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行》藏布

160、到底是谁赢了谁

　　接到圣旨的第二天，李敢便命府中开始筹备起了婚事。虽然这道命令让府中的众人都悄悄有些议论，但终因是圣旨所定也都积极的操办了起来。

　　李敢没有再去追问沙吟的答案，他以这样一种方式来验证沙吟的态度，他想如果沙吟不同意就会极力出面阻止，可最终他看到的却是沙吟的默默不言和视而不见，这让李敢的内心感到了无比的喜悦。

　　然而几天之后李府接到了一封请函，是给沙吟的。沙吟看后斟酌良久，最终出了门。

　　这是一个下午，地点在古风酒肆，二楼的雅间中，沙吟与霍去病见了面。见面时霍去病正在独酌，面前放着的几个酒坛显示着他已等了许久也喝了不少。

　　沙吟静静的站在门口看了许久才走进去，极力无视着霍去病大病初愈后的瘦削和苍白，也极力的忍着想要抢下霍去病手中酒杯的念头，直到坐下后才开口道：“我来了。你找我有何事？”沙吟对自己说，她这次来不是由于牵挂霍去病的伤势，而是来将许多的事和他做个了断。

　　霍去病看见沙吟眼中有了亮光，想了想为她斟上一杯酒，“许久未见，你，陪我喝一杯吧。”

　　沙吟瞧了瞧那杯酒，半晌道：“不了，我还有事不能在这里久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过最后还是加道：“听闻你刚刚伤愈，也不要喝太多了。”

　　霍去病的脸上有了笑意，手中的酒杯立即放下，却仿佛是不知道再说什么，“沙吟……”极久忽然道：“不要嫁给李敢，好吗？”

　　沙吟的心抽痛了一下，却是抬眸瞪视着霍去病，“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去病却仿佛疼痛般的再没了笑容，“沙吟，我知道皇上下了圣旨让你和李敢尽速完婚，可，可你不要嫁给他。”

　　心头的刺痛更加尖锐，沙吟抿了唇，“既然你已知道这事，便该知皇上的旨意无人能改。更何况我与李敢早已定了亲，这是早晚的事。你这话岂不说的可笑。”

　　“不。”霍去病似乎有些激动，立刻道：“沙吟，你知道我不是在说笑。我也知道你并不愿意嫁给李敢。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嫁给他，我们离开长安，离开大汉。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安排好一切，到时我们就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去，然后共度一生。”

　　霍去病说着，眼中有着迫切和憧憬。而沙吟心中的痛却丝丝漫延开来，她知道这是一个梦，一个很让人向往的梦，但是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从汉武帝下发了圣旨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再没有了这种离开的可能。

　　强迫着自己咬紧牙关，沙吟故意的说道：“我为何要与你走？为何要和你去浪迹天涯？难道我疯了不成。你有你的公主要娶，我有我的关内候要嫁，好好的日子不过，我为何要和你去冒险？”

　　然而心口太痛，沙吟终是说不下去了，只有站起身来道：“如果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那恕我没有时间奉陪了。我，我还有婚礼需要筹备，告辞了。”说完人向外走去，生怕再呆下去就没了抵抗的力量。

　　而霍去病没想到沙吟是如此态度，起身就想去拦，然而心头的焦急却让他长咳了起来。其实他的病还未全好，只是为了见沙吟才这般匆匆出来，现在眼见着沙吟要离开，竟是又催发了病症。

　　听到霍去病的咳声，沙吟停下了脚步，转身便道：“你怎么了？为何会咳的如此厉害？可是伤并未好尽？”话说着人已不自主的走近替霍去病拍抚。

　　霍去病趁机一把抓住沙吟的手，一边费力的止着咳声，一边喘息着道：“不要走沙吟，不要对我，对我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我知道你的这些话不过是为了逼退我保全我，可，可……”说着霍去病望进沙吟的眼中：“可已经来不及了。我早已向皇上禀明了一切，我对他说我喜欢的人是你，宁死也不会娶卫长公主。所以皇上都知道了，你就算嫁给李敢也已不能掩盖。所以不要嫁他，不要沙吟！”

　　沙吟忙乱的手当即停下，眼睛惊的大睁，极久才道：“你，你疯了么？你这般做是不要命了么？”沙吟的声音尖锐，里面满满都是和恐惧，难怪，难怪他被杖责，难怪皇帝下发了这样的旨意。可这一切都没有沙吟对霍去病未来再不可把握来的打击巨大。

　　她突然就想到了霍去病的早亡？是什么让身体健康身居高位的他会命不久远？以现在的形势，匈奴至少二十年不会对大汉再有大的威胁，不是战争那他为什么会……猝于二十三岁，就是明年！难道，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件事？忤逆皇帝拒娶公主！不，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想着沙吟浑身冰凉，连手指都颤抖起来，几乎是一把推开了霍去病，大声喊道：“你给我听着霍去病，我不会跟你走，更不会和你共度一生。不管你与皇上说了什么，都去给我改回来，好好的回去娶你的公主做你的驸马还有大司马。我，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更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交集。我，我一定会和李敢成亲，所以再也不要让我听到你和任何人说这样的混话。”

　　说完沙吟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房门，让霍去病连再做出任何反应的机会也没有。霍去病大喊着沙吟却是已人去楼空。好半晌霍去病倒坐下去，心仿佛也被抽空，手捂向胸口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他猜到了沙吟会因顾及他的安危而拒绝，可却没想她会这般激烈甚至决绝，竟让他连话全部讲完的机会也没有给他。

