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朵云彩都下落不明》林暖夕

1、第一章 归来物已非

　　二十多个小时的路程已经把我颠簸得魂飞魄散，耳机里的歌声和火车的声音混在一起让耳朵有些麻木听不真切。我就这么撑着头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田地、道路、河流以及那一座座孤独的坟冢。荒芜的沿途，内心的期待与兴奋在一点点消减，最后我甚至后悔为什么会一时赌气跨了大半个中国跑来这里，毕竟已经离开这里太久了不是么？
　　拖着接近散架的身体下了车，随着人流走出了车站。太阳明晃晃地照在身上，看着这座如今陌生的城市，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心悸，不断有人拉扯我
　　“小妹妹，来旅游的吧，怎么样，送你一程？”
　　“去哪儿玩，我都熟，坐我的车吧。”
　　好不容易挤出来，我已经是满头大汗，虽说带的行李不多，可这场景还是我没有料到的，印象中这里应该是安静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嘈杂，让人难以忍受。看来时间能改变的真的太多。
　　“姑娘，要去哪儿啊？”思绪被这一声拉了回来，正想厌恶地快步走开，转过身，看到的却是一张纯朴的中年男子的脸，黝黑而干燥的皮肤，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突然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我问他：“河沙镇去吗？”“去！去！”男人马上兴奋起来，伸手就想接过我的包，这熟络的动作让我有些不开心。他见我这么一避也尴尬地收回了手。
　　我跟着他走到一辆很旧很旧的白色面包车前，真的是很旧，旧的像是经过了几十年风雨的老人。我开始反省自己的冲动了。想了想，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了车，不过还好的是车上很干净。
　　那男人上了车，看了一眼我，还是小心翼翼的表情。我不禁一笑，难道我就那么让人害怕么。
　　看着车慢慢离开那些喧嚣和吵闹，我的心也慢慢安静下来。看见油菜花海了，刺眼的黄色让人睁不开眼睛。这才是我记忆里的画面不是么，十几年来一直没有忘记的那一片片油菜花。
　　“来这里看油菜花海的人可多呢，都是你们这种外地来的小年轻，俺种了一辈子的油菜花，咋也没觉得多好看呢？”男人看着路边那些拍照的游客跟我说道。
　　“是啊，我从小在这儿呆着，也没觉得多稀奇。”男人听了我的话明显一怔，又说道：“俺还以为你也是来玩的呢，没想到还是老乡，咋没人来接，一个小姑娘还是不安全啊。”
　　我望着窗外，一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可能是和妈妈赌气吧，也可能是真的想这里了。见我没说话，男人也沉默了，一路上也就再也没有说话，我也乐得轻松，一直看着外面变换的景物，熟悉又陌生。
　　没过一会儿，车便停下了，男人回过头说：“到了，姑娘。”付了钱，当脚踏在那方泥土上的时候，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这就是我出生长的的地方，是承载着我那些快乐无忧和痛苦心酸的地方。走过儿时经常玩耍的小河，那曾经在我心中宏伟的桥梁为什么如今那么破败不堪。走在那曾经梦里走会走过的小路，可以闻到一种衰败的气味，那些房子，那些小店，早已没有人烟。
　　走到曾经的房子，已经人去楼空，墙壁上长出了青苔，突兀狰狞。我在楼下望了望，最终还是没有上去。转过身，看到以前的小广场现在早已经被杂草掩盖。再往前走，就是小时候经常去的那座小山了，还可以看见那座小亭子，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突然听见仿佛有人叫我，并不是很清楚。或许是听错了吧，这荒山野岭，不是鬼就万幸了，想到这儿，自己好笑地摇摇头。
　　这里在工厂搬走以后竟然就衰败成这个样子，不禁有些难过。不过也不奇怪，当时听妈妈说他们来的时候这里什么都不是，他们看着这里一点儿一点儿建起来，然后人也渐渐多起来，工厂里的人从外面运来商品和货物，然后在这里安家，在这里结婚生子。工厂撤离这里后，自然就不剩什么了。
　　想着这些，坐上回去的大巴车，这里的一切，再也与我无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