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行》藏布

154、行刺计划的失败

　　十几日后，正值高人所测的‘三合临日’，宜下葬。

　　一大早，寅时刚过，李府便哀乐遍鸣，正门大开。随着挽幔一展展的举出，装载着李广尸身的黑色棺椁被抬出了李家大门。随后李敢手捧着灵牌站于当先，带领着送葬队伍走出了大门。

　　步出了府门，送葬队伍拐向了长安大街，按礼制他们需先抬棺穿过长安城，并沿路和所有的亲朋好友做最后的拜别，然后才能将李广送出城门前去墓地安葬。而各家收到了帖子的亲朋好友也会等在长安大街的路旁，来送李广最后一程。

　　送葬的队伍慢慢前行，每隔一段便会停下来和各家前来最后送别的见礼，而沙吟裹在这队伍中感觉到了无比的尴尬。这一刻她十分后悔自己怎么会被李夫人说动了前来参加了这次送葬，要不是担心李敢，她，她不应该出现的。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每到一处停下她便会被李夫人拉着去同各家的女眷见礼，然后看李夫人将自己介绍给对方。现在沙吟明白了李夫人叫她来的用意，可这更让她觉得难堪，李夫人是在把她当成李家未来的当家夫人在向人介绍，可她，她却从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更不可能去成为什么当家夫人，李夫人现在这样做法只能让她今后更难行事。可，此时此境却容不得她解释，她只能低着头尽量不去言语。

　　就这样当灵棺再一次停下来，当沙吟看清了又一户拜别的人家后，她的难堪，她的后悔达到了最顶端。

　　这一次的人家没有女眷，沙吟不用前去见礼，可，可当看到那个久别的身影，她却恨不得自己能够凭空消失！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他居然瘦了那么许多，高高的个子竟现出空荡荡的枯槁感来，虽然神态依然如以前般带着孤傲的不逊，可那双眼睛却再没有了那种飞扬的神彩。

　　沙吟看着他上前去向李广的灵位行礼拜别，又看着李敢对他的还礼叩谢，有那么一瞬几乎想冲上前去质问他，“为什么没有照顾好自己？”可，最终她还是低下了头，用力的挺直了脊背，让自己表现出漠然。

　　是的，她已经没有资格了，就在汉武帝确定了她和李敢的婚事后，就在她穿上麻衣以家眷的身份站在了李夫人的身边后，她就再也没有办法去对他做任何的关心了。所以她只能告诉自己：“也许这样更好，这样霍去病就能更快的忘了她，厌弃她，那么也许他今后就会活的更好。”但，心却那么疼，那么疼！

　　脑中就此一片空白，接下来再发生了什么又见了什么人沙吟已一概记不清楚了，她只知道最终李广的棺木被抬出了西城门，之后所有的人坐上了马车，而也是直到了这独处的时候她才敢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心口。

　　那里空荡荡的又冷又痛！沙吟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心竟真的可以在被挖去后还清醒着，明明疼到不能呼吸，可意识却仍那么的清醒，可以感知到他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和表情。所以她知道霍去病最后向她望过来了，并如以前一样在茫茫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她。他在看她，在询问她，那目光始终定在她的身上，一直不曾移开。可她，她却始终没有抬头，漠视他的存在，然后就那样无情的离开了他，将他甩在了身后！

　　沙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不这么难受，她只知道她的心再也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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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棺随后被运到了墓地，众人开始入葬，场面沉重而哀伤。李敢一直站在坟前，直至入葬结束还是不肯挪动一步。李夫人劝了几回无果，看看天色只得让沙吟留下来陪着李敢，自己先带着众人回去了。而沙吟就这样陪着李敢一直站到天色黑透。

　　天色渐晚，风变的更加猛烈，四周早已看不清东西。终于当天空中有雨滴落下，李敢动了动，走上前去轻轻的抚过墓前的石碑，开了口：“父亲，我走了。您放心，我，我定不会有负您，有负家门的。”说完，转了头看向沙吟道：“我们走吧。”

　　沙吟牵过留在不远处的马，两人上了马开始返程，这一路仍是谁也没有说话。待到回到李府时已至宵禁，在李敢去看了看李夫人后，李府的灯渐渐全部熄灭。

　　沙吟回到自己的房中，没有点灯，而是走到了窗前慢慢的坐下。窗外雨已下的渐大，除了雨声仿佛再也没了别的声响，沙吟就这样看着听着，直到半个时辰后，才起身又换上了一身夜行衣走出了房门。

　　沙吟先到了李敢的住处，在那里没有找到李敢。她看了看一动未动的被褥，随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李府。沙吟知道李敢去了哪里，今天在李广的坟前她就有所感知，李敢的悲痛已到了极限，因而他今夜必有行动。但大雨来临，她以为会阻止李敢的脚步，可没想到……

　　沙吟匆匆赶往卫府，到了那里大门外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沙吟随后跃上房梁，便看到一个院落此时正是灯火通明。再向那里赶去，才翻上这个院子院厢的檐角，沙吟便看到大量的府兵正聚集在这个院落里，而府兵的中间围着一个人，也是穿着夜行衣。而沙吟只需看那个人露在面罩外的眼睛便可确定那正是李敢。

　　沙吟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随后向院中的四处看去，她想确定一下卫青此刻是否也在这个院中。可眼睛才扫到对面的廊下就发现卫青身披外衫站在那里，左肩上竟是一片鲜血淋漓。

