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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

  •   “安非他命?”维托的动作缓慢了下来,他微微歪过头,皱着眉头竭力思索。托尼紧张地看着他。
      不多时,就见维托点了点头。“格瑞克先生曾经提起过。”他抬眼看了看一脸好奇的托尼,说:“具体的他也没有与我详细说明,只知道是一种影响中枢神经的兴奋药。”
      托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维托又加了句:“和罂粟一样,具有成瘾性。”
      这下,他彻底清楚了!
      托尼继续问:“那你知道安非他命有什么医学上的用途吗?”
      维托摇摇头,“或许格瑞克先生知道。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托尼认真地说:“我在猜测,我所中的毒能否用安非他命来中和。”
      维托沉思道:“或许有这个可能,不过还是等格瑞克先生回来后再定论吧……”
      “艾尔·格瑞克还是没有消息么?”
      “没消息并不代表是坏消息。有的时候人要乐观点,人生才不会那么绝望。”
      托尼知道他不可能再获得更多了。于是他闭上嘴,眯起眼,专心享受起按摩来。
      他现在又不着急了,阿劳迪已经去了佛罗伦萨,传回来的消息对他很有利。现在的形势都在先前的预料之内,况且还有那帮虽然平时尽惹麻烦但关键时刻却非常可靠的伙伴们在,他也可以安安心心疗养,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
      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哄哄的,让人不由得慵懒起来。这正是人们晒着阳光午睡休憩的好时光,整座罗马城都陷入一种奇妙的停顿状态之中。
      维托窝在柜台后专注地抄写。店主亨利·托马西诺去采购了,现在咖啡店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留守,他知道这正是最清闲的时候,所以趁这空当抓紧时间抄书。托尼曾问过他为什么要抄书而不是买书?维托将月收支一览表给他看,托尼就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对维托·斯卡莱塔而言,书本是奢侈品。
      对托尼·法尔索而言,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至少他的阅读范围可以更广,而不止局限于《圣经》。尤其是他最近迷上了《君主论》。
      将羽毛笔插|进墨水瓶,维托活动了下酸胀的手腕,正准备继续时,迎客的风铃声却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他下意识地喊道。
      进门的两个客人打量了一下四周,就坐到角落的位子上。维托捧着菜单绕过柜台前去招待。“欢迎光临!”他又重复了一遍,将菜单递给客人们,问道:“请问要点什么?”但是客人们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对此维托早已见怪不怪。
      身为罗马城内唯二的黄种人,维托和李栋犹如动物园里的奇珍异兽般惹人注目。在最初的时候,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围观。这也是亨利·托马西诺愿意聘用他的原因之一。出于猎奇心理,人们会愿意花一杯咖啡的钱近距离围观一个活生生的亚洲人。他们也经常问维托一些问题,只不过都是些大同小异的问题,诸如——
      “你是哪里人?”
      “为什么会说意大利语?”
      “来罗马做什么?”
      “来意大利多久了?”
      ……
      之类的问题。现在这两位客人也与之前的没两样。维托也总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回答——
      “我是日本人。”
      “一个意大利传教士教的。”
      “来这里留学。”
      “去年才来的。”
      ……
      客人们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就不再关注维托,他们各自点了杯咖啡,然后小声地交谈起来。维托回到柜台后,苦恼地看着那堆稿纸,他很犹豫要不要继续抄写。如果没有客人,他会立刻坐下来继续抄书。但现在有客人……
      正如先前托尼和李栋对他的评价,维托·斯卡莱塔是个一旦专注起来就很容易忘我的人。他微微叹了声气,将书和纸收了起来。《君主论》的归还时间近在咫尺,他得熬通宵了。
      不能抄书,维托只能无所事事地杵在柜台后发呆,客人们的低声细语飘了过来,钻进耳内。“普鲁士”、“奥地利”、“威尼斯”、“蛤蜊”、“罗马”等词在脑子里转了个圈后,又如烟雾般消弭无踪。
      两位客人的位置正好是阳光照射不到的死角。一位客人仪态端庄衣着得体,一头金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就像个显赫的贵族;另一位则显得有些不羁,清秀的脸庞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在那头红发的映衬下,犹如现在这午后的阳光般清澈明亮。
      看到他,维托就不由联想起托尼·法尔索。明明是两个完全不相似的人,却有着微妙的相同感。
      维托眨眨眼,将视线从客人身上移开,茫然地扫过斑驳的墙纸、发黄的挂画和碎花玻璃映在地板上的七彩倒影,投向窗外明媚的世界。
      对面花店的老板提着花洒正在悉心照顾早早绽放的花朵;一对甜蜜的恋人手牵手从门前漫步而过,他们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眼中除了彼此,再无他物;不远处,一个擦鞋匠窝在墙根下,惬意地打着盹;发情的野猫们厮打着从窗前掠过,只余下如同婴儿啼哭似的嚎叫声。
      真快啊……又到春天了。
      一年前的春天,他告别家乡,告别家人,独身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倘若没有李栋,他一个人定然撑不下去。
      想起那个比他年长,却更需要照顾的伙伴,维托微微一笑。然后他想起了那唯一的血亲,他的妹妹。
      双亲亡故时,妹妹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亲手安葬了父母后,年仅11岁的男孩就开始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幸而有亡父的故友托尼神父相助,他不至于沦落到更糟糕的地步。那些日子里,他亦父亦母亦兄亦师,含辛茹苦地将妹妹拉扯大。令他欣慰的是,妹妹健康聪慧,与他十分相似。当日本国内战乱纷起,他们难以为继时,他接受了托尼神父的提议。在他离开日本的前夜,妹妹偷偷哭了一宿,第二天却擦干眼泪笑着为兄长送上远行的祝福。
      然而意大利也并非净土,只不过比起战火刚起的日本,这里的局势已接近尾声,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他才得以在此立足。尽管身兼四职,但他就像向托尼所展示的那样贫穷。每月的收入除了支付固定的生活费外,还要存下学费,以及汇给家乡的妹妹。
      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李栋,羡慕他的洒脱,和他的家世,以及他可以肆意追求自己的理想而不用被现实拖累的自由。
      但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维托·斯卡莱塔始终分得很清。
      那天晚上他带了不少酒回去,去庆祝两个人的新年。李栋难得下厨,包了不少饺子。
      “过了『子时』①就是『丙寅年』②啦~~!”李栋啜着酒,感慨万分。“『同治帝』登基也五年啦……”他的目光变得悠长而忧伤。
      维托闷声不吭,低头喝酒。妹妹在家信中将日本国内现在的状况都告诉了他,德川幕府又换了个将军,德川庆喜成了第十五任征夷大将军,年号庆应。但是不管换了多少个将军,战争依旧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他现在极为担心,那些打着攘夷旗帜的造反派们会不会冲击到托尼神父的小教堂?被托尼神父庇护的妹妹是否安全?离开日本是不是个错误?是否应该回国呢?
      一阵豪迈的歌声将他从沉思中唤醒。维托抬眼望去,就看见脸膛通红的李栋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斜靠着墙壁,放声歌唱:
      『于斯万年,亚东大帝国!
      山岳纵横独立帜,江河漫延文明波;
      四百兆民神明冑,地大物产博。
      扬我黄龙帝国徽,唱我帝国歌!』③
      唱完后,他抱着酒瓶子就哭。
      德川幕府的帷幕已经徐徐落下,清王朝还在垂死挣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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