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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很多年过去,当曾经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叱咤风云的他们,已经被人们神一样地供起来敬仰和崇拜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记得一切是怎么开始的,然而顾惜朝却固执地记住了这个日子。
      四月十七,星期三。
      即使多年过去,当时的冲动和激情已经化为安然和平淡,他那过分好使的脑子却分毫不差的记住了这个特殊的日子,甚至连那一天明媚到妖娆的晴空艳阳都始终徘徊在脑海中,几十年,迟迟不散。
      那一天,他第一次用脚尖踏入了那个他为之奉献了最美好的年华的领域。
      光影交错
      气壮山河
      ……

      “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
      有桥顶楼,伴随着报纸与桌面亲密接触发出的动人(?)音效,方应看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很不安分地跳了两下。
      圈子里长期三分天下的局面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秘密,但其实能这么长时间保持平衡状态,这三巨头的分工还是有些细微的不同的。
      最资深的雷氏主打的是综艺路线,旗下名嘴云集,大半个电视台的节目都被他们霸占着,然而近年来却免不了有些走下坡路的趋势;稍年轻些的金风细雨楼(J影娱乐)则主攻影视,艺人也多是实力派,虽然在几年前受了重创,却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奇迹般地挺了过来,愈加站稳脚跟;而有桥集团是这几年才异军突起的新锐,从歌艺领域起家,深谙炒作捧红之道,签约艺人无不是以脸蛋儿著称,只要长相过关,有桥怎么也能为新人量身打造出一套培养计划,在这个明星梦泛滥的年代里,无疑是最锐不可当的那支势力。
      但也并不是说这三家就单一往某方向发展,毕竟在这个演而优则唱,唱而优则演的现状下,做娱乐公司最不可或缺的就是一个全字,所以雷氏也有雷纯这样天后级的演员,而J影也创造得出无情这种乐坛的神话,至于有桥集团,除了那些年轻水灵的偶像面孔,最值得称道的无疑是王牌经纪人,白愁飞了。
      问题是,他就不能少给自己惹点麻烦么!
      方应看按住额角的青筋,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好整以暇地扫了一眼面前的报纸,不屑的神情溢于言表。
      身为金牌自然有金牌的气质,当然,这不是说他的脾气有多大牌,也不是说他的私生活有多混乱,而是,这个顾惜朝眼里不务正业的人,从他进入媒体视野的那一天开始,捧谁红谁,简直就是个走动的造星机器。
      他有最敏锐的直觉和毒辣的眼光,经他手的艺人即使不能直接封神,也都称得上一句当红。
      随着这只造星机器愈加精准,之前被冷嘲热讽的坏脾气变成了个性鲜明,混乱的私生活居然也可谓之深入体验。这种评价连白愁飞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偏偏那些媒体能大言不惭地在公众面前说出来。
      也就是因为这样方应看才无限期地容忍着他的张狂。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出名你红了你是公众喜欢的,那么你地位就高,就有资格嚣张跋扈,于是有名的更加有名,籍籍无名的就想尽一切办法,无所不用其极地找人捧红自己。
      就像个赌盘,每天都有人被无情地抛出去淘汰,或是输到倾家荡产一败涂地,但仍然有源源不断的新人抱着鲜活的梦想和水灵灵的期望,削尖了脑袋不畏生死地挤进来。
      循环往复,赢的永远是少数人,大家却都乐此不疲。
      镁光灯下的生活太过诱人,所以这样的游戏经久不衰。
      方应看眯了眯眼,只有站在顶端的人,才有制定规则的权力,而那种感觉才是最好的。
      白愁飞的手指隔着报纸在桌子上敲出声响,“我不知道你还信这种东西。”
      “我不信不代表没人信,”想起了什么,方应看挑着嘴角眉眼如花,“你那名声很难让人不信吧。”
      白愁飞眼神冷下来,“我对男人没兴趣。”
      “朋友OR情人,金牌经纪人亲自接机,神秘男子身份成谜。”
      看着报纸上占了半个版面的他半夜里载着顾惜朝回家的大幅照片,和这赚足人眼球的标题,其实白愁飞也不是不能理解方应看的怒气,同性恋不比其他绯闻,这年头娱记果然是越来越能扯了。
      “所以,你大半夜那么殷勤地带人回家干吗?”说罢,补充道,“我还以为那个点儿你正躺在女人床上。”
