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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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里播了登机通告，暖暖和曦言站在靠近安检出口的地方，一时间彼此都无言。最后暖暖抵不过沉默，伸手给了曦言一个拥抱，“走吧，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
曦言身体有些僵愣，慢慢抬起手也抱住了暖暖，“真的？”
暖暖沉默了很久，“真的。”
曦言拥抱的双手紧了紧，“好。”
曦言坐在座位上一直发呆了很久，直到空姐来提醒他系安全带。一抬手，才发现手里还拽着暖暖送的两袋巧克力。曦言盯着看了会儿，便拆开其中一包，拿出一颗剥掉锡纸，掰成两半，拿出里面的纸条，展开。
那是电影《春光乍泄》里梁朝伟演的那个角色的一段独白：何宝荣将“不如，我们重头来过”挂在口边，这话对我很有杀伤力，我和他一起很久了，中间也分开过，可每次听见他这么说，我总会跟他再走在一起。
曦言其实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只是中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突然很流行小资这个词，而王家卫的电影就是小资必看的，《春光乍泄》是其中一部。那个时候学校的课桌上，教室后面的墙上，课本的留白处，都是王家卫的电影台词，这是曦言看到过的其中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记得。曦言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是长久的沉默，直到飞机起飞……
曦言走后，暖暖走出机场，终于觉得有些不舒服了，胃部一阵一阵刺痛，暖暖抿着嘴，额头在冒冷汗。坐进出租车里，稍微好了些。可是暖暖心里却突然觉得难过，眼泪还是流下来了。最近眼泪好像特别多。
好像一切都是算计好的，何时相遇，何时离开。
生命和时间，如此难以捉摸。
暖暖随便找了一个咖啡厅要了一杯水，从包里拿出药一一吃下，周围有视线投过来，暖暖不理会。身体好过些后暖暖又去洗手间补了点妆，确定无异，便打车回了医院。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暖暖看见风清扬坐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看着外面发呆。暖暖突然很抗拒看这样的画面，这样的画面让她更讨厌自己。
风清扬感受到视线，侧过头来看着暖暖，然后微笑，暖暖同样微笑回应。彼此都不想面对现实，所以彼此都小心翼翼，把自己藏的很好。
“朋友走了？”
“嗯，走了，晚饭吃了没？”
“没有，等你一起。”
“对了，清扬，你看，我买到了这种黑巧克力，以前和你说过的，只有机场的免税店有！”暖暖高兴的从包里拿出巧克力来。
风清扬微微摇头，“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吃这种食物。”
暖暖依然笑嘻嘻，“我知道啊，买给你吃的！”
风清扬捏着暖暖的小脸，弯着眼，露出一副小孩般的笑容，“我们家暖暖真是到哪都会想着我！”
“那是！”
“那我也礼尚往来喽，有什么想要的么？”
“嗯……做顿饭给我吃吧，都没尝过你的手艺。”
“……没问题！不过得好好想想，食材有限！”
“是的，拿出你的奉献精神来！“
隔天，暖暖陪着风清扬去卖场买食材，然后到风清扬的家做。风清扬在做菜，暖暖就在一旁看着，那画面看着真是享受，暖暖都舍不得眨眼了！
佣人端上来一杯茉莉花茶，那是暖暖以前一直喝的茶，佣人已经记住了她的喜好了。暖暖看着茶有些发愣，佣人转身要走的时候暖暖叫住她，“我现在不喝这种茶了，给我一杯温水吧。”
佣人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风清扬做的是西餐，几乎全是素食，很好吃，暖暖都吃的舍不下口，直到风清扬制止。
吃完了饭，洗碗的还是风清扬，暖暖满意的挺着肚子，走进放映室打算挑部片子看。
风清扬家里的片子暖暖几乎都看过，有一部分还是她买回来了。暖暖拿起一部叫《游园惊梦》的片子，这是暖暖还在上大学的时候看的，当时是冲着同性恋题材和王祖贤才去看的，印象中是一部比较沉闷的电影，结局不好。暖暖翻面扫了眼电影简介，已经对内容没有印象了，倒是记得片尾曲是林忆莲唱的，很好听。暖暖把它放回原处，最后决定看《大话西游》。
