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整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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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谷夜萧带着几个太医和药箱随陆一平进入村民的居室里为所有人诊脉，除去之前陆续死去的病人，村子里还有两百五十一口人，其中一百九十三人患了轻重不一的病症，余下的都是这些病人的至亲家人，谷夜萧为没有患病的五十八人都煎煮了汤药分发了药丸，并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护理与清洗，将原先病人住过的房间统做了通风与整理，将无用的所有家具搬出室内，又取用了民宅外成串的干蒜头加入一些草药熬制成汁液对房子进行密闭的喷洒，消灭了一些病菌。
那妞儿也早来到那儿，跟在谷夜萧身后学习，帮他做些煎煮的活计，她虽年纪较小，却十分聪明，谷夜萧点过几次的事情她都记在心里，几人忙活了一天后，病患都住进了清爽的房子里，原先挤在牛棚中的人也都安排了住处，而那五十八人谷夜萧指示亥时过后必须远离病人所在之处，统一住在病区对面的民房中，熬药取药。
苏衍此刻仍在自己的临时帐篷中回复慕容沣派人传来的书信，果然被料中，那日的三个人是历城的难民，姓费，的确是缩骨功的传人，年纪最长的是费家的二哥，费泽。年轻的是费家大哥费周的遗腹子，费霖锋。另一个则是其表叔辈，费岷。据费泽说，历城洪水到来那日村民毫无意识，他们形容说，洪水呼啸而来，淹没了村庄和大地，举目望去，一片汪洋，孩哭、娘叫、狗咬、鸡鸣，水上漂浮着衣物、家具、牛羊、尸体，真是看不敢看，听不敢听，房屋倒塌不计其数，树木有的连根拔掉。刹那间村庄良田尽成泽国。黑水湾一带水深竟达14米。
正是这样，本来历城的百姓都想逃到就近的青泽城，青泽城是整个河南省最好的地势，居高临下，洪水没有袭到，可是河南布政司阮似道竟然下令封城，不准任何人出入，可怜了历城幸运存活下的百姓们，历城汪洋一片回不去，而济阳城里瘟疫肆虐，只好在两城中间一片野树林里寻几个干净的山洞苟延残息。听说朝廷派人来救济了，便陆续有大胆的想来偷些食物。苏衍料到那费氏几个没有回去的话，必定会有更多难民涌进军营，早早准备了一切。
费泽站在苏衍面前，眼里充满了对这位年轻王爷的佩服，接过回信后他还说道：“军营里的事情慕容将军处理地还算顺手，几批难民虽也有想要暴乱的，都被将军镇了下来。不过，我希望王爷可以原谅他们，相信暴乱定然不是本意，只是我们受那阮似道太多欺压......”
“本王明白。”苏衍望着费泽，眼里一片清明，“这事等本王回来自会处置，信里也都交代了，你只需交给慕容沣，他自会明白怎么做。”费泽抱拳告退，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眼见暮色将至，苏衍望着远处山边渲染出一大片渗人的橘红，是夕阳趴在山峦之间最后的眷恋，他昂首向天，眸子里仿佛也被投入了大片的云彩，竟是给旁人沉甸甸的感觉，村子里虽然聚集了几乎所有的病号，却只是济阳城一带的，已是如此，不知左右四个城又是一番怎样可怖可怜的景象。
——洪水呼啸而来，淹没了村庄和大地，举目望去，一片汪洋，孩哭、娘叫、狗咬、鸡鸣，水上漂浮着衣物、家具、牛羊、尸体......
——房屋倒塌不计其数，树木有的连根拔掉。刹那间村庄良田尽成泽国。
费泽的话仍是在耳边回响，千里泽国不知还有多少困难，他心里想着昨日所见，城里城外如此不同的景象，他覆在背后的手不自觉紧握了些，骨节都泛了白。
阮似道。他轻声喃出的话语被山里愈渐大的风声盖过。
是夜，几位太医早被送回了十里外的帐中，苏衍问过后稍微松了口气，见几个太医一脸倦容，便和声道：“几位辛苦了，想来着瘟疫也并非十分骇人的，本王这便放下心了。”
几人面面相视了下，似有话要说的样子，不待苏衍开口，那任太医便率众人跪了下来，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王爷，恕老臣直言，今日虽是一番大清理，村里确实干净了一些，只是老臣把过脉的几十个病人，实在奇怪。”
苏衍本是愣了一下，霎时又平了平心神，只坐了下来，“各位先请起。”几人起身敛容退到一边，只那任太医继续说着：“老臣几个商量过后，觉得村里的病患病症十分凶险，我们都无法开出确实的药方来，如今是照着原先谷公子开着的药方给他们服用，可依老臣看来，生死不过是一线之隔。而且......而且...”
