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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1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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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田吉宗觉得自己这辈子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正因为发烧而卧床养病。那天,屋子里很安静,仿佛能听到院子里雪花飘落的簌簌声。舅妈去了镇上,爸爸和妈妈出游了,家里就他和舅舅二人。
自从中日战启,维托就辞去了学校的职务,退休在家整日看书抄誊。家里人担心他,曾想劝他出去散心,不过被婉拒了。
「我身体不好,又晕船,折腾不起了,还是你们自己去吧。」
于是,乔托和昌子就登上了开往美利坚的游轮。同行的还有G一家,他们准备去美国的丈人家过新年。
吉宗很羡慕,也想跟着一起去,不过爸爸却弹了下他的额头哈哈笑道:「这是我和你妈的蜜月旅行,你跟来干嘛?」吉宗很失落。
除了自家爹妈外,还有两人也离开了并盛。令人生畏的云雀先生前往中国,实地收集第一手情报去了。而古道心肠的纳克尔神父也回了意大利,听说教廷有意撤销并盛的教区,神父就冲了回去找教廷理论。再加上离去的G叔叔一家,今年注定要过个冷清的新年了。
不过好消息也不是没有,理子要回来了!
理子离开并盛去了东京后就一直在努力适应大都市的生活节奏,非常刻苦地读书,以扩展自己的知识面,就连月见和秋祭也没回来。这次归来,吉宗打从心底高兴。因为他惶恐地发现,周围的人都悄悄地变了!
曾经说要当个大剑豪的朝利律,如今只能抓抓头苦笑地说做个道场师傅也不错。立志要做个运动健将的笹川司,现在却扛着锄头,在烈日下挥洒汗水。
幼年的伙伴们都渐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方向,只有吉宗依旧停留在原地,被抛弃的感觉令他惊恐万分却又茫然不知所措。所以当他听到熟悉的理子要回来后非常兴奋,结果乐极生悲,夜里受了凉,现在只能有气无力地躺在病榻上。
吉宗喝了热水,又将自己捂在被子里昏昏沉沉地睡了几觉,臭汗出了一身,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但好歹热度退了下去,骨子里也没那么疼了,只是浑身软绵绵的。他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犹豫挣扎着要不要爬起来冲个澡。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前厅传来粗暴的敲门声。声音很响,也很急促,足以将维托从书本中拉出来。
吉宗一动不动地窝着,听到舅舅前去开门,然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问:「泽田弥九?」
「是我,请问,长官有何贵干?」舅舅的声音里透着疑惑。
那个冷冰冰的声音说:「跟我们走一趟。」
吉宗猛地从被窝里蹦起,但马上又摔倒在地,他不得不趴在地上四肢并用,完全是连滚带爬地来到玄关处——「舅舅!」
维托回头看了他一眼,推了下眼镜,说:「家里就拜托你了。」然后就被带上马车。警察们冲进屋内大肆搜查,很快就从书房里提出几捆扎得方正的书信,一并提上马车,呼啸离去。
吉宗跪坐在地,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玄关,脑子里一片混沌。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如果父母在,他大可回去继续躺着,但此刻他们正身处万里之外的太平洋上。就算现在给他们拍去电报,等他们收到并马上返程,回到并盛至少也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寒风从没有关上的大门口灌了进来,吉宗被冻得狠打了几个哆嗦。他混沌的脑海里忽然划过一抹光——还有一人在并盛!吉宗马上行动起来,套上衣服匆匆出了门。
自从云雀家接手并盛学塾后,师源的难题迎刃而解,学塾从此不用再担心关门的事了。因此,继维托后,朝利雨月也退了休,整日在家摆花弄草,搞搞音乐,雅致得很。当看到吉宗面色十分难看地出现时,朝利雨月吓了一跳,在得知事情后,也不禁认真起来。
「如今乔托、G、阿劳迪和纳克尔都不在,正是并盛最薄弱的时候,警方此时上门,如果不是巧合,便是早有谋虑。」朝利雨月想了想,道:「不论怎样,都得给乔托拍去电报告知详情,倘若事情能及早解决自是最好不过,但若拖久了……希望他们能尽早赶回来!」
吉宗几乎快哭了,他咬着下唇强忍着道:「可我不知他们此刻身处何方!原本说好由他们到了美利坚先发电报来,但此时他们尚在海上漂泊,茫茫然不知所踪!」
朝利雨月双眉紧皱,「那唯有向阿劳迪去电。」
但此刻阿劳迪身处中国,中日交战,电讯不通,想要联系上他,谈何容易?
「不管怎样,阿劳迪的手下总有办法联系到他,先向他告知此事。」朝利雨月顿了顿,看看少年苍白的脸色,说:「估计此刻泽田他们正在品川镇上,我前去那里探探究竟,你回家里等候。」
「但是……」吉宗正欲争辩,朝利雨月摆摆手,说:「你尚未康复,需要休养,何况现在泽田家就只有你一个男人,你当撑住!」
想起舅舅临走时的话语,吉宗点点头。此时,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肩头责任的重量。
果然如朝利雨月所料,维托此时正被羁押在品川镇的留置室内。这里的警察都是十里八乡的旧识,朝利雨月求了情,获得与他见面的机会。朝利雨月仔细打量维托,确认他只是衣服有些皱褶外,精神和身体上都没遭什么罪,不由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有告诉你原因么?」
维托眨眨眼,有些苦笑,「叛国通敌。」
有人向警方告密,称泽田弥九长年与敌国有书信往来,并且家中曾有敌国将领出没。战争时期这样的事敏感得很,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等待并盛村的洋人们离去,总之,警察们就在并盛的守护者们离开的时候实施了抓捕,并从嫌疑犯屋子里搜出大量的书信证据。
「接下来可能得提到东京去,看来审判会非常严苛。」在铁窗内,维托显得极为冷静。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进局子了。
一旦坐实了罪名,维托最好的结局就是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而最糟糕的……朝利雨月不敢去想。在国家机器面前,他又一次感受到个人的力量有多么的渺小。无论个人实力多么的超群,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当年的大西乡号召力无以伦比,掀起西南战争试图对抗政府,却依旧被打倒。如今他们什么也没有,要如何救得维托呢?
「你且安心等候,我们会有办法救你出来!」探视的时间到了,朝利雨月只能这么宽慰维托。他暗下决定,即便已被除名多年,也要回朝利家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