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密码》月腾蛇

2、第二章

　　一个褐色长卷发的纤瘦女子正坐在背靠着门的位置。一只玉白色的手臂搭在桌子上，青葱一般的手指不耐烦的敲打着桌面。
　　阿蕾安静地站在门边，没有再走出一步。只是这样呆在原处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近在眼前，但却永远难以企及的背影。
　　童谣听见开门声，身体一顿。但也不过一瞬间。她缓缓从左侧转过头来，只露出完美的侧脸。猫一般地的眼睛瞄过来，当发现只有阿蕾一人时，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转而又被喜悦代替。

　　“他没有跟你一起来？看来他对你也不过如此。”
　　她说着站起，向左踏出一步，然后将整个身体转了过来。一抬手将脸上的一缕棕发掖到耳后，抱起双臂微仰着下巴上下打量起站在门口的阿蕾。童谣得意或者不屑时喜欢抬起下巴，这个神态动作简直和阮次成如出一辙。
　　心里一酸，阿蕾还是率先微笑出来，真心真意。
　　“谣谣，好久不见，你又漂亮了好多。”
　　“不敢当，再漂亮又有什么用？阿成与你结了婚。你这是在炫耀么？”
　　阿蕾无奈，叹了一口气。童谣还是过去的样子，冷艳骄傲，任何让自己不满意的事都会耿耿于怀，更何况阮次成对于她并不是不满意，而是毁灭性打击。阿蕾想起三年前童谣走之前的那通电话，轻轻地诅咒，甜蜜着谩骂，一字一句都烙在阿蕾的心里，到现在也没有忘记过。
　　“我会回来，把你抢走的再重新握在手里。你以为你赢了？没有，阿成爱的终究是我，与你结婚的不过是一具没有了心的躯壳！”

　　过去的种种与现实重叠，阿蕾没有说话。她走到桌子边，伸手拉出一张椅子，转头望向身边满脸嘲讽的童谣，轻笑道：
　　“坐吧，阿成马上就来。”
　　童谣定定地看住阿蕾，眼神莫测，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阿蕾清清淡淡的样子，一委身还是坐了下来。
　　“点菜没有？”
　　阿蕾问，在看到童谣小幅度的点头后，又道：
　　“素四宝点了没有？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
　　童谣却不回答，而是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吐出。半晌才终于说话。却是不答反问。
　　“你为什么要同我见面？哦不，是你们。”
　　“先吃饭，等阿成来了再说吧。”
　　童谣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阵敲门声传来，接着便看见一身正装的阮次成缓缓走近。他今天显然精心装备过，虽然还是同过去差不多的款式，但显然在细节上下了很多心思。
　　阿蕾习惯性想要招呼阮次成过来，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只是对着要到自己身边来的阮次成浅浅一笑，摆摆手不在意道：
　　“别过来了，挺费劲的。就在谣谣身边坐吧。”
　　阮次成一愣，望向阿蕾的目光难测。最后依言坐到了童谣和阿蕾中间的位置上。他将椅子向阿蕾的方向挪了挪。
　　童谣自从阮次成出现后就一直一言不发，只是呆呆的望着他，神色恍惚。阮次成仿佛没看见童谣的这番神情，一抬头展出一抹微笑来。
　　“谣谣这次回来是工作么？会呆多久？”
　　童谣见阮次成望向自己，一晃神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她抬头看向他，发现他没有变。眼睛还是那么亮，望向你的时候仿佛全世界只有一个你自己。鼻梁高直，和爆满的额头形成一条完美的弧线。从前她最喜欢抚摸他的鼻梁，然后轻轻地吻上他的嘴角。最后满心喜悦地投进他的怀抱。
　　他的嘴角微微地上翘，让人永远都辩不出喜怒。她想起他们从前在一起的情景，从相识到分手，他似乎永远都是不疾不徐的样子。情到深处时自己已经离不开他，和朋友约会也要带上他才可以安心。他从不会拒绝，但也不会表示欢迎，但她不管，不拒绝就是接受，他一定也是同自己一样情根深种，一时一刻也舍不得分开，否则又怎么会答应自己各种各样的要求。
　　她想要问他这些年过的如何，想要说自己回到这里来完全是为了他。更想要大声的告诉他自己还是爱着他。只是当她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有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
　　阮次成被童谣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急忙递上纸巾。并轻声询问。但童谣反而哭得更凶，一边哭一边哽咽着。
　　“阿成，你还喜不喜欢我？”
　　阮次成一愣，转过头望向身边的阿蕾，阿蕾笑笑，轻叹出一口气，缓缓道：
　　“阿成，其实你可能不知道，谣谣当年临走之前寄出过一封信给你。”
　　说完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看着直直看住自己的童谣，继续道：
　　“谣谣，真是对不起。你当年寄给阿成的那封信，其实他并没有看到。我那时碰巧在他家，看见桌子上有一个淡紫色的信封，心里知道那一定是你写给阿成的，所以，就自作主张的拿走了。”
　　说着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纸袋，轻轻放到桌子上，然后推到阮次成面前。
　　“就是它。里面写到如果你能去挽留她，她就不会走。”
　　阮次成静静地看着阿蕾。目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会生气吧？阿蕾想。可是转而又释然——这已经与自己无关，走出这间屋子，他们将是再不能相逢的陌生人。
　　听闻这件事，童谣简直要疯了。此时此时愤怒悔恨一起袭向她，过去的种种失意和痛苦在阿蕾的讲述下，仿佛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她愤怒又仇恨地盯住阿蕾。控制不住地将过往与阮次成感情的失败全部迁怒到阿蕾的头上。但是愤怒之余她有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阮次成，她想知道他的反应。看他是不是也一样的愤怒，是不是也同她一样为这错过的三年而追悔。
　　但阮次成只是看着阿蕾，仿佛周边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阿蕾感受到童谣的目光，只能在心中默默地重复着对不起。真是自作虐不可活，自己当初鬼迷心窍做出这样的事，那么今天所有一切的结果都是自己应当承受的，并且必须承受。
　　她苦笑一下，转而继续道：
　　“我一直喜欢阿成，知道那时候你们分手，就想要争取一下。阿成一直当我是朋友，我担心说出这些恐怕连朋友都会做不成了。谣谣，对不起，我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幸福，也剥夺了阿成选择的权利。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是徒劳。你们错过的三年不能重来。这个是结婚戒指，我知道你不会稀罕，你们可以另外定做，但是我还是要交还给你，算是一个仪式吧。”
　　她指着那个纸袋，对着阮次成认真道：
　　“这里是离婚协议。财产的分配我不要，另外的财产明细我都列在了这里。我带来了户口本，只要办好了手续，你们就可以即刻结婚……对不起阿成，我隐瞒了你这么久。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以爱为名义的欺骗是多么的丑陋。我希望你能回到当初，可以不再那样被动。我把幸福还给你们，可能有些晚，但除了对不起，剩下的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说完这些，阿蕾很想释然的祝福他们，然后默默地走开。
　　只是明明那么想笑，最后却还是哭了出来。
　　她慌张的揉了揉眼睛，不想让阮次成看见自己这样放不开的狼狈。都是是自己的错，还有什么哭的资格。 服务员敲门的声音传来，要上菜了。正好，边吃边谈，自己实在不应该再留在这里。
　　阿蕾这样想着，站起身来歉意道：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就不到场了，祝你们幸福。”

