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一次唱出的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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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夜，泌着凉。若有若无的风吹来，拂着脸，让人觉得舒爽又透着那么一股子清寂。
霍去病骑着马从离皇宫不远的小巷抄近路回府，被这夜风一吹到去了不少酒气，人也精神了许多，于是不自觉的减缓了马速，想多享受一会儿这清凉。无聊的陪人瞎忙了一天，晚上又饮了不少酒，这样吹吹风到也疏解了一些疲乏。
然而没走几步，就在经过‘乐府巷’的巷口时，霍去病却突然勒住了马缰，直直的向巷内望去。因为就在巷内，‘乐府’的门口，那立着的细瘦孤傲的身影，让他看起来十分眼熟。
眯起眼，霍去病仔细的分辨了片刻后，确定：没错，那个瘦瘦的身影正是沙吟！
皱了皱眉，霍去病从马上翻下，却并没有冒然的向前去也没有弄出任何声响，他只是不断的在猜想着，这深夜人静四下无人的，这小子为何会跑到了这乐府门前来，他来做什么？
霍去病很好奇。事实上他对沙吟的一切都很好奇。
静静的观察了半晌，他看到沙吟一直站在乐府的门前没有动，既不去叫门，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笔直的站着凝视着乐府前的门廓处一动不也动。而那里是个死角，在他的位置看不到。
下意识的，霍去病翻上了墙头借着黑悄无息的向前摸去。他想要看看，沙吟到底是在看什么，竟望的如此静默却又关切。
一点点的凑近，直潜到快到乐府门前的墙边，霍去病这才发现，沙吟其实是在动的，她在颤抖，只是那颤动过于轻微和克制，让人不容易发觉，只有这样近的距离才能看清。她仿佛很冷，却更像是在抑制哭泣。
突然，霍去病觉得这初春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温度，渗出一种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沙吟其实没有哭，她只是太过于悲哀，太过于压抑。悲哀的想要仰天长喊，压抑到想要冲过去砸开面前那扇关闭着的大门，然后背着秦离冲进去，让秦离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知道秦离不会允许。
当她背着秦离来到这个秦离口中所说的‘墨门’时，发现这里竟已被改建成了什么‘乐府’。不仅高墙重筑，而且大门紧锁。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可能走错了地方。但秦离却痴痴的望着门廓前那块仍然残存着一些焦黑痕迹的条石，扯住了她肩上的衣服，紧紧的揪着，仿佛是将一生的力气都凝于了指尖。
她知道，这真的就是以往的墨门了。就在她想上前敲门入内时，秦离却开了口，强提着声音对她道：“沙吟，你放我下来。”
沙吟不敢违逆秦离，将他放了下来。秦离虚弱的向前走，跌跌绊绊。沙吟想扶，却被重重的推开。“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参与，站远些。”
沙吟明白秦离这是怕她冲动，也是在保护她，所以只能远远的退开。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秦离强撑着已极尽虚弱的身体，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蹭上那门前的台阶，然后再颤抖着抚摸门前的大柱，抚摸门廓上的条石，最后扶门跪倒，对内敬叩。
她怎么可能不难过？她的先生，她最尊敬的人，人生最后的愿望竟然是以这样卑微的方式凄凉的实现的。十五年的想念，十五年的执着，到了最后竟然连门也没能进去！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只能忍着心痛，远远的看着。
霍去病又向前近了几步，终于看清了那门廓处的情形。在乐府前的门廓内，一个干瘦的模糊身影，正摇摇晃晃的想从跪着的地上爬起，可是身子刚刚抬起了一半，便又猛的一头栽了下去。
霍去病一惊正想做点什么，就见立在门前不远处的沙吟已经飞一般的掠了过去，惊急之中便是一声：“先生。”
那人趴着没动，直到被沙吟抱扶起，才呻吟了一声，勉强说出几个字，“没，我没事。”
