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这正是我之志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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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商队一行来到了五源边哨，经过检查缓缓的驶出了大汉的边境，进入了匈奴。
此时星星已挂上了天幕，一弯月牙斜照在前方。通往匈奴的官道上寂静而空旷，原本吵闹的商队到了此处变得沉默静寂起来，所有的人安静的赶着路，只余马蹄声和车的吱哑还响在耳边。
进了秋的天气已是有些凉，道路两旁的杂草也隐隐有了黄迹，月光下仿佛是涂抹在绿绒上的白霜，风一吹便翻出簌簌的花浪。车队越往前推进这萧瑟便越加明显，再无城池屋宇，也瞧不见街市集镇，只有无限枯萎中的草地一点点的向远处延伸开来。
待到月上中空，官道变的狭窄起来，只剩下了常年被车马碾压出来的小径横躺在越来越阔的草地上。霍去病骑在马上看了看，抬手指向了远处一块闪着碎光的地方，下令说道：“那边应该有一条溪流，今夜我们就在那里过夜。”
于是马队驶向了霍去病指向的地方，在那里将车马安置妥当并很快的整理出一块空地，开始打水煮食。半个时辰后，每个人手上终于捧上了一碗热汤，有人小小的哼叹出来，“哎，整整一日未进热食了，现在这有了热汤喝才觉得这肚腹是自己的了啊！”
其余的人呵呵笑着，不过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了暖意。只在马车的背风处有四人此时还在讨论着进程。霍去病拿着地图就着远处篝火的火光对高不识、苏直还有沙吟说道：“从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再向西北行百余里便可到达匈奴的‘令居’（匈奴的一处地各），过了令居便是大漠，我估计以我们的速度明日傍晚时分可以抵达，而到了那里我们的任务便算正式开始了。此次我们探查的范围是乌盭山一带向西渡过狐奴河，然后再向北经休屠最后至整个焉支山脉。所以为了节省时间，我的计划是等越过乌盭山后，我们便到那里最大的镇上‘金城’去将所带药材卖掉，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由沙吟、老高继续扮作药商以收药为名依官道向北沿图推进，而我与苏直则以镖尽为由易装消失潜入暗处与你们呼应。我们这次的行动有三个要求，一是快，二是稳，三是必要做到全面，所以大家一定要记清路线打起精神，绝不可出现什么差错。”
沙吟，高不识，苏直三人极快的将路线再一次在脑子里谨记，并一起点头道：“诺。”又将一些细节稍稍的讨论了一下。
讨论结束后高不识突然向霍去病问道：“将军，属下还有一疑问，不知道这葛医长要跟哪一路走？待我们在金城将药材清空后，这葛医长……我们这一路处于明处太过危险，他是不是该跟您走？”
霍去病也是沉吟，不过好半天后还是出声道：“不，为了避免他人的怀疑他仍跟着你们走明路，药商之中若无一人懂医破绽太大。不过你等务须保证他的安全不可伤了分毫。”
高不识收到命令立刻称“诺。”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是极其忧虑的。
沙吟不由得劝慰道：“我认为这样也好，虽说将军那一路看起来隐蔽些，但他们日夜奔波葛医长的身子会吃不消，更何况也未必更安全，不若跟了我们派人好好保住着，若有什么情况提前送走就是。所以高校尉不必太过担忧。”
正说着，就看一个白胡子老头端着两碗热汤笑眯眯的走了过来，眨着老眼问道：“怎么，在为我这个老头子烦心？我告诉你们不用为我这老头儿瞎操心，我有能力自保，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要说我在军中的时间比你们的年纪还长，你看不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说着将一碗汤递给了霍去病，另一碗递给了沙吟，“所以你们这些娃娃想着正事就行了，不用管我。”而后又对高不识和苏直说道：“你们俩也去喝碗热汤暖暖身子，然后都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于是几人散开，各自去吃东西。
霍去病与沙吟坐在一起吃了饭，夜里的风渐凉，霍去病便赶着沙吟去车上睡，“你现在的身份是公子，不易和我们混在一处，到上车去睡吧。”
沙吟有些踌躇，但还是听从了霍去病的安排。只是在放下车帘时，小声的对霍去病说道：“对不起了，将军。”
霍去病气的一笑，拽了一截草根咬在嘴里，靠在车辕上哼道：“啰嗦。”
……
第二日又是一天的赶路，日落时分，车队穿过了令居进入了大漠。为了怕日落之后气温骤降，霍去病终于下令车队暂停休息食用晚饭。
沙吟从车上下来，扶着车正看到远处一枚红日缓缓落下，赤红的颜色压在地平之上蒙着薄薄的烟尘有种说不出的瑰丽和壮观，不由得就感叹出声：“果然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啊！”
霍去病正好经过他的身边，听见这一句眉尖一挑便笑道：“好古怪的句式啊，你哪里听来的诗歌？我怎么不曾听过？不过到是应景，描写也优美。”
沙吟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竟随口念了句唐诗，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吱唔道：“什么诗歌？我，我就是随口瞎念的。”
霍去病立时接道：“瞎念的？没想到你竟还有这本事，随口念念的东西也颇有韵律，我对此到是也有些心得，不然哪日我们切磋切磋？”
沙吟哪里会切磋什么诗歌？脸瞬间就红了，想也没想的就转移话题：“时间已经不早了，是不是该开始正事要紧？”
霍去病本也就是想逗一逗沙吟，见她这般也就转头向远处走去并扬声喊来了素谛将一份空白地图交于他，然后吩咐道：“素谛，带几个人，从现在起于前方开路，并同时找出这一路的暗河和水源所在，并将位置详细标于此图之上，明白了没有？”
