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销记忆》步卿梧

3、计划

　　“开会！开会！领导说，全体参加，不准缺席。”

　　肃扬刚从外头跑完新闻回来，椅子还没坐热，就听到背后有个大声公在召唤。大摇大摆的中年男子，在走廊里以敦实的身躯来回压地板，满嘴里跑的只有这一句话，还在不停地重复。肃扬无奈地摇了下头，这位仁兄实在是唐僧的不二人选啊。

　　“大嘴，什么事这么重要啊？”跑体育线的江彬从一旁探出颗大脑袋。他个头不高，身手却很敏捷，思维也相当活跃，报社里不少国内的职业球赛都是由他跟踪采访的。肃扬和他很合得来，两人常约了周末一起去打球。也难怪江彬会跑体育线，在篮球场上，他可是个完美的得分型后卫。

　　“上头布置任务呗，还能有啥，全面贯彻上级下达的命令和精神。” 刘大嘴唾沫横飞，叫隔壁桌的小玲一脸不悦。

　　小玲姓吴，师范大学文学系毕业，写得一手好文章，常在报刊杂志上发表短篇小说，她比肃扬早半年进报社，但她似乎很讨厌肃扬称呼她前辈。肃扬第一天报到，就有人传出八卦说，小玲看肃扬时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深情。

　　匆匆拿起桌上的茶杯，刚喝了两口，肃扬就被硬生生拖进了会议厅。

　　“两天前接到通知，咱们市最近出现一些淫媒，专靠拉拢有钱商人，进行□□□□的勾当。市公安局对此现象极为重视，准备加大警力，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扫黄严打活动……”

　　主编挺着大肚，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已是入冬气候，他却还是怕热得要命，时不时拿出手帕擦额头上的汗。肃扬坐在最后排认真记录要点，其他人不住打着瞌睡，尤其是大嘴，直接往桌子上一趴，还真就睡过去了。

　　主编在上头念了半天大家才明白，原来是报社决定派一支精锐的采访小组去第一线抢新闻。这年头报社生意难做，虽说《时代报》在本地业界里，也算小有名气，只是激烈的竞争直接关乎到报社的效益存亡。所以这次，领导不敢怠慢，立刻决定成立一支有五位精英人员组成的采访小组。

　　肃扬作为唯一的新人，被破天荒地排进了组里。虽然只有短短四个月的表现，但他的工作能力毫无疑问已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会议一结束，他就开始摩拳擦掌，琢磨额着这次该怎么大张旗鼓，好好表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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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扬到家已将近七点，桌上放着饭菜，应该是刚出炉没多久，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旁边一张字条——“吃不完，记得放冰箱”。

　　肃扬现在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扫荡程晖做的晚饭。在一起住了四个月，虽然是间一室一厅的单人公寓，但两个大男人还是尽可能地把它收拾得干净有序。三个月前，程晖说他找了份晚上的工作，虽不正式，但总比待在家里强。后来他们几乎无法再见到面，每天程晖晚上七八点出门，凌晨两三点才回家，肃扬起床时，他还在熟睡。白天肃扬去上班，程晖就在家里休息，顺便打扫和做饭。
　　第二天一大早，主编就在办公室里抓耳挠腮满面愁容。

　　小玲跑到刘大嘴旁边，悄声问：“主编这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昨晚警方端了个小淫窝，抓了一批人，《新辰报》抢了头条。”刘大嘴神秘兮兮煞有介事地凑过来说。

　　“这么快？咱们的特派小组才刚成立，怎么头条就被抢走了呢？”小玲显然大为失望。

　　一旁的肃扬没吭声，心里捏了把冷汗。昨晚躺在床上他就在琢磨：光听从上头的安排，肯定不会得到特别有价值的线索，大家写出来的东西也必然千篇一律。既然想在竞争中取胜，就必须得出其不意。那他到底能做些什么才会让人刮目相看呢。

　　“看来一直跟着警方这条线是行不通的。要跟他们打关系也不容易啊。咱认识刑侦科长，人家兴许就认识公安局长，怎么也比不了啊！”大嘴还在不依不饶地发表着高谈阔论，“所以呢，最好咱能来个出其不意……”

　　“怎么个出其不意法？”话音刚落，肃扬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这不正是他冥思苦想的症结吗。

　　“最好能有人混进去——这叫深入敌人内部。”

　　“卧底？”小玲作势要惊叫，立刻被大嘴一个嘘的动作制止下去。

　　“这太危险了。”江彬从一旁走过来，虽然他不跑这条线，但似乎也对这事特别上心。

　　“那当然，这些淫媒牵的头可都是大老板，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还可能是□□上的大哥，跟他们对着干可不是开玩笑的，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大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喝了口茶，接着唠叨，“所以这主意听起来好，但真要实施起来难度不小，不然警方早派人去了。”

　　最后那段话肃扬完全屏蔽了，思维一直都停留在“卧底”两个字上。

　　这个方法真不错。思维飞速旋转着，脑中开始有了套不成形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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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扬找来几个了解情况的人调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这些淫媒已演变得相当猖狂。他们打着知名经纪公司星探或经纪人的头衔，满大街去骗那些做明星梦的俊男美女，表面上给他们介绍进入演艺圈的机会，实质上，就是带他们陪有钱人吃饭娱乐，当然大部分到最后就演变成了□□易，而淫媒们就堂而皇之地从中收取所谓的中介费。本来这事也不算大，而且牵扯到太多有钱人，地方上不想多管。可最近这股势头越来越嚣张，几个受骗者的家属开始借舆论施压，搞得公安机关不得不出面调停。为了给社会舆论一个交代，公安机关终于开始发布通知，开展一次大面积的扫黄活动，杀鸡儆猴，挫挫这些人的嚣张气焰。

　　肃扬是个极富正义感的人，听到这些心里早已气愤填膺起来，今天大嘴提的卧底方案又正合了他的心意，所以不管上头是否同意，他决定自己设定一套方案，今晚就去试探性行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