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箍着金环的小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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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沙吟起了床便开始忙起了改造重弩之事。她通过高不识从兵库中借来了一架重弩用以改试，然后一整天都埋头在了营房中。
快到晚饭时，素谛看到沙吟坐在榻上一整天几乎连头都没有抬过一下，终于忍不住说道：“停一会吧，沙吟，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你起来活动活动和我们一起去吃了晚饭，之后再接着弄也不迟啊。否则你这颈背怕是也受不了啊。”
素谛的话说完，沙吟仍是坐着半天也没动，这让素谛不由得挫败的叹了口气的走上前去拿起沙吟所用的那些工具在她眼前挥舞了起来。可好半刻过去沙吟仍是没有什么反应，素谛只有无奈的坐了下来看着她忙碌，看着看着却也好奇的赞道：“哎，别说沙吟，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手艺，又磨又锉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徐大壮正坐在一旁，听到这话立刻说道：“沙吟这些本事都是跟着秦先生学来的。你不知道，秦先生的手那才叫一个巧，那是做出来的鸟能在天上飞，做出来的兽能在地上跑，我还记得我小时候要是得上一件秦先生做的玩具那能高兴的好几天睡不着觉。现在沙吟跟秦先生都学会了所以手也巧着呢。”
素谛曾听沙吟提过几次秦离，不过不甚了解，听到这里来了兴趣便向徐大壮小声的问了起来，两人迅速说的火热。而沙吟此时却是皱紧了眉头坐在炕上，不断的哀叹着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跟秦离学，以至于现在已经把小银弩全部拆看研究过了好几遍却仍是无法将重弩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每一个构件做起来都是那么难！
很快，晚饭的钟声终于响起来了。素谛和徐大壮从讨论中停了下来，见沙吟还是没有搭理他俩的意思，便只好道：“好吧，沙吟，那我俩先去吃饭了，你的饭等会给你带回来。”说罢相互的看了一眼，便走出了房门。
他俩走后没一会儿，高不识来到了营房，来查看今日沙吟的进度。走入营房内，高不识看到只有沙吟一人在，零乱的榻上除了重弩便是放着的各式各样的工具和零件，而沙吟低着头背对着他，身上所穿的一件蓝色衣裳因为汗湿已在背后结出了大片的盐花。高不识的心不禁忽的就软了软，第一次声音平和的对沙吟开了口：“怎么，还在忙啊，没有去吃晚饭吗？”原本对沙吟那些纠结也减淡了一些。
沙吟正在集中精力粘连一个卡口，听到这声音不由得顿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瞧见高不识招呼了一声：“高校尉。”随后就要站起来行礼。
高不识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行那些虚礼了，然后走到榻边，又对她说道：“饭不吃可不行啊，这任务虽紧但还不至于要你忙到连饭都不吃。”
沙吟坐了回去，笑了笑道：“没有不吃饭，只是懒的走过去又走回来，所以便让伍友代打回来罢了。”说完，瞧着高不识道：“高校尉是来查看进度的吧？就快了，再有几个零件就可以组装起来了。你再稍等一会我就能拿给你了。”
高不识听着到是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进度能有这么快，可是却也是很期待，便坐了下来，道：“不急，你慢慢弄，我就在这边等着。”说罢不再打扰沙吟，只无声的打量起那些精巧的工具来。他看的出来，这些东西基本都是机括者专用的特制工具而非市面上买来的那种，只是他没有想到沙吟原来也是个中巧手。
很快，一支箍着金环的半月形的小刀吸引了高不识的注意力，他拿起那柄小刀放到眼前仔细的看了看，越看越觉得眼熟。待他伸手抚上那片小小的金环，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色，随继便高声的叫了出来：“这，这把小刀你是哪里得来的？”
