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刘凌嫣

9、大伯的女朋友

　　下午，我正在房间里做作业，大伯打了个电话回来，说他有事要耽搁一下，让我和王奶奶先吃饭。
　　我正和王奶奶吃饭，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以为是大伯回来了，连忙跑去开门，但门外却站着一位很美很美的阿姨，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阿姨，您找谁？”我问。
　　“你一定是点点了？我来找你大伯林雨声。”
　　我正想说大伯不在，王奶奶却在屋里叫了起来：“点点，怎么不叫阿姨进来坐坐？”
　　王奶奶看见阿姨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问她吃过饭没有。尽管阿姨说吃过了，王奶奶还是给她盛了一大碗饭，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她吃，王奶奶自己倒不吃了。然后她又催我赶快吃，吃完给大伯挂个电话，叫他快点回来。
　　我拼命往嘴里扒饭，一下子被噎着了，眼泪都流了出来。王奶奶骂我说：“八九岁的大姑娘，吃饭都没吃相！”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王奶奶总喜欢把我说大一岁，而且这次甚至都把我说大两岁，其实我哪有那么大！倒让阿姨听了笑话，以为我真的那么笨，九岁了还在上二年级！
　　好在阿姨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她只是站起来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水温温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阿姨身上的味道，但真的很好喝！我好喜欢这位阿姨！
　　一吃完饭，我就给大伯挂电话：“大伯，你快点回来吧，家里有一位好漂亮的阿姨在等你！”
　　大伯在听筒里沉默了一下，他的声音听起来好疲倦：“我手上还有一些事情，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这真的好奇怪，他好像一点也不高兴！
　　“什么事那么重要，忙得连家也不回！”王奶奶很生气。
　　“不要紧，我等等好了！”阿姨很随和。
　　阿姨帮着王奶奶收拾了碗筷，又洗了一大堆衣服。家里虽然有洗衣机，但王奶奶从来不用，她说那玩意洗不干净，其实我看她是怕费水费电。我和大伯一向不同意她的看法，她今天看到有人跟她一样麻利地用手洗衣服，乐得合不拢嘴。

　　王奶奶看看钟：“闺女，已经九点半了，再不走恐怕没车了！”
　　阿姨笑笑：“我再等等！”
　　十点钟的时候，王奶奶说：“你今天晚上要是走不了了，跟点点睡也行，跟我睡也行！”
　　阿姨还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十一点钟的时候，大伯回来了，他看到阿姨还没走，简直吃惊极了！阿姨一见到大伯，就一把把他扯进房里，还“嘭”的一声把门锁上了！她这个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文静，这真的好奇怪！
　　王奶奶有点吃惊，她站在门口喊：“闺女，我给你把门留着，你呆会儿就在我房里睡吧！”
　　阿姨在里面大声说：“您老先睡吧！别管我了！”
　　王奶奶呆若木鸡。
　　王奶奶很生气地说：“随你们怎么样，我不管了！”她很用力地把房门关上，把我一个人扔在客厅里。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下，我想起我也该睡了，谁知我前脚刚进房门，大伯后脚就跟了进来。
　　“今天我跟你睡，行不行？”大伯问。
　　我说：“行！”不过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不在他自己房里睡。
　　大伯身上有很重的医院里的气味，这让我很紧张，因为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打针。我睡了好半天都没睡着，不过我知道大伯也没有睡着。
　　“你不喜欢她，是吗？”我忍不住问。
　　“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当然要问，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呀！”我不服气地说。
　　“什么最好的朋友，我比你大那么多！”
　　“是呀，现在你三十二岁，我七岁,看起来我们年纪相差是很大。可是再过一百年以后，你一百三十二岁，我一百零七岁，这点差别还算得了什么呢？”
　　大伯笑起来：“我倒不觉得我可以活那么久！”
　　“怎么不会活那么久，你上回还说人的正常寿命是六百岁呢！”
　　大伯不做声了，好像已被我说得心服口服。过了一会儿，我又问：“你以前谈过恋爱吗？你女朋友是什么样？她长得比我好看些还是差些？”
　　大伯说：“你可不可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她长得很漂亮，比你都只差那么一点，你要再不努力，她就会赶上你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结婚？”
　　“她的心太高了，我又不能不让她飞。”大伯顿了一下，“我这样说你懂不懂？”
　　我连忙说我懂，其实我狗屁都不懂，但我怕照实说了大伯就再不把我当朋友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又问。
　　“她自杀了。”大伯的声音听起来好冷。
　　有一瞬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很快我又高兴起来：“既然她已经死了，那我也用不着再担心她会超过我了！”
　　大伯大笑起来，他还说：“点点，你真是要把我肚子都笑破了！”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攒了一千二百块钱了？王奶奶让我把钱都攒着，不要乱花，等你结婚时都送给你！”大伯给我那么多钱，我又没地方花，放在那儿倒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哽得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那我还是不要结婚的好，免得害你破产。”大伯又笑了起来。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王奶奶大声对大伯说：“她可真不要脸，自己送上门来，幸亏你对她不感冒，要不然你们林家两个媳妇都这德性可怎么得了？”
　　我问：“什么叫‘两个媳妇都这德性’？”
　　王奶奶说：“大人说话小孩听，大人放屁小孩闻，你为什么不吃你自己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