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那天，天空和海洋彼此的步调是那么的一致，深邃的蓝透着澄净的碧，那宛如上帝亲手调色描绘的美妙色彩正毫无保留的在人间展现。
他从旭日升起的地方踏浪而来，卓越挺拔的身姿引得无数海浪为他臣服，他是上帝的宠儿。
海洋是属于他的，而他是属于我的。
清晨，我拿起画具赶往海边，为又一次能够画下他感到兴奋无比。我喜欢在海滩寻一个僻静角落，一幅一幅不知疲倦的画下他每一个动作。从日出到日落、从他踏上海滩时的身姿到他离开时的背影，我的眼我的笔时刻追寻着他，如果错过了，将遗憾一生一世。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来历，对他知之甚少，唯一知道的就是很多人迷恋着他，但他从来没爱过任何一个人，就连逢场作戏都没有。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爱他的人有多少，不在乎他爱的又有几个。
他从不属于任何人，但在我的画里，至少他属于我。
“……小姐、小姐”
拿起笔，又一次清晰快速的勾画出他的轮廓，无比灿烂的笑脸，柔软滑顺的发丝，弹性十足的肌肤，他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
“小姐、小姐!”
我的画忽然从我手中被人抽走，除了刚开始的错愕更多的是滔天怒火。
“小姐，你的画不错，但是……但是小姐你画错了对象。”
他把画递给我，转身走出了海滩。
我从没想过拿他和任何人比较，但这个人不同，明明他们完全是两个人，为什么这个人离开的背影让我感觉这么熟悉呢。
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我依然坐在海边画着心爱的他。有人一直站在我身后，我知道，我画了多久，他就看了我多久。
“你还在画他？”
他拿起我从未给人看过的画簿，不停翻看着。
“你的画全部都是他，你喜欢他？只是你画的不是爱情，只是名为暗恋的苦果。”
越画越放不下，越放不下所以越想画，这样有意思吗？
提起画具，我转身离开。
“我叫许微凉，明天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我有东西想让你看。”
落日海边的声音是那么的迷离虚幻，断断续续的传来、爽爽快快的沉寂。没有停留，没有婉转，风一般消散。
昨日还是晴空万里，今日却乌云遍布。停住往外走的脚步，我躲回屋内，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以前这个时候总会有人抱着我，哼着歌轻抚我的背哄我入睡，那个时候我从未见过真正的电闪雷鸣。随着这些人不停的消失，我已经学会在暴风雨的时候用棉被紧紧裹住自己，等待一切风平浪静。
我经历过痛苦、寂寞、沮丧到最后的习惯，怨过伤过也恨过，如今倒也觉得这一切都只是狼来了那个孩子开的一个玩笑，无伤大雅。那不是个悲剧，而是在悲剧的夹缝中一息尚存的喜剧。
经过一夜风雨摧残，隔日出乎意料是个灿烂的天气。踩在柔软的沙滩上，背景是蓝天白云还有无数高歌的海鸟，我想无论是多恶劣的心情此时都会被洗涤的干干净净吧。
从前作画的固定位置站着一个人，那个既没礼貌、背影又和他很像的男人。见过几次他都穿着白衬衫和卷边牛仔裤，干净、轻松惬意却与这个海滩格格不入。
“昨天你没来。”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如果给你带来困扰我道歉。”
我决定不再理会他。
昨天不是暴风雨么，那么残酷的天气我为什么要来？奇怪的人总说奇怪的话。
环顾四周，今天他没来，是因为昨日的暴风雨么？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别的原因？提起笔努力回忆他在记忆里的摸样，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停笔、撕毁、重新开始、停笔、再撕毁，一个白日就整整重复这么几个动作，我惊惧地发觉他在我的印象中是竟然是那么的模糊，甚至连一个完整的轮廓都回忆不起来。我何时这样怠慢过他，千张百张都画过，现在他只是消失48小时不到，我就遗忘了他。我不禁对自己的残忍心灰意冷，也为身后一直盯着我的那个男人感到心烦意乱。
原来他没离开，一直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紧紧盯着我。如麻的心绪让我忽略了这道灼热的视线。
我在记忆中努力搜寻了一遍，确定与这个男人毫无瓜葛，开始慢慢的忽略他。
当我提起画具往回走时，那个男人也跟了过来。
我对这个男人由无所谓开始感到厌烦，他始终跟着我，一言不发默默低头走路，偶尔转头时，他依然是那样无所谓的跟着，让我感到尴尬。
难道他要一直这样跟着我么，但是如果他只是正好和我顺路呢？这样纠结的心情，让我失去了平日的冷静。横穿海滨公路的时候我最后一次转头看他，没有了开始的无所谓，他惊恐的望着我，快步向我跑来。
突然，身体一阵剧烈疼痛，我像一个布娃娃般腾空而起然后狠狠坠地。
痛、好痛……
最后一瞬间，我看到了血红的天空和他模糊的脸。