沙吟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高不识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把小刀，皱起眉头奇怪的回道：“这刀是一位故人留给我的，有什么不对么？高校尉何故如此惊异？”
高不识却是二话没说的又立刻追问道：“故人？什么样的故人，他姓甚名谁？”情绪明显十分激动。
沙吟眼中有了警惕之意，静静的看了高不识片刻，反问道：“不知高校尉打听这个做什么？”
高不识看出了沙吟的抗拒，也明白自己有些失态，因而缓了口气才再开口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所说的这位故人是不是姓秦，是不是叫秦离？”说着看了沙吟一眼，“你不必担心我问这些的目的，我只是，只是这把小刀我见过，曾经用它的这位秦先生帮过我，我也答应过他如能再见面我定会打上一套新刀具送他，所以乍又看到这柄小刀我才……我才会如此激动。”说完便又向沙吟求证道：“所以，这刀是不是秦离的？他现在在哪里？我，我很想见他一见。”
原来是这样！沙吟心中的警惕消去却也感到诧异，她万万想不到高不识竟是认识秦离的。于是低头想了想回道：“只怕你无法再见到他了，秦先生已经过世一年多了。”
“什么？他，他……死了？”高不识一听到沙吟的话立即大惊失色，随后便是久久的无声。
沙吟待到他缓过来一些之后，才又问道：“不知高校尉是如何与秦先生相识的？”这也是沙吟最想知道的事情，因为她跟秦离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却并没有听秦离提起过高不识，但现在瞧着高不识却似乎对秦离记忆甚深。
缓缓的高不识开了口，目光像是穿越到了久远，有些模糊。“我认识秦离的时候那还是在匈奴，离现在有十五年了吧。那时我因被族人怀疑有汉人的血统遭到的排斥便带着母亲到处流浪，时间一长母亲便染上了重病，就在我束手无策之际好遇到了秦先生，他不仅救了我母亲的命，而且还因看她行动不便做了一个推车好方便我推着她走。我那时身无分文想谢秦先生也没有办法，便承诺他等到再见面时一定打造一副新的刀具送他。秦先生当然没有答应，只笑着说道，‘只要我和我的母亲都好好活着就是对他最大的感谢了，别的什么也不用。’可我们匈奴人一诺千金，说过了就一定要做到，于是我便将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一枚金戒指箍套在了他的一把小刀上，一来算是做个相认的记号，二来也是献上我当时仅有的一点心意。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希望能找到他，实现我的诺言，可没想到……”
说着高不识感慨的一叹，低下头去又抚了抚小刀上的金环，之后才接着又道：“后来我的母亲去世了，我因为想着自己的承诺便来到了汉地，来找他，后又因一些机缘巧合加入了汉军就直到现在。现在回头想想，也许我之所以有今天的这些就是因为他的缘故，对我而言有一个汉人曾远比族人待我更好。可是没想到的是，十五年后的今天我终于得到了他的确切消息，却是——刀仍在，人已故！”
很长的故事，曲折却不复杂。不过沙吟却明白了秦离为什么从没有提起过高不识，因为他的先生对于做过的这样的助人为乐的事情好像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于是沙吟待高不识说完后道：“高校尉也不必太过伤怀了，以秦先生的为人必不愿意看到你这般，正如他所说，你能过的好才是对他最大的感谢。”
高不识听到笑了笑，抬起头来对沙吟说道：“你说的对，是我执着了。”然后问道：“既然秦离将这些刀具都留给了你，你们的关系应该很亲近吧？”
沙吟点了点头，应道：“是的，先生曾经收养了我，算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恩人。”
高不识“哦”了一声明白了原委，随后便道：“那么沙吟哪日有时间可否带我去祭拜一下他？”
这当然没有什么问题，沙吟很快的应下了。高不识的眼里盈上了笑意，看着沙吟再不是之前的疏远和冷淡，取而代之的是亲切，一种看到老友之后的亲切。
……
待到营里的火把都燃起了之时，沙吟的大弩终于组装完毕了。趁夜高不识和沙吟便赶到了校场，检试这第一次改造的结果。
