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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身不由己(8)趁火打劫 ...

  •   柳应时把孩子偷偷放回去,简单抹掉两人的脚印,又去跟陆无为打了声招呼就趁着夜色窜回住所。
      没想到公输椴竟先一步回来了,柳应时愣了一下,忙问他:“怎么这么快?”刚要再问,便发现公输椴对面坐着的正是乔祈言。
      小丫头冻得鼻尖发青,嘴唇泛紫,十片指甲全都成了黑色,手上暗红色的伤口和黑色的泥土混在一块,肿得不像样子。然而眼睛还算活泛,想来没什么生命危险。公输椴正按着她肩膀剪开她衣服,似在为她处理伤口,她嘴里塞了团手巾,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砸在衣襟上。
      除了小乔之外,她身边竟还躺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大概比乔祈言大个两三岁,长相还算清秀,然而身上血迹斑斑,似是也受了伤。骨架结实,很有几分练家子的架势,看个头应该比她高上一个头不止。
      公输椴放下剪刀,转头道:“我过去时,小乔和这孩子正正倒在坑边,这孩子昏迷不醒,小乔正拼命拉他呢。我也还没搞清楚情况,看小乔一力救他,就先带回来了。”他向来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这种需要勇气的决定还是交给柳应时来做吧!
      柳应时点点头,问他:“伤势如何?”虽是问公输椴,眼睛却看着乔祈言裸露在外的四肢。她手脚已经肿得不成样子,手腕和脚腕胀大了二倍不止,皮肤泛着铁青色,粗看起来,倒像是四根大号的萝卜倒着硬插在她身上。
      “右手脱臼,左手的小臂和两根小腿骨都被折断了,四肢的筋脉都有损伤,怕是以后会落下毛病。” 公输椴用布巾蘸着私藏的淡酒替她清理手脚上大大小小的擦伤,又替乔祈言小心摆正断骨。
      柳应时闻言眉头一皱,乔祈言看到他神色,缓缓扭过头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柳应时竟然已经出去了。
      她莫名的想哭。
      公输椴捏住她手肘检查伤处,突然咦了一声:“双腿和左肩的血脉都被封住了,是为了减轻你痛感?”他看看躺着的少年,“是这个小兄弟干的?看不出来,他还挺厉害啊。”
      乔祈言满头大汗,咿咿呜呜地拼命冲公输椴使眼色,公输椴不明所以:“干嘛啊?叫我看看这小兄弟?”他伸手切了切少年的脉搏,又摸摸他额头,“脉象虽然快了些,但现在只是低烧,身上多是淤青和划伤,不着急处理,还是你比较惨一点。”
      他捏住乔祈言左肩:“你的血脉再不通就危险了,我现在替你解开,你忍着点!”
      乔祈言还不待反应便大叫一声,额头砰地撞在墙上,又抵着冰冷的墙壁辗转着碾了一圈,留下一个汗水画成的圆。
      那声凄厉的惨叫来不及出口便被布巾堵住,压抑在喉咙里,听着反而更加的渗人,仿佛钢刀在骨头上横着划过去。
      公输椴也跟着缩了缩脖子:“很疼是不是?我也没别的招,你别怪我啊……”
      好在她手脚虽然尽数折断,表面却没有开放性的创口,不然在那全是死人的大坑里摸爬滚打了大半夜,染上尸毒,怕真就救不会来了。公输椴从外头捡了几根长直的干柴回来,削掉粗糙的表皮,又截成小段,再从箱子里找出旧衣服撕成长条,准备为她固定断骨。
      柳应时推门进来,手里多了个木头盒子:“止痛药和退烧药。”
      他走到床边坐下,盯着乔祈言缓缓道:“一份的止痛药,吃过之后会昏睡一日一夜,丧失痛觉。如果只用半份,虽然不能完全止痛,却能保持清醒。”
      “抱歉,我现在不能给你吃足量的止痛药,我需要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需要你开口说话。可以么?”
      乔祈言看看躺在她身边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冲柳应时点点头。
      柳应时揉碎了药丸,和着酒喂她吞下。
      半柱香后,止痛药开始起效。二人合力用布条绑着木棍将她手肘和腿骨固定住,柳应时搭着她头顶缓缓送入一股真气,嘱咐道:“我知道疼,你要是能忍着,我就把你嘴里的布团抽去。”
      乔祈言深呼吸数次才冲他点点头,柳应时抽出布巾,乔祈言立即伸手去摸躺着那少年的额头,又大惊失色地缩回手:“小椴哥,他烧得很厉害!”
      “怎么会?”公输椴狐疑满面,也跟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又重新切脉,也是一脸惊讶,“怎么一会就这么热了?”想要救人,又犹豫着缩回手,先问她,“这人谁啊?你认识?”毕竟他们现在已需藏好一个乔祈言,再多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恐怕不是什么容易事。
      乔祈言愣了一下:“不认识。”
      “……不认识你那么紧张干吗?”公输椴表示很无语。
      “是他救了我,他背我爬上来的,他快死了!”乔祈言看着少年被烧得通红的脸颊,急得眼泛泪光,“我保证,他不是坏人!”
      公输椴看看少年眼底泛黑,嘴唇不过这一会的功夫就起了层层白皮,也知道他情况危急,又架不住乔祈言泪水涟涟,答应一声就要伸手。
      柳应时却挡住他,摸摸那少年的脉象后便一手按着少年胸口,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救了你又如何?他不过是被华严扔到坑里的药渣,没什么利用价值,我何苦费力救他?”边说手掌边缓缓下压,像是马上就要憋死他。
      乔祈言急得嘶嘶低喊:“别!我……我知道华严的秘密了!”
