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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邺城雨,尧城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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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念青国,邺城城郊。
檐外一场急雨,一群人匆匆奔进茶楼躲避,只剩两人,一前一后牵着马,慢悠悠地行走在雨幕里,各怀心事。
“谢顾北,你真打算这么一直跟着我?”若尘紧蹙着眉头,语气里满是不悦。
谢顾北提了提手中的紫云剑,浅笑道:“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我们先进茶楼避一避吧。”
若尘不置可否,轻叹一声,拴了马匹,径自往茶楼走去。
谢顾北抿唇一笑,率先两步踏进茶楼,朝店伙计吩咐道:“来一壶上好的七日香。”
“好嘞,两位请稍等!”店伙计赶紧端上一壶好茶,朝若尘笑道,“这位小公子是从京城来的吧?您别看咱这穷乡僻野的,这七日香可是从泽兰国运来的极品,前两日,兰凝公主的銮驾经过小歇,还夸咱们的茶叶正宗呢!哟,两位请慢用,小的忙活去了。”
兰凝公主?兰珂的女儿。若尘抿了一口香茗,眉间露出一抹不屑。
“你似乎对兰凝颇有成见。”谢顾北轻笑道。
“我应该对兰家的人抱有好感么?”若尘放下茶杯,脸色极为不悦。
“那么玉潇泠呢?她也算是兰家的人吧?”
“原来是你告诉我祖母的?”若尘语气一冷。
“晋成,难道在你眼里,我谢顾北就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么?”谢顾北受挫的语气。
若尘的脸色缓和了些,抬头看了谢顾北一眼,歉意道:“对不起……”
谢顾北浅笑了笑,释然道:“待雨停了,我便要往秦国去,你有何打算?”
“我也不清楚,暂时还不想回梅花山。”若尘望了一眼檐外的雨水,语气里参了几丝无奈。
“不如一道走?”谢顾北提议道。
“这是我祖母的意思?”若尘双眉一蹙。
“晋成,”谢顾北抿了抿唇,柔声道,“如若我说,这是我的私心,你信么?”
若尘迟疑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忍。这个人,终究是自己的未婚夫啊。若不是因为皇祖母处心积虑的安排,令她心存反抗,他们俩早已是夫妻了。
见若尘不答话,谢顾北落寞地低了低眉,提剑站起身来。
“那就……一道走吧!”若尘腾地站起来,略微尴尬道。
“好。”谢顾北由衷一笑,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知足。
“哎,大伙儿听说了么?周朝长公主在秦国遇刺了!”一道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若尘脚步一停,忍不住细听下去。
“此事当真?是谁吃了豹子胆了,竟敢行刺大周朝的长公主?”
“你们还不知道吧?那行刺玉致公主的不是别人,正是兰凝公主身边的武士。”
“这我就不明白了,那玉致公主怎么跟兰凝公主碰上了呢?”
“诸位有所不知,秦国皇帝大寿将即,玉致公主和兰凝公主都是到秦国给秦皇祝寿的。”
“如此说来,那刺客是兰凝公主的武士,也就是说,是兰凝公主派的人了?”
“非也。那武士恰恰是云族摄政的大公子,事发之后,被兰凝公主下令给处死了。”
“处死了?”
“可不是么,胆敢行刺周朝公主,自然是死路一条。不过呀,这死的可是云族摄政的大公子,依我看哪,泽兰国是要起内乱咯。”
“……”
若尘抬头看向谢顾北,递给对方一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的眼神,随即牵了马,往外走去。
谢顾北跟在若尘身后,半晌,终于开口道:“晋成,你若不高兴见到兰家的人,我独自去秦国也行。”
“你也太小瞧我了。”若尘眉头一扬,踩蹬上马,“我知道你是奉陛下之命去给秦国皇帝贺寿的。这几日,若不是为了陪我,你早已经到了秦都了。走吧,再耽搁下去,可就延误时辰了。”
谢顾北潇洒地跃上马背,朗笑道:“确实耽搁了些日子,看来我们要快马加鞭了。”说罢,两人并肩齐骑,一同往秦国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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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尧城,歌满楼。
“长公主,您可回来了!”秋老板遣退了众人,激动地握着妙音的双手,“如何,可找到小公主和小世子了?”
妙音黯然沉默着,不言不语。
秋老板觉得不对劲,便把目光投向蝶舞。
蝶舞只得说道:“娘,我们翻遍了整个泸州城,就是找不到小公主和小世子的下落。”
秋老板沉吟了一下,问道:“留凰阁那边怎么说?”