高不识亲自开弩，只见他将六石重的大弩弩弓架上左肩，用右手缓缓的拉开了弩弦，这在平时需要两个人同时才能完成。就听弩牙嗒嗒的响动，弦满之后高不识一松手，三支并排装在上面的弩矢就陆续的飞了出去。
高不识震惊的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这样的实验结果真的出乎他的意料，虽说严格上来说并算不上真正的成功，但他万万也没想到仅仅一天的时间，沙吟真的就实现了重弩连发这个在他看来不可能实现的目的，虽然离设定的目标要求还有差距，但剩下的就只是调整与修改的工作了。
而沙吟却是将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弩矢发射不够连贯间隔时间太长；射发方向不在同一个点上不能有效命中目标；射距没有什么提高……看着远处钉在不同地方的三支弩矢，沙吟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这根本离她所想要达到的程度还很远啊。
高不识瞧到沙吟的表情，看的出来她很不满意，不由得就笑着对她说道：“皱着眉头做什么，还不满意？已经很超乎我的预料了。一天的时间就做到这个地步要我原来是想都不敢想，你应该高兴才对。”
沙吟不说话，上前取下了他肩上的重弩转身便向营地走去。高不识看到一愣，随后便对着沙吟的背影大喊道：“沙吟，回去后别再弄了，天晚了好好休息才是，将军允你的时间还充足着哪，不要太着急了。”
可是第二天的一大早高不识就看到了一双熬到通红的眼睛。沙吟拿着重新改过的重弩赶在早操之前就来请他进行第二次试验了。这让高不识无奈之余也感到了一丝感慨，他以前真的错怪这个孩子了。
第二次试验最后是四个人一同进行的，在去校场的途中沙吟和高不识碰到了赵破奴与霍去病，于是便四人一同来到了校场验证结果。仍是高不识开弩，在短暂的几声响动之后，弩矢破空而出，紧接着便是赵破奴连连的惊叫声：“天，我的天，这，这竟真的做到了？实在是太，太不可思议了！”赵破奴显然是被眼前所看到的吓了一跳。
霍去病也吃惊不小，不过并不似赵破奴那般夸张，因为他一直相信沙吟能够做到，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只有高不识知道这其中的差别，经过这一夜的修改连发的连贯性和速度明显大幅度的提高了，发射点更是得到了较正，这让他实在是为沙吟高兴，因为这样的结果已基本接近成功了！可是再看沙吟，一张素白的小脸却是凝重的很，显然对这个结果仍是不满意。
高不识刚想说点什么，只见霍去病已走到了沙吟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道：“怎么这个表情？一日多的时间能做出这般的成果你已是给了我极大的惊喜，还有什么不满意么？本来我想来怎么样也要个三五日才能出个大概的。”
沙吟看了看霍去病没有说话，只是又走到了高不识的身边，取过重弩当场拆看了起来。清晨的阳光中，沙吟眼神执着嘴唇紧咬，让另外的三人都不觉心生感叹。
赵破奴本来还想对沙吟说话，一瞧这状况便转了目标，向高不识走去。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便听到高不识已先叹息道：“沙吟这孩子也是难得啊，怪不得能令将军另眼看待。”
赵破奴不禁一下子噎住，张大了嘴看了高不识老半天才忽然说道：“哎，我说老高，你，你怎么突然就改变想法了，之前你不是很看不上这事么，怎么，怎么现在居然想通了？”他仿佛一下子之间便不认识高不识了，感觉十分纠结。
高不识立时就是哼的一声，“我想什么了？我想的与你脑袋里的那些龌龊想法根本就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赵破奴顿时有些怒了，高声道：“我的想法哪里龌龊了，跟你又哪里不一样了？你给我说清楚！”
高不识根本不理他，只向沙吟和霍去病走过去，见到霍去病正帮沙吟支起大弩，便也搭手帮忙。而当他看到霍去病眼中的那抹心疼时，又不由得想到——如果将军真的喜欢上了这样的沙吟话，或许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箍着金环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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