南生,倒退着走,“拜访常致远还是拜访第一美人无忧小姐呀?我可是听说常致远不是很赞成他女儿的招亲,一早就属意招你为婿呢。”
生意应酬上与常致远打交道时,倒是听过他半开玩笑说要招他为婿,想不到这个小疯子一年到头在外面瞎混跟他也不一定见得上一面,却对他的事了如指掌。想到这,沈南生笑得更开心了,回道:“就算常致远他以前是有意,现在也不一定了。”
“哦?此话怎讲?”温情装模作样。
沈南生叹气,仿佛颇为懊恼,道:“托温姑娘的福,将沈某的断袖之癖宣扬了出去,你道常致远还会招我为婿?他可没有儿子要嫁给我。”
温情终于勾勾唇角得意地笑了起来,丝毫不意外他知道她干的好事。她看中的男人,岂有被人抢走之理?常致远那个老匹夫,竟敢觊觎她温姑娘的压教夫君,呆会儿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比常人多长了一颗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