“看了这么多遍你也不觉得腻。”电影演了十分钟，风清扬走进来，看着暖暖难得鄙夷的说。
“好电影百看不厌，快坐下，陪我看。”暖暖说罢扯着风清扬的手不让他走。
电影放了大半，暖暖才反应过来这也是一部结局不好的电影，她侧目望向风清扬，好在他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暖暖舒了口气，要是看到结尾又不争气的流眼泪，也不至于被他嘲笑。
暖暖想到这抿嘴笑了笑，电影正好演到搞笑情节，她捂着嘴笑的更加厉害，笑的肚子都有些痛。最后笑到眼泪也出来了。生了病，多少会有些不正常，特别像暖暖这种绝症患者，眼泪这种东西说来就来，毫无预兆。暖暖也不想这样，不想动不动就流眼泪，可是每次看到风清扬日渐消瘦的脸，心就好痛，痛的眼泪就出来了，她真的也不想这样，可是没办法，暖暖唯一能发泄的渠道就只有流眼泪了。
暖暖突然觉得自己杀生了，杀的不是人，而是他的心。
暖暖一直哭到卢冠廷开始唱《一生所爱》，只是听到这首歌暖暖哭的更厉害，她很怕风清扬此刻醒过来。暖暖努力睁开眼，不让泪水糊了眼，看着风清扬，就这么看着，好好的，看着......
暖暖想起林忆莲唱的那首歌，有一段词是这样唱来着，暖暖思索着，不自觉的哼唱了出来：
华丽如绸缘的触摸
不冤枉年华锦绣
错过的爱还在心头
不肯说守着伴梦
酿成了酒味似乡愁
迎风叹岁月悠悠
......
尾声
风清扬照常上班下班，独自开车来来往往。早上偶尔起的晚了也会不吃早餐，家里的佣人也不再煮茉莉花茶。
风清扬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去后山的草地上也望着远处飞车霓虹发呆。家里的放映室很少再去了，但还是会吩咐下人每日都打扫干净。整个家，比以前，以前的以前，更安静了。风清扬待人接物，更温和，从来也没发过脾气。
暖暖毫无预兆的离开，不过风清扬知道，并不是毫无预兆的，暖暖让他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他都懂。那天晚上暖暖拉着他看《大话西游》，开始笑的好厉害，后来哭的好厉害，他在装睡，他知道暖暖不想他醒，不想与眼泪坦诚相见。即使装睡，风清扬也知道暖暖一直看着他。一切的一切，看见的看不见的，都充满暗喻。那时候，风清扬突然觉得悲哀，只是觉得悲哀。
暖暖离开后风清扬没有哭没有怨也没有到处找她，意外的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事情会走到这里，他甚至能够理解暖暖离开的原因。也是直到暖暖离开后，风清扬才知道原来可以这么了解一个人，也这么的看清了自己。其实风清扬很想这样生活下去，一个人生活下去，不是因为不敢爱不相信爱，而是爱已经够了，他的心满了。只是风清扬答应过暖暖，要把心收拾好，让别人住进去。他不想让暖暖失望，更不想自己失望。
风清扬的内心外人猜不透，只是这样的沉默让亲近的人害怕。远在他国的父母特意回国陪了风清扬一段时间，倒是风清扬自己觉得有些无奈。父母并没有声声安慰，只是母亲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有时候，时间真的是个好东西。”风清扬也这么觉得，不论是爱一个人，还是忘记一个人。
定期会有地址不名的信件或包裹寄到风清扬的家，时间久了就成了一个习惯，这个习惯让风清扬安心，他不想深究这些东西的原由，仅仅当成一个习惯来看待。只是每次佣人把东西递到他面前，他瞟一眼便叫佣人拿到放映室去，之后不再去碰它，再后来连一眼也不看，佣人也已习惯，报备一声便直接放进了放映室。
生活依然在继续，经过时间的洗礼，留下的东西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珍贵。有时候风清扬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只是梦醒了，心还没醒。
两年后，再没有类似的信件包裹寄来，风清扬把自己一个人琐在放映室里，随便放了一张片子，梁朝伟和李嘉欣的《侠骨仁心》。风清扬打开了所有的信件和包裹，里面除了各种植物的标本什么都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风清扬听到电影里在放一首英文歌觉得很耳熟，终于想起那是他借酒醉吻了暖暖时车里放的歌，风清扬笑了，最后，风清扬抱着这些死物大哭了一场。手里拽着暖暖走前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那是一封手写的信。