      “林伯是华严的人,换马牌里有猫腻,这我也知道。”柳应时不为所动,一双眼睛仍是冷冷地钉在她脸上,“救你回来,只是念在你一片忠心,总不好让你白白丢了性命。你若是打定主意不肯说,我也不逼你,左右不过是细节罢了。要我救他,你得开出更大的价码。”
      乔祈言一时语塞,只得软着声音问他:“你要怎样才肯救他?”
      柳应时眯起眼睛:“你有什么,能用来跟我换回他这一条命?”
      “我……我……”乔祈言低下头,无力道,“但凭你开口。”
      “十年,你任我驱遣十年。加上之前许你的二年,十二年以后,只要我不死,就放你离开。”柳应时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乔祈言立即答应:“好。”
      柳应时似乎有些意外,他勾唇一笑:“答应得这么痛快,那我就要先试试你值不值了。”说罢坐到她身边,将她脖上挂的红绳一拉,揪出个小木疙瘩来抛给公输椴。公输椴会意,接过后五指一拢一按,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木疙瘩就散成了几瓣摊在他手里。柳应时接过来倒在乔祈言手上,仍是云淡风轻的语气,“拼好它,合约立即生效,我马上救人。”
      公输椴不禁劝道:“她现在能动的只有五根手指而已,连我都要双手并用,是不是太难为她了?不如等她伤好……”
      柳应时伸手止住公输椴话头,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人会等你准备好了再出手,要么接招,要么认命,没有第三种选择。”
      公输椴摸摸鼻子,看看他依旧压在那孩子胸口的手掌,不出声了。
      乔祈言咬咬牙,低头将木块倒在左手掌上,右手笨拙地挪动手指,每动一下脸就不可自抑地抽动一次。
      都说十指连心,她刚才在坑里也不知是怎么挣扎,然而单看她那一只右手便知道绝对不会轻松了:手指又红又肿,指尖发紫,五片指甲倒有三片是残的,露出底下鲜红的好肉,肉里头又混进了黑色的沙土,公输椴光是看着就觉得疼。他内心挣扎良久,还是选择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左手小臂被拗断使不上力气,右手的冻伤加上外伤自然又疼又痒,乔祈言抿着嘴颤抖地捏着木块,尝试了几次都在最后关头刷拉一声重新散成几瓣。柳应时看着她笑笑:“我不介意等,但你的小朋友大概十分介意。”
      乔祈言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突然啪地整个人侧倒在床上,俯下头用牙咬着木块,左臂支撑右手辅助,继续摸索。
      公输椴皱着眉来回看着两人,突然怒道:“一个两个都那么倔!妈的不把老子的劳动成果放在眼里是吧?刚固定的全歪了,你他妈想带着一条歪胳膊过一辈子就倔吧!你他妈想收一个没用的残废养她十年你也倔吧!老子不陪你们俩变态玩了!老子是正常人,大大的良民!”
      还想继续再骂,乔祈言抬头看看他,小声道:“拼好了。”
      公输椴嘎地一声哑火了,仿佛炮仗的药捻烧到尽头却被一泡尿浇透了火药,憋得胸口那叫一个难受。柳应时捡起挂件来看看,点点头,抱起少年出门去了。
      公输椴缓了半晌才轻咳一声,把乔祈言扶起来小心检查,见之前包得严实,断骨并未错位才松了口气,瞧着她脸色喃喃道:“内什么……小柳言出必行,他说救那孩子就一定会救的,你放心。”
      乔祈言抬头看着他强笑:“我知道。”双目中仍然有泪光盈盈。
      公输椴有心想替自己好友开脱几句,然而他刚刚的表现确实将欺男霸女的地头蛇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怕是有如簧巧舌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他抓抓头发,只得转移话题:“这小挂件很有几分大巧若拙的意思,要不是趁你上次发烧时玩过,我也不能拼得这么溜……嗯,是谁做给你的?”
      乔祈言低声回答:“我爹。”显然是不愿多说。
      公输椴再清清嗓子,打着哈哈:“你爹倒是挺厉害的哈……要是有机会一定……”说到这才想起来她爹娘似乎都已不在,忙生生收住话茬,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她抬头安慰地笑笑:“我爹只是平常爱做点小东西逗闷子,也不算什么高人,你要是真找他聊些这个,怕是要失望了。”言语间将他刚刚的口误轻轻揭过。
      公输椴看她小大人似的,回想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没心没肺地闹腾,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同情,然而要他安慰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幼年失怙这种事,没亲身经历便不能体会那种切肤之痛。尤其是像她这样已经懂事却还不能自立的年纪,彷徨和痛苦一并袭来,仿佛从云端跌入地狱,在饥一顿饱一顿中想念父母的庇佑,却也只能偷偷想念而已。——没人关心你是不是在忍着疼,当你说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里总是藏着尴尬,然后安慰你说,看,比你惨的人多的是,你要坚强地活下去。
      人不可能总是坚强,而痛苦总是像娴熟的猎手一般,耐心等到夜深人静、你已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击而中。
      说和不说的结局都是一样,所以大概只能选择不说,留一点尊严给自己。再到后来,这疼也就成了生命的背景音,无时无刻,但已可以忽略。
      一时沉默。公输椴轻轻叹一口气,求助似的望向门口。
      柳应时仿佛心有所感似的,恰在此时敲敲门板叫他:“小椴,出来一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身不由己(8)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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