“谢顾北说,他会继续派人寻找。”妙音终于开口道,“不过,我总感觉,留凰阁对我们似乎有所隐瞒。”
“殿下,我也这么觉得。”蝶舞赞同道,“要不然,以留凰阁的实力,怎会连个人都找不到?说不定,他们早就知道了小公主和小世子的下落,却故意不告诉我们。”
秋老板点了点头,思索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便是凰王就潜伏在留凰阁之中,谢顾北只听命于凰王行事;第二个可能,便是留凰阁早已背叛凤、凰两族。不过,若是留凰阁已经叛变,没理由不把我们供出去……”
“娘,据您这么说,那凰王还活着,而且就在留凰阁中?”蝶舞兴奋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秋老板思索片刻,转而对妙音说道,“殿下,您觉得呢?”
“确实有这个可能。”妙音点了点头,“王兄在世时曾许意两族联姻,当时凰王也应允了,可没想到的是,后来凰王又悔婚了。听王兄话里的意思,凰王似乎对我们凤族存有偏见,不愿再与我族交好。”
“殿下这么一说,老身也记起来了。”秋老板回忆道,“那年,凰王才刚刚登基便被同胞的郡王暗杀,可谓九死一生。可凰王清醒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要退掉凤、凰两族的婚事。为此,我们大王还险些被气出病来。”
蝶舞听罢义愤填膺道:“照此说来,那凰王也不是什么明君,不然怎会出尔反尔?”
“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秋老板叹息一声,“眼下若是想找到小公主和小世子,怕是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妈妈。”一名女婢在院子里唤道。
“什么事?”秋老板打开门。
“妈妈,有位仰慕妙音姑娘的客人,托人带了一封书信给妙音姑娘。”那名女婢低头恭敬道。
“书信?”秋老板眉头一拧,“拿去扔了。”
“等一等。”妙音走出来道,“拿来我看看。”
“是。”
妙音接过书信,看着信封上的“妙音姑娘亲启”六字,莞尔道:“好俊秀的字迹!”
“小姐,看这字迹,必是出自一位公子之手。”蝶舞也凑了过来,笑道。
妙音抿唇一笑,不置可否。她倒是觉得,这写信的人很可能是位姑娘。她拆开信封,将信笺打开,当即一愕。
“咦,这不是小姐您前月写的《南楼令》么?”蝶舞惊讶道,“这写信的人还回赠了小姐一首!”
秋老板探头过来,但见信笺上写着两首小词,第一首,是妙音作的《南楼令》:
曾忆庭楼闲。
如今孤月悬。
二十年,拨断琴弦。
弹笑一曲南楼令,莫长恨,倚窗轩。
昨夜又无眠。
醒来鬓梳浅。
旧河山,已去桑田。
风雪寻故成陌路,终难赴,九重天!
第二首则是对方所写的《南楼令.赠妙音》:
不见佳人面。
只闻传世篇。
待经年,听诉琴弦。
今作一曲南楼令,多冒昧,托书笺。
唯愿莫少眠。
朝来鬓云仙。
秀河山,已焕新颜。
风雪劫遇休放懦,终可至,九重天!
信笺的落款只有两个字:扶桑。
“这写信之人倒是心思细腻,竟能读懂小姐的心思。”蝶舞不禁点头道。
妙音瞧着信上的词句,浅笑道:“这信笺用的是名贵宣纸,贵比金银,可见写信之人身份不低。”
“那,我们可要去查一查,看有没有哪家的公子名叫‘扶桑’的?”蝶舞问道。
“那倒不必。不过是一份信,况且,这‘扶桑’也许只是化名而已。”妙音收回信笺,朝那名女婢说道,“那送信的人可还在?”
“回姑娘,那人还在大厅等着。”
妙音听罢,转身走到书案前,低眉疾书,而后将信笺装入信封,交给那名女婢。“把它交给那送信的,让他转交给他家主人。”
“是,姑娘。”
待那名女婢离去,妙音抬眼望了望楼外天色,轻叹道:“又下雪了。”这天气是愈来愈冷了,过去,在尧城还是凤族帝都的时候,是极少下雪的。在她的记忆里,帝都的气候永远是那么温暖怡人,不似现在,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又或许,生气还是有的,只是,这座城再也不是当年的帝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