“说下去。”此刻他面沉似水，声音之中已听不出情绪的变化来，任太医加重了些嗓门道：“而且怕是先前大家服下的预防的药，怕也无多少效用，所以老臣恳请王爷明日起勿要进那村子，这个，也是谷公子吩咐下的。”
“这是要本王听你们的折腾不成？”
“老臣惶恐，”任太医脑门上渗出虚汗来，“还请王爷在此帐中静等，或是去往城外军帐之中，保重身体。”
沉默许久后，苏衍忽然道：“谷夜萧没和你们回来，他敢留在村中，想必已有对策。”他勾起一抹微笑，“既然是这样，几位大人应该也是要求留在这儿了吧。”几人惊讶的抬头，见此，他起身离开。
村中的灯火依旧通明，谷夜萧在那夫妇茅屋前洒扫出的屋子里，飘着奇异的药香味，一个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的女子正守着一锅药，细细煎熬。青衣飒飒的少年踏入屋子里，大赞了声：“你虽为人粗心，熬煮药材倒是‘入木三分’的劲儿啊！”
那女子眉眼蹙起，却并不看他，将手里一块麻布丢向少年，他本想顺手接住，那布却似包了石头般打中他的胸口，这才掉落到他手里，他捂着微疼的胸口抱怨：“你明知道我不会武功，还用上你的内劲，咳咳，真是野蛮。”
她这才转过身去看已坐到桌旁的少年，舒展眉眼，调皮的笑开：“以前是师姐在，每回让着你，不过话说回来，谁叫你不学武了，这得怨你自个儿，不肯吃苦，哼！”
“你别小看了他，他吃的苦恐怕也不是我们能想象的。”门外传来好听的女声，两人往外看去，见她身穿白色苏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只显得比先头的女子更加苍白些，容貌却是十分美的。
谷星岚兀自坐到桌旁，置了杯子撒了点水喝，脸色才润了些。三人看着彼此的样子，竟都是默契一笑。谷夜萧正想问询她的病况，毕竟今年自己并未在她身边帮她好好调理，眼见她已是十六的年纪，剩下四年的功夫只需细心调理，咳症定是可以除掉病根了。那蓝裙的女子却踏步上前，笑嘻嘻地凑到谷星岚面前：“岚师姐，你每回都帮着夜萧说话，我可是要吃醋的。”说完故意看了看谷夜萧。
谷夜萧轻蔑的回了她一个笑容，却忽然记起她的话来：“哎，你得叫师兄！我可大足你三岁了！”
“恩，老是老了些，不过本门规矩就是入门先后定长幼，我可是师姐辈的！”她得意洋洋的挥着右手的蒲扇，忽然失色惊叫：“我的药！我的药啊！”赶忙退回去，刚打开那罐头上的盖子，却又连连胡叫疼，把那盖子抛了出去。谷夜萧暗叫不好，一道白影闪过，那茶壶盖稳稳地被放回了桌上。
原来麻布还在谷夜萧手里呢，他起身过去将药汁倒在了竹排上的小碗中，不多不少，正好一碗。
“你什么时候可以保持熬药时候的那份难得的细心呢？”谷夜萧瞥了她一眼，故意加重了“难得”两个字，见她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便将药端到桌边的女子面前，柔声道：“我知你怕苦，早前在药中添了些野蜂蜜。”谷星岚有些感激地望了望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闪动着亮光，端起药缓缓喝下。
仍是皱了眉头，空碗见底却是轻声笑着说：“清儿（此为谷星婕小名）每回煎来的药里是不是都放了野蜂蜜？”“恩？”两人都是一怔，她旋即说道：“因为以前清儿送来的药，我倒也不觉得十分苦。”
谷夜萧还当那个丫头擅自加了些什么，听了这话倒是明白了，每回入秋起至冬至前，都要开始喝药的谷星岚，体质其实是不错的，只是却很怕苦，一向帮她煎药的谷星婕一日见到她因药苦而紧皱的秀眉，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竟以为是自己将药煎苦了，还为此愁了好几日。
谷夜萧拍了拍手道：“明日起便有许多的事情在等着我们，现下最要紧的是将病中的百姓救回来，仅是我们三人定然是不够的，明日一早冰师妹三人也当到了，只是当日云州城内并无朝廷的耳目，眼下我虽是与任太医有了协定，定然不会有外人再入村来。”
谷星婕还是十分怀疑，毕竟师傅曾经交代过的门训不得与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党有任何瓜葛，“如今太后位高，皇帝年幼，你倒是相信这军中的主将，会听你的话，可记得师傅说过栗花谷在朝廷，是个禁忌。”
谷夜萧笑得云淡风轻，“你们应该不知这简王是何等的人物，以前只听说他是个杀伐决断的人物，可别以为他是个武夫。此人温和谦恭，却心怀大任，看似儒钝青涩，却又明目达聪。放心，他既信任我，必定守约。”
夜凉如水，月色苍茫，少年孤立于山头，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左右皆是高峰林立，他身上的王者气息却更强了些，仿佛群山都在苍凉夜色中赞叹他掩饰着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整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