如果爱情也可以做成标本该多好，一辈子都能看的到，摸的到。可是做成标本又如何，它永远都不会是你第一次见到它时的样子，只有记忆才最蚀骨。
暖暖把店暂时交给了萧俨，她知道春晓一定会回来的。
暖暖把头发剪短了，很短很短，人显的精神年轻了许多。暖暖把房子卖了，钱一半捐给了贫困学校，还有一些衣物和书籍。暖暖觉得总算没白活，为这个社会做出了点贡献。暖暖收拾好周身的人事，最后要带走的东西，原来那么少。孤独到极致人就显的平静了，什么也都变的简单了，变的无所谓，暖暖早已习惯，所以这一次不需要适应。世间这么多年，最后留下的只有记忆，等到死的时候，连记忆也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暖暖总觉得风清扬不会怨她，会懂她在想什么。所以，暖暖离开的时候很平静，就像只是去短途旅行几天，就像会回来一样。与死亡相比，离别实在不值一提。
她去各处，收集好看的植物标本，然后邮寄给一个旅行时认识的朋友，让他定期寄给风清扬。起先她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想到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任性，便不再犹豫了。
暖暖的旅途中有蹦极这一站。
暖暖迎风站跳台上，眯着眼看脚下幽深的峡谷和静谧的河流。暖暖突然想起有一次，风清扬来诊所找她的时候，她正和一位客人起的争执，当时暖暖诊断这只狗已无治好的可能，建议客户让狗安乐死。客户听到后器着大声指责暖暖没有道德没有人性。暖暖虽然理解养狗人的心理但也很无奈。暖暖解释安乐死能让宠物没有痛楚的死去，总比现在痛苦的挣扎着好。客户却不听解释，只是哭着抱着狗不让。
这种事偶尔会在诊所上演，但这一次客户比较固执，彼此有些僵持，让暖暖有些烦躁。最后，还是暖暖让步，同意继续治疗。
去吃饭的路上暖暖问风清扬，“你觉得我今天做的对不对？”
风清扬笑笑，“你做的对，但她也没有错。“
暖暖想反嘴，半响只是叹了口气，又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其实选择，是很私人的事，就像你不喜欢做某件事，不爱某个人一样。所以也没有什么对错，既然是很私人的事，那我们就应该尊重。至于我会怎么选择，这种事没遇到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择，不过如果注定没有结果的话，我想我可能会选择安乐死吧，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暖暖听到这些句心突然疼了一下，到现在才感叹，生活也会承上启下，暖暖当时只是轻松的调侃着，“啧啧，你讲话已经习惯性官腔了。“
风清扬无奈，“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暖暖捏着风清扬的脸，“我又不是记者不是政客，下次不许这么官腔和我说话，听见没~~~！“
回应暖暖的是惨叫声。。。。
暖暖没想到，让风清扬第一次做选择的，居然是他们的感情。只是暖暖已先做出选择，让它安乐死，她知道风清扬最终也会同意的，她说过，他们是同一种人。
暖暖闭上眼，张开了双臂，迎风堕落。她知道这样极速的快感能暂时让她忘了所有，这就够了。这一次，暖暖没有眼泪，有的是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没乱里春情难遣
蓦地里怀人幽怨
则为俺生小婵娟
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
俺的睡情谁见
则索要因循腼腆
想幽梦谁边
和春光暗流转。
迁延，这衷怀哪处言
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山坡羊。游园惊梦。牡丹亭。
清扬
我要离开了。
你已经知道了，对吗？呵，我们是这么的了解彼此。
我不会放弃治愈的，如果有一天我好了，如果时间不算太晚，我会去找你的。
清扬，离开你我不会感到遗憾或难过，我只会更爱你，我是几世修来的福，才能遇到你。我知道你会一直记得我，但别阻止自己去爱别人好吗？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也会觉得幸福的。
我有太多话想说给你听，但此刻我只想告诉你，清扬，我爱你。
暖暖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