　　五脏六腹绞痛着，极久霍去病颤抖着去取案上的酒壶，可半天竟是举不起来。这时一只手替他拿起了酒壶，并为他斟上了一杯酒递了过来。霍去病抬头望去，面前站着的人竟是李敢。

　　李敢看着霍去病道：“我来陪你喝上几杯如何？”

　　霍去病不知道李敢是何时来的，又为何而来，不愿他看出自己的狼狈，强自镇定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既然来了那便坐吧，你我到是也很久没有在一起饮过酒了。”

　　李敢在他的对面坐下，坦诚的道：“我今天之所以会来是因看到了你送给沙吟的贴子，不放心便跟了过来。见她走了，便现身来与你一见。”说着李敢也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

　　霍去病可听到他是尾随沙吟而来，尽管早有猜测，可还是皱起了眉头，“你监视她，还跟踪她？”

　　李敢饮了一口酒，没有否认：“是，因为我担心，尤其怕她跟你见面。怕你会蛊惑她，更怕她会受了你的蛊惑，因此不得不妨。”说着眼锋扫向霍去病：“而我担心的果然没错，你找了她，并且对她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因此我不得不现身来见你，也与你好好的谈上一谈。”

　　霍去病明白自己刚刚和沙吟所说的话应该都被李敢偷听到了，但看他承认不讳，且如此从容不迫，反而不好说什么了。于是只能道：“你到是坦白的让人惊讶。既如此，那便不妨直言吧。”

　　李敢将杯中的酒全部喝下，看着霍去病强自镇静下掩不住的窘迫，心中十分痛快。刚刚霍去病与沙吟说的那些话让他十分愤怒，他之所以现身就是想来打击霍去病的，因此闻言毫不遮掩的继续说道：“想来现在你心中十分难受吧，沙吟拒绝了你的提议，想必你很是痛苦吧。”

　　霍去病一愣，没料到李敢会如此说话。而李敢则是接着道：“一直以来你聪明能干又受皇上的宠爱，似乎是没有什么得不到的，可今日……”李敢说着，霍去病皱了眉头盯向李敢，李敢也看着他，“是啊，多让人嫉妒啊 。从小到大我都是嫉妒你的，却也真心佩服过你，毕竟能做到这般很不容易的。可今日我却是那般的恨你，恨你的不知足，恨你的冷心冷肺。”

　　也许是真的在心中积压了太多的怨愤，李敢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起来：“沙吟，明明是我先认识的她，你明明知道我对她的心意，可你，却毫不顾兄弟之义横刀夺爱，你怎能如此无耻？现在我好不容易与她定了亲你却又来撺掇她与你远走高飞，霍去病你可想过我的感受？你到底拿我李敢当什么？”

　　霍去病张了一下口，像是想要解释，而李敢则更加凶猛的道：“ 而我更加恨你的是，你看不起我李敢也就罢了，可你怎么敢连她的生死也枉顾？你要带她远走高飞？可你有没有想过那后果？你们真能走的掉？一旦出事沙吟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你是皇上宠臣或许无事，沙吟要怎么办？你怎么能如此自私！”

　　霍去病的脸色再次变的苍白，李敢的神情却无比的冰冷，“不要跟我说什么你会力保他无事，呵——”一声讥讽漫出李敢的口中，“你再能干也只不过是个臣子，忤逆皇上拒娶公主，你真有这个本事么？所以我今日就是来告诉你，你不用妄想了，不要说是皇上，就是我也不会看着你带沙吟走，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将她推进死路。”

　　李敢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刚刚的情绪过激了，稍稍收敛了一下。而霍去病则是望着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心中充满了震惊，曾几何时那个憨直单纯的李敢不见，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竟是这样的犀利而冷酷。

　　许久之后霍去病终于开了口：“如果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同意呢？”霍去病淡淡的问着，开始了反击，虽然他心中明知自己不会这样，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打下李敢脸上的那种高傲。“如果我以死相挟呢，你觉得沙吟会怎样？如果我告诉沙吟我宁愿与她同死也不愿独活呢，你猜她会怎么选？你能拦住我或她么？”

　　果然李敢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你——”眼中神色既惊且恨。霍去病所提的问题一下便戳到了他的痛处，但他明白那并不是恐吓，如果他真的这么做，沙吟的选择不言而喻。

　　和霍去病进行这场谈话前李敢一直在告诉自己，一定要压制住霍去病，打掉他的气势，如此才能灭绝了他的念头。为此他做足了准备，可是霍去病就是霍去病，只轻轻一个回击就让他溃不成军。

　　李敢咬紧牙关目露寒光，“你敢？如你真敢这般，我就算死也要先杀了你。”

　　霍去病没再出声，只那样静静的看着李敢，他知道他们都在赌气，但却都是伤心人。忽然霍去病觉得倦了，垂下眼慢慢的苦笑起来，“李敢，你说的对，我不可能不顾她的生死。”

　　说着霍去病突然站起身来，“所以我不该莽撞的找她，更不该在她的面前说这些。这回你赢了。想来你也不该再嫉妒我了。”

　　转过身霍去病一步一步的向门外走去，脚步虽然有些沉重却走得极稳。

　　李敢愣愣的看着他，不知他这事何意，突然认输亦或是认命了？眼看着霍去病的身影迈出门外，又传来了最后一句话，“照顾好她，若是我出了什么事，记得不要让她搅进来。”

　　而这句话让李敢的内心又是一惊。这，他这又是何意？虽然霍去病说他赢了，可这场谈话留给李敢的却并没有得胜喜悦，相反的他的内心却突然感到了更大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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