　　沙吟心中一惊，没有想到卫青竟已，竟已受伤了！难道就这片刻李敢就已得手了吗？那这下事情可就难办了！沙吟想着，本来的动作瞬间停止，身体又伏在了房檐上，现在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此时的情况任何一点动静都很可能会惊到那些府兵，让他们对李敢痛下杀手，而卫青也绝不会阻拦，这样一来她的出现很可能会害了李敢。因此，沙吟小心的隐藏起气息，只能先不动声色的观察情况，然后再想办法处理。

　　房檐上沙吟趴着不敢动，而对面的廊下卫青也是站着定定的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正在想什么。事实上卫青肩上的伤并不重，可他的内心却仍是很愤怒，不仅仅是因为被李敢刺伤，更是被他这种没完没了的纠缠和愚蠢执拗弄到再无法忍受。关于李广一事，他已对对李敢百般容忍，可很显然李敢并不在意，更不领情。咬了咬牙，有那么一瞬卫青真的很想就这样把这个李敢就地正法了，可尚未想好，一阵吵杂就打断了他的思路，院门外冲进了大队的人马。

　　卫青看过去，原来是自己的妻子平阳公主还有这几日到府上来小住的卫长公主不知怎么得了消息从栖凤楼赶来了。这让他不禁悄悄的蹙了蹙眉，让人为她们隔出一条路来。

　　平阳公主一到院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卫青的伤，随继惊呼一声便大叫起了大夫，然后赶紧冲到了卫青的身边。而她身后的卫长公主则是被院中的气氛给吓到了，那么多的府兵，那样浓厚的杀气，让她不由得就有些发颤。卫长公主很难相信竟有人敢来大司马府中行刺，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又让她不得不信。

　　越往里走卫长公主越是害怕，可又忍不住的想去看那个刺客，她小心的往里瞧，最后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群中那个黑衣蒙面手执长剑的刺客，这个人虽被府兵层层围着，可目光中却仍是有着浓重的杀意。这让卫长公主不由得连连的退了几步。

　　身旁的宫女赶紧将卫长公主扶住，而卫长公主一碰到人则立刻将她拽到了身前，随后紧张的在她耳边吩咐了起来。片刻，那宫女点了点转身步出了院子，而卫长公主则是攥起了拳头不断的安慰着自己：“没关系，没关系，那个人一听到消息很快就会赶过来的，来保护自己。只要有他在她就安心了。”

　　而就在卫长公主祈祷的这片刻，平阳公主已招来了大夫为卫青包扎伤口。伤势不重，大夫三两下便处理好了，随后卫青便开始劝平阳公主赶紧带着卫长公主离开，毕竟这里并不那么安全，他们不能让卫长公主有任何一点的危险。平阳公主虽然还是担心卫青，可也明白轻重，在反复叮嘱了众人保护好卫青之后便带着卫长公主离去了。

　　这二人一走，卫青松了一口气，而房梁上的沙吟更是长舒出一口气。刚才她还很担心这两位公主的到来会闹出什么意外来，但还好她们并没有多留，也没有节外生枝。

　　院中又恢复了安静，而此时卫青也冷静了下来。他看向李敢最终告诉自己，他不能杀了他，这件事仍需谨慎处理，否则将会后患无穷。因为一旦李敢死在他这里，那些想利用此事做文章的人就会立刻冒出来，流言扑天盖地而来，无论他怎么解释都会被认定为杀人灭口，陛下也会被谏章淹没，从此他百口莫辩，陛下也不得不对此做出处理。因此他不能冲动，更不能给予对方这样的把柄。

　　然而不杀了李敢他又应该怎么做呢？将此事报于朝廷再掀起新的一轮朝中混战，把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李广之事再翻出来理论？或是再一次放过李敢，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可是就算他放过了李敢，李敢又会息事宁人么？很显然他已失去了理智，他很怕今后还会陷在这没完没了的报复之中。

　　对此卫青很是烦恼，皱紧了眉头瞪着李敢。而李敢也回视着卫青，眼中全是不甘和痛恨。对于这场刺杀李敢抱了很大的希望，为此他才选择了父亲下葬的这个日子前来行刺，为的就是出人意料。更兼这些日子卫长公主前来卫府小住，卫府的大多数人都被派去保护公主了，所以他认为自己可以成功，可没想到在朝堂上他扳不倒卫青，在这私底下却还是报不了仇。

　　李敢看着这周围众多的府兵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出去了，他不怕死，却恨自己没能报的了父仇，同时也担心接下来卫青会对他采取的羞辱和报复，他很担心卫青会将此事牵累到李府，连累到他李氏满门，那样他的罪孽就深重了。这个念头让李敢觉得绝望，此刻他才沮丧的意识到，他今日的这个做法有多么的不理智。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已成了别人的阶下囚，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牵连。

　　李敢想着，将手中的剑慢慢的举了起来。围在他周围的府兵立刻紧张起来，全部向他逼近了一步，同时也举起了兵器。李敢看着，悲凉的笑了一下，再次看向卫青！

　　卫青瞧着他，心中暗暗疑问：“难道到了这个时候这个李敢还不死心？还想拼死一搏么？”皱了皱眉头，卫青抬起手想让人将李敢立刻拿下，不再给他发疯的机会。可就在这时却见李敢举起的长剑竟横在了自己的颈项之上。

　　“你……”卫青被惊吓出声。随后就见李敢瞪视着他高声说道：“卫青，你赢了，我知道我杀不了你，更报不了父仇，所以今日之事我就将这条命赔给你。若你还有一丝良心，一点人性，便不要牵累我的家人。”说完李敢惨笑一声，向自己的脖颈狠狠的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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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赶了一章，但思路上却有点接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