      “别说的你好像很有贞操,”冷冷哼了一声,白愁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正事儿,我要签他。”
      “……”方应看沉默了一下,“问个理由不过分吧。”
      “我的判断从来没错,他可以很红。”
      “可以红的人很多,你可没对别人这么上心。”
      “呵~”白愁飞轻笑,眼眉斜斜挑上去,那股独特的自负和凌厉便从眼角眉梢一点点泄露出来,“这是能封神的底子。”
      ——因为他跟他们一样,适合这里。
      黑暗中的发光体有独特的光芒,六年前说着要衣锦还乡的顾惜朝他还依稀记得,那时的他们都还是籍籍无名的小角色,有才华又如何,遇不到伯乐你就算是匹千里马也一样得去拉磨!所以顾惜朝毅然决然出国镀金,而白愁飞选择继续在这里煎熬。
      那时总想着要更红一些,这样就可以更自由一些,不用看人脸色不用委曲求全,于是,白愁飞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顾惜朝也带着一身戏骨和一堆金边证书回来了。
      他们早就尝过了圈子里冷得惊人的温度,这么些年不知踩着多少人上位,从皮肤到骨血一点点适应,然后被同化。最后终于,什么都觉不到了.
      也,只有这样的他们,才最适合这个圈子。
      当然,这些,他不会跟方应看说。
      对面的人不置可否地耸肩,“那么确定?”
      白愁飞一对卫生球甩过去,“塞给我那些菜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多疑问。”
      “那你总得给份儿资料,让我见见真佛吧。”
      挑眉,不信自己?他哪根神情搭错了么!
      看了眼笑的奸诈的方应看,白愁飞还没开口,就被门口传来的动静打断了。
      礼貌的两声敲门过后,首先闯入视野的是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精致,却不似女人的秀美,配着略显苍白的皮肤,每一根手指仿佛都是上帝的杰作。
      这只手缓缓推开门,视线亦随之上移,方应看眸间紧了一下。
      鬓似刀裁,眉如墨画,寒星般的眸子点点清傲疏狂,整个人如一支青莲般,遗世独立。
      ——这是方应看对顾惜朝的第一印象。

      指间的烟燃了很久,却不想抽,看它兀自凝成一截玫瑰的形状。
      枯白的玫瑰,却意外地有着诡媚的姿态。
      Seven star浓烈到呛人的烟味缱绻着飘了过来,顾惜朝皱了皱鼻子。
      “他总是这样?”
      做型设的小姑娘愣了一下,“啊,你是说白先生吗?呃,也没有啦,”小心翼翼地看一眼站在窗边的人,“白先生向来都……呃,很严格的。”
      顾惜朝挑挑眉毛,能猜到这所谓的“严格”是个什么意思,估计这些打工的没少受他的气。
      在见过面后,方应看算是默许了白愁飞的做法——其实他本来也相信他的判断,于是后者便嚣张地几乎把整幢楼掀翻了。把顾惜朝整个人打包扔给型设,丝毫不浪费时间地拿出一叠剧本让他挑,然后在他挑了个看得最顺眼的之后,就跑去窗户边发呆了。
      实话说,在他拿出那叠剧本的是顾惜朝还是颇有些惊讶的,不是不知道他在圈子里的地位,但他是真的没想到那人会如此理所当然胸有成竹地让自己挑剧本,就好像去试镜就一定能参演一样。
      顾惜朝挑了挑眉,貌似最后怎么样还是要看自己的吧,白愁飞那股自信哪里来的?他确定不是因为什么绝对相信自己。
      ……白愁飞能推心置腹地相信别人,他想想都觉得寒。
      六年前的相处,时间并不长,但顾惜朝觉得自己还是能够看到白愁飞张扬的狂傲背后隐藏着太多想要的东西……因为,自己其实也一样。
      视线里倚在窗边的背影桀骜不驯,点烟的手势却意外地给人落寞的错觉。戏演久了,顾惜朝早养成了对细节的尖锐敏感,说不上为什么,即使只是看白愁飞此刻的背影,他却依然猜得到那人心里不知百转千回着什么。
      突然就有点好奇。
      “怎么,弄完了?”大概感觉到了看过来的两道目光,白愁飞随手把烟按灭,转过身,然后瞬间脸色黑了好几个色号。
      “你把他打扮成这样干嘛?!法式是哪个年代的你知道么!你从哪里看出他这张脸适合这身的?!你是不是型设啊,方应看雇你来浪费钱的么!!!……”
      劈头盖脸地骂完,直到小姑娘苦着一张脸摆出一副要哭了的表情,我们的白大经纪人终于满意地停下了。
      顾惜朝咳了两声,偏过头去。虽然不是圈儿里人,但他穿衣服其实是很讲究的,刚才完全是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才会任那小姑娘摆弄。
      “算了,我自己弄吧。”抬手拍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小姑娘,顾惜朝示意她可以先出去,然后转过头来看着白愁飞,“怎么了,你?”