门廓内太暗，霍去病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从沙吟对他的态度已经猜到，他便是秦离，李敢所说的沙吟那个即将死去的亲人。可是这人为什么会深夜到这乐府的门前来跪着？
霍去病正在猜疑，又听见那人低微的说道：“好，好了沙吟，我，我的心愿已了，我们回去吧。”
沙吟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的“嗯”了一声，就将那人背到了背上，然后走出了门廓。
微弱的月光照到了那人的身上，霍去病这时才终于看清那人的身上穿着的居然是一套黑白各半的墨者服。
‘墨者’，这曾是朝庭明令绞杀的门派，因为墨门中人多善武精器，所以当年罢黜百家时，朝庭似乎对他们格外防备，所用的手段也就更为残酷狠辣，不似对其他学派中人只是驱散遗送，而是剿杀。不过听说这长安城中的墨门十几年前便好像已经没有了门徒，怎么，怎么今日竟会跑来了一个到这乐府门前，竟还与沙吟有关联？
霍去病不禁咬住了唇，将目光看向沙吟，难不成她也是墨门中人？
霍去病到不是对墨门中人有成见和反感，而是沙吟若真是墨门中人，到还真叫他有些头痛。一来李敢与沙吟交往甚深，若让人知道沙吟的身份，那李敢必然也会遭受波及，他与李敢是兄弟又受李敢之托要照顾沙吟，这事做起来就有难度了。二来，他原本是有意想将沙吟招入军中的，这样一来，怕是不成了。
看着沙吟背着那人渐渐走远。霍去病终于从暗处跳出，左右的望了望，沉思片刻之后，上前扣响了乐府的大门。
……
沙吟背着秦离，快步的离开，耳边听着秦离越来越低的咳声，心中一下紧过一下。她知道，秦离这是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为此她跑了起来，托紧秦离一边跑一边不住的向他叫道：“先生，撑住了，您一定要撑住了，我们很快就到住的地方了。”
然而秦离却没有回答她，只一条长长的血线从口中滑下，顺着她的肩头一直流淌下去。
沙吟没敢去看肩上那不断滴落并散发阵阵甜腥的液体，只是憋足了劲的向前跑。可不知道为什么腿却像不听使唤了一般的只是软弱的想向下跌坐，好几次差点连同秦离一起摔倒在地上。
当沙吟再一次勉强背正秦离向前迈步时，秦离微弱的带着些叹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沙吟，先生不，不想去李府的别院了，你，你带先生到，到一个有树有花的地方去吧。先生，先生想睡在那样的地方。”
脚步滞住，浑身哆嗦的厉害。沙吟伸手扶住了墙，好半晌，才稳住自己有点破碎的声音，应道：“好，先生，我带您去，找有花有树的地方。可是您一定要撑住了，千万撑住，现在正是春天，花香着呢。”
秦离没有应。沙吟也没敢转头，只将全身的力气都凝在腿上，咬牙向前走去，秦离的呼吸时紧时松，沙吟眼盯着前方突然说道：“先生，我给您唱首歌吧，这样您就不会想睡了。等下我唱完了，我们也就到了有花有树的地方了。”
秦离仍是没有动静，就在沙吟以为他再也不会回答时，一声极小的声音传了过来：“嗯。”
顿时喉头翻涌，但是心却稍松了松，沙吟努尽全身的力气唱道：“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清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
这首歌是沙吟前世最喜欢的一首歌，她一直觉得这里面有她人生的写照，但是她从来没有唱过，一来她不善歌唱，二来她不想流露出那样的期望。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为了与她有着相同命运的秦离而唱。
沙吟的歌声实在说不上美好，喘息中带着浓重的鼻音，但在这个夜里，它一直回响着，伴随着沙吟用艰涩的步伐走离长安，走到郊外，走上了远离人烟的翠华山。
当第一缕阳光照下，从山间的树荫中照射出来，沙吟已背着秦离爬至半山，她的鞋底全部磨破，每走一步便有嫣红的血水流出，印在林间的枯叶败枝之上。而她身上的衣服也刮的不像样子，并且全部湿透，汗水及露水浸透其间。
沙吟的歌声早已没了力气，只在粗喘间间或还能听到一两个不清楚的字眼，但她依然在唱。
因为不能停，停了便是绝望！
……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一次唱出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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