素谛接过图揣进怀里，笑了：“诺。将，不，陈镖头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说着回头招过几人细细的低语了几句，然后再对霍去病说道：“我们这就出发，每半个时辰我会派一人回来向大队汇报情况。”说完便领着那几人脱离了大队向大漠中先行行去。
其他的人马还可以休整一段时间，沙吟靠着马车坐在了沙地上。葛医长从车上下来将干饼和水袋递给了她，“娃娃，吃点东西吧，等一会儿又得赶路了，抓紧时间填饱肚子。”
沙吟接过了水和饼，却没有立刻吃，只是望着远处的沙海对葛医长说道：“在这沙漠中寻得了水就等于是寻得了生存的命脉，真不知道素谛是靠什么来寻得水源的，不过这技艺真是神乎其神，此次若是能将这一路的水源探明白，那明春我们来战时可说是再无后顾之忧。”
葛医长在她的身边坐下，笑道：“那是素谛娃娃祖上传下来的本事，听说绝不外传，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如何做的，只知道通常都能准确的寻到。”
沙吟也听过这个说法便不再问，打开了水袋的塞口正想喝水，不想查看过队伍的霍去病已回来了，瞧见到她手上正拿着水袋便一把捞过痛饮了几口，然后这才对他们说道：“你们在说什么？都吃过东西了没有？我派苏直和高不识去附近探查了，等他们回来我们便走。”说着又想去拿沙吟手上的饼，却让葛医长一把打开了，“那是沙娃娃的饭食，你要吃自己去车上取。”
霍去病咕弄着，“真是越老越不讲道理了。”却还是自己去车上取了饼，然后也在沙吟的身侧坐下开始大嚼了起来。
吃了几口转头瞧见沙吟嘴唇有好几处干裂的地方，便将水袋又递给了她，“怎么，你也没喝水么？我们的水准备的很充足，你不必太过节省了。”
沙吟瞧了瞧被霍去病抿过的塞口，默默的接过水，内心犹豫一下这才举起送到了嘴边。
霍去病看着她喝水，半天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对了，我瞧着这天气待会儿日头落下去后很有可能会起风，到了晚间怕是会听到大漠鸣沙。沙吟，你以前可进过沙漠，听过这鸣沙没有？想想到是与你的名字到是应景，沙吟，沙吟，沙之吟唱。你说你这名字可有这个意思？”
沙吟突然就有些恍惚，不知为何就想起了与王洋一起参加的第一次任务。那次他们盗取了别国的石油信息被追杀逃往了沙漠中，在困在沙漠的那整整十天中她不止一次的听到过大漠鸣沙，还记得当时王洋用干哑的嗓子也对她说过：“听，精灵，这是不是就是你名字的由来？——沙的吟唱。”
沙的吟唱！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今天居然又想起来了。可是，可是她却已经来到这个地方这个朝代十二年了！十二年，不知道王洋现在如何了，应该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往事如梦！沙吟慢慢的咬了一口饼，好久才回道：“进过。”
也许是沙吟的神情有些悲伤，葛医长想了想叹道：“这种地方实在是不怎么好，寸草不生不说，还时不时的要起风沙，这也难怪匈奴人总是千方百计的来侵扰我汉地，怕是住在这样的地方他们要养活自己也难。可是如此一来这仗就要无休止的打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霍去病却是将最后一口饼咽下，回道：“待将那匈奴赶出大漠以北便是头，或是让他们的男女都成为我大汉的臣民，便是头！我相信这大漠早晚都将也成为我大汉的领土。”说话间，远处的夕阳终于跌落到地面之下，只留下了一线残红还半明半暗的笼照着大地，带着些悲凉的光。
沙吟忽然抬头看向霍去病的侧脸，瞧着他刚毅的下颌和坚定的眼神，心头颤了一颤：“一代战神，守土开疆，可这一路她又能陪他走多久？”每每想到霍去病早逝的命运，她的心头就不得不像蒙上了一层灰。
像是感觉到了沙吟的目光，霍去病也转头看向了她，问道：“怎么了，看我看的这样入神？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沙吟摇了摇头，避开霍去病的目光，“没有。我，我只是想起了一首歌。”
“歌？”霍去病像是来了兴致，立刻道：“什么歌？你唱来听听。”
“不，我不会唱，我只会念。”于是沙吟慢慢的念道：“旌旗蔽天光，谁家少年郎，八百裂胡狂？勇冠三军前，弓满定穹苍，守土复开疆……”这是她不久前才想起来的一首歌，唱的好像就是霍去病，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记起了它，也许是与一个人相处的太久，所以回忆就慢慢清晰。
霍去病听后呆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大笑起来，“沙吟，这，这是在说我的么？这，这是首歌么？你哪里听来的，还是又是你随口胡念出来的？”霍去病显然极为开心，眼里全是满满的惊喜和笑意，伸手搂上沙吟的肩膀，又道：“虽然我觉得稍稍有些谬赞了，不过那一句‘守土复开疆’正是我之志向。我相信有我霍去病一日在，那匈奴便不能踏入我汉地一步，更不可欺辱我大汉的百姓！”
葛医长也是笑，不过却是道：“沙娃娃，你看你把他夸的，乐的他嘴都合不拢了。所以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夸他了，省得他忘形。”
而沙吟却是没有笑，静静的望着沙海不再说话了。因为她知道她还有半段没有念出来，也永远念不出来——“扬鞭瀚海澜，封禅立狼山，战血染沙黄。风华未曾黯，夜永漏声长，曲终人不还。”
‘曲终人不还。’这便是结局么？！
“不！”沙吟摇头，再摇头。
……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这正是我之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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