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岩上

21、真正的第20节

　　从窗子里落回到房里，触到地面的时候，我的心没来由地痛了一下。我滴溜溜地在外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回到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来了。或许，就像我在碧云天下走一遭，终究还是要回到祈府那四面高墙里去。可是，我……
　　肆锦很快就走了，我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天，已经好晚好晚了。
　　“殿下。”
　　我听到门外宁歌轻而恭敬的声音。
　　我立刻拉高了被子，装着睡着了。
　　门打开了。濂少主的脚步声很轻，是因为轻功很好吧。他在我床边坐了下来，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觉得濂少主一直在盯着我看。灼热的仿佛刺痛人心的视线，又慢慢地平和下来。
　　被子，有一种淡淡的芬芳，我以前似乎也闻到过，却从来不曾仔细过，现在闻起来，却似乎是一种名贵的香料，有安神的作用。
　　濂少主是庶氏所生，他虽也为殿下，却被安置到与中原交界的樊阳行省当藩王，可见是不怎么受重视的。如今先皇病逝，濂大人回到这西夏国都与大殿下争位，这些细微的地方又是如何顾及到的……
　　而他忙着调兵遣将的如今，又是为什么到我这里来呢。
　　夜风似水，刚刚虽然拉高被子，却一不小心露了大半个肩膀，被风吹一下，简直是冻僵了。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理了理被子，把我全身裹进去。我正纳闷这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濂少主，却听到他喃喃地说了一句：
　　“云天云天，我该拿你怎么办？”
　　姐姐姐姐，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一下。
　　濂少主……那个不可一世霸道欺人的濂少主，又怎么会说出跟弟弟一样的话来？
　　难道，我真的就让人那么头疼吗，每个人都不知道拿我怎么办……
　　胡思乱想的时候，濂大人已经出去了。门轻轻响了一声，然后是锁门的声音。
　　“殿下，请早点休息。”
　　沉寂。
　　我以为濂少主离开了，却又听到他说话：“宁歌……不要总撑在窗台上。”
　　冷淡的声音，即使说着这样的话，也是听不到一点温情的，刚刚对我……一定是我的错觉了。
　　夜过了总是白昼，白昼过了，又将是夜。
　　肆锦第二天又跑了来，仍然是笑眯眯乐呵呵，跟我说着不着边际没有油盐的话。直到黄昏，他才笑得有了几分一本正经。
　　“云天，走吧。”
　　“啊？”
　　他转过头饶有趣味地欣赏我莫名其妙的样子：“我昨天不是说了吗？”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很迟钝，所以当一直等待的事情突然降临的时候总觉得是假的。
　　“不好？”肆锦歪着头很伤心的样子，“那我是自作多情了。”
　　“没有没有！我要走我要走！”我扑过去抓住他，好像恶狼碰到小绵羊。
　　“云天，我不想强迫你。”肆锦继续发挥他的演技。
　　“没强迫没强迫，我是自愿跟你走的。”
　　“可是……”他玩心泛滥了……
　　“没有可是了！”我掐住他的脖子，“带我走！”
　　“嘎”的一声，房门被猛然打开，濂少主出现在门口。
　　房间里突然冷到极致，声音都似乎结了冰。方才的兴奋与欣喜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看到濂少主铁青的脸色，我只觉得胆寒。仿佛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
　　在脑子里迅速过滤了一遍，我已经三天没打坏他的东西，七天没有坐到窗台上，如果不算昨晚，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他没有惹他了，那我到底哪点……顺着濂少主的视线，我扭过头看肆锦，然后……迅速地把还卡在他脖子上的手缩了回来。
　　濂少主反手拍上了门，冷冷道：“应天帝，我不记得西夏有邀请你。”
　　应天帝？他说谁？
　　“是吗？你把我的子民带过来，我还以为是为了请我呢。”回答他的，竟然是肆锦。
　　但是，他有点不像是肆锦了。虽然出口的还是玩笑般的言辞，却再也没有玩笑的意味。
　　濂少主的目光移到我身上，竟有几分怒气，吓得我又缩了一下。
　　“祈云天，我要带回去。”
　　肆锦说得“祈云天”似乎是我。可是我却有些不习惯。肆锦，从来都叫我“云天”的。
　　“你以为我西夏是什么地方？”濂少主又看回去，目光冷冷淡淡，看不出有什么了。
　　“哦？你西夏？濂少主，这西夏还没有归你啊。大殿下的兵马就要到了，你跟他也快在朝廷上正式翻脸，你确定这一场动乱里，你保得住祈云天？”肆锦扬起嘴角笑。
　　“如果可以呢？”濂少主危险地眯起眼睛，“至少，比你值得信任。”
　　肆锦忽然大笑起来：“濂少主，你还在因为左将军的事情记恨我？”
　　空气在这一笑里，仿佛凝结了。
　　我身边的两个男子似乎忽略了我。
　　我看到濂少主眼里从来没有过的仇恨，利刃一样。而肆锦看着他，一动不动。
　　在那一瞬间，这两个男子都变得有些遥远，仿佛沉浸在了某种回忆里。
　　而眼前的争论，反倒无意义起来。
　　窗外仿佛有一阵风吹过，有人抱起我，又迅速跃出去。最后的一瞥里，濂少主的手扶上了他的剑。
　　围住我的手臂轻柔，小心翼翼。熟悉的气息，安全的气息。我伸手环住他，低低地叹了气。
　　“弟弟，肆锦……是应天帝？”
　　“嗯。”
　　我不说话了。天有些黑了，西夏的夜似乎要长些吧。
　　我看到了河，还有河上的船。
　　我又抬头看弟弟，他正专心地看路。弟弟和肆锦不同，与其与我说话，他更希望守护我周全。
　　我小声地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开口：“弟弟，你知道，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此时，弟弟正穿过船上的窗，落到船舱里，发出低沉一响。船立刻开了。
　　弟弟这才问我：“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