　　快步走到门口时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阴了天，灰黑色的积雨云叠加在天空中，沉重压抑。远处轰隆隆的传来一声闷雷，然后便是瓢泼大雨。
　　阿蕾顾不上心中害怕，一咬牙扎进了雨中，路边的出租车这时也变得炙手可热。无论阿蕾怎样招手也不停下来。
　　也好，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谁会去注意一个伤心欲绝的失婚女人呢？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阿蕾反而生出一阵被保护的安全感。雨水重重地打在脸上，阿蕾索性也不再躲避，孤零零地站在路边，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慢慢地沿着路边的白线向北走，却冷不防的跌进一个同样潮湿的怀抱中。
　　这怀抱这样熟悉，教人不知该抱紧还是应该推开。
　　阮次成紧紧拥住阿蕾，然后没等她反应，便一把横抱起她，将她放到停在路边的车子里。
　　被车里的热气一激，阿蕾打了一个寒噤。阮次成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条大毛巾，将浑身湿透的阿蕾团团裹住。他的嘴角紧紧抿着，面色不善。阿蕾不明所以，但也知道阮次成时生气了。她不敢胡乱猜测原因，过去的经验告诉她此时还是闭嘴最好。但谁知阮次成却不待见阿蕾的沉默，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是不说话。
　　阿蕾吓了一跳，寒冷加上担忧，她重重地打出个喷嚏。眼泪鼻涕飞溅。阮次成终于再忍不住，轻轻责备她。
　　“你怎么不等我自己就先走了？”
　　阿蕾闹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好试探地开口。
　　“……我以为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当年是我做错了事，你现在完全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心意行事。啊，我知道，你是不是觉得对我有责任？不不，你别有什么负担，我们没有孩子，而且现在这个时代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想再婚很容易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完全已经变成了自言自语。阮次成哭笑不得，只好一把抓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强迫她转头看着他。
　　“你又自作主张什么？你怎么知道你现在做的就一定是我想要的？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他的目光幽幽，好像一汪深蓝色的湖泊，温柔又深沉，阿蕾简直要沉溺其中。但她很快清醒，挣脱掉他的大手，不说话。
　　阮次成叹出一口气，缓缓道：
　　“阿蕾，你想不想听一听我的想法？”
　　阿蕾头也不回，只默默地轻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外面的暴雨依旧哗哗下着，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跟外面的雨落声相比，车厢内静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在这一个幽闭的空间，有且只有两个人。其他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外，至于到底是“是”还是“否”，一点也不重要。
　　“我和遥遥，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你的破坏，才错过。那时候我就已经发现彼此不合适，分分合合，最后还是决定分手。”
　　“且不说我就算是接到那封信也不会去挽回，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因为你的原因，我也不会生气。爱情的结果没有人能预测，就像一把精密的密码锁，在不知道密码的情况下想要打开会有无数种组合。稍微的一点偏差都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我既然最后能与你结婚，那自然就是属于我们的缘分。我不是随随便便就选择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们的感情？……你这样自作主张也怪我，是我没能给你安全感。”
　　说着又重新执起阿蕾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轻轻道：
　　“对你没有责任，只有爱。不管是开始还是现在……”
　　阿蕾怔怔地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当眼泪划过脸庞时，她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伸出手想要擦掉。却冷不防被阮次成一把扯了过来，一寸一寸吻干了她的眼泪。
　　路过的行人都神色匆忙，疾步向家的方向赶去。阮次成放开梨花带雨的阿蕾，最后一次轻吻一下她的额角，然后看着阿蕾晕红的耳根，笑容一点一点漾开。
　　他发动车子，看着前方，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回家，我们也回家。以后再也不许说要离开我的话。”
　　阿蕾抬手看着不知何时又被阮次成戴好的戒指，似叹息又似呢喃。
　　“恩，以后再不离开。”
　　（完）

　　噗，完结了哼(ˉ(∞)ˉ)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