今天我做梦了，梦到了我去世很久的父母，他们告诉我他们很爱我，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小的时候很爱哭，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磕磕绊绊造成的伤口的总会放声大哭，也不记得到底是真的痛还是单纯的想要大人的呵护。父亲总会把我抱起来，温柔的安抚我，轻言细语的，告诉我，昙是世界上最坚强的孩子。
如今握着我的这双手和父亲不同，但同样温暖。
请不要放开，一直、一直就这样，好么。
睁开眼的那一刻刺目的光让我很不习惯，这是哪儿？一直握着我的那个人呢？白色墙壁、白色窗帘，白色床头柜上有一个白色的花瓶，装着一束已经凋谢了的昙花。
他好像没料到我这么快就能醒来似地，开门时见到睁着眼睛看着他的我吃了一惊。
“你还好么？有没有哪里痛？”
他见我没任何反应，在我眼前使劲摇了摇手。
“听得到么？”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听不到却能回应我？”
他笑了。
我又摇了摇头，拿起他的手用自己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中写着，是你救了我么？
他点点头，“当时我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躲开呢？”
我继续在他手上写着，我没看到，也听不到。
他从我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为什么要用写的，是不是喉咙痛？我去叫医生!”
他转身就要走，我急忙拉住他，在他掌心中写着，我听不见任何声音，说不出一个字，这并不是车祸的后遗症，我原本就是一个聋哑人!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缓缓抽回自己的手，然后陷入了沉默。
我的自尊被他不自然的态度搅得粉碎，如果不是行动不便，我早已逃离这个让我感到尴尬和不安的空间。想让他离开，但我不想碰触他，不想与他有更多的交集。
他是第几个呢？第几个对我产生同情和怜悯心的人？
够了、真的够了，我已经不想探究那可笑的同情心底下掩盖的是什么东西了，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不要再来伤害我，这样就够了。
蜷缩进被子里，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都不知道。
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吧。
隔天醒来时，发现床头的花瓶中又有一束枯萎了的昙花。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天我醒来时，都发现床头有一束刚刚枯萎的昙花。
我不爱昙，只因它是最柔弱的花朵，它时光短促，匆匆盛放也悄无声息的从人们脑海中被剥离，支离破碎的连香气也不剩。我不爱它、不想成为它，我不指望成为永恒，但也不希望做一个举无轻重的匆匆过客。
要么记得我，要么当我从来没来过。
我把昙花连同花瓶从桌上生生摔下，清脆的声音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快感。那碎裂的不止是玻璃器具还有我那早已被刺的千疮百孔、破裂不堪的心。
碎了么？碎了，真的碎了。
躺回床上，闻着奔腾而来的海洋气息，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畅快淋漓过。知道么，我流泪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的，所以你们都听不到、看不见。
再次醒来的时候，室内昏黄一片，跳跃的火烛投射出他扭曲的影子。他蹲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拾起白日被我摔碎的玻璃，我扭过头假装没看见，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一张纸递到了我眼前，纸上写着几个字，你没有哭吧。他在烛光中微笑的脸飘忽不定，我拿起笔，为什么点起蜡烛？
他取回纸，认真的写完后递给我，今天医院停电了，我以为你会害怕。
花是你带来的？
是的，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开满了昙花。
……我不喜欢。
为什么？我觉得它很适合你，我以为你会很喜欢。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昙花也不想见到你！我把纸笔扔给他，拒绝与他再有任何交谈。
“看来我是被讨厌了呢……”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似地，难过的抓了抓头发，把纸笔收进包里，临走时在床尾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关上了门。
我再也没见过他，桌上的瓶子里再也没有出现过昙花。
就这样彼此都忘了吧，谁都没在谁的生命中出现过，不会痛也就不会流泪。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