      “没事儿,”白愁飞深吸口气,眼神却透露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你确定是那部?”
      “嗯?有什么问题么?”
      “没……”白愁飞挥挥手,然后随手拿起旁边最上面的一个剧本,甩进顾惜朝怀里,“今天看完这个,明天去片场。”
      顾惜朝看着手里的言情剧本,皱眉,“什么意思。”声音沉了下来,他不是那种可以跟年轻人拍偶像剧,争夺小女生粉丝的年纪,这种做法根本不适合他。
      白愁飞冷笑,目光张扬地压住顾惜朝眼中的凌厉,“你以为你是谁?电影要的是票房,你呢?有半毛钱的票房号召力么!”
      顾惜朝一愣。
      “那部片子我会想办法,”白愁飞似乎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眼神有那么一两秒的散乱,“最好是两边都拿下——不过这就要看你了。”
      顾惜朝挑挑眼睛,瞥了白愁飞一眼,不置可否。只是那飞扬的眼神却十足像是白愁飞平常的模样。
      他们这些都是对自己太过自信的人,白愁飞没回应,只是紧了紧身上的风衣,“那你自己先折腾吧,我还有事儿,先走。”
      顾惜朝面无表情,“车钥匙。”
      嘴角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白愁飞发现如此不雅的表情居然无法以人为意志控制。

      擦着自己火红的跑车走过去,白愁飞有种不知要去哪里的错觉。说什么有事,其实也不过是突然觉得周身的空气很闷,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
      Shit!
      偏偏头,点了根烟,信步走在街上,身边行人如蚁车水马龙,这个城市几十年如一日地忙碌,人们穿梭在店铺、车流,和混乱的空气之间,熙熙攘攘。擦身而过的,甜蜜的情侣,或者是无家可归的人,脸上也许挂著笑容,也许神色疲惫。可是,在这样的城市,你根本无法从表情上看出一个人到底开不开心。
      白愁飞嘴角翘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幸亏自己不是什么大明星,即使上镜率不低,大多数人见到这张脸一时半会还是反应不过来的。
      真不知道究竟是好不好。
      人们就是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那些一直出现在你眼前,蛊惑着你去追寻和争取的东西,等真正握在手里也许会蓦地发现,那些东西毫无重量,模糊得不真实。反而是最平淡的过往会在不知不觉中填满心里的沟壑。
      一点一滴,一丝一缕,
      像彻骨的剧毒,缓缓蔓延四肢百骸,等到回过头来发现这些,早已万劫不复。
      白愁飞仰头吐出一口烟,任呛人的气味蛰地嗓子咳起来,连带着肺里也萦绕上淡淡地闷痛。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烟的呢?
      他自己也说不清。
      这种事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养成了习惯的,最开始发觉不了,等到知道它、它们对自己的影响后,偏偏已经戒不掉了。
      习惯,习惯。
      被刻意养成的习惯向来都是种可怕的东西。
      白愁飞知道,并且讨厌,可惜一样无法拒绝。
      天蓝的过分,空气恼人地清澈,他感觉自己要在这样的阳光下被晒变型,干燥的气息让整个人变得烦躁,仿佛在心底、血液、骨髓深处燃了一把火,从里到外的滚烫,让他无法遁形,于是心情更加糟糕。
      白愁飞十分想不通,为什么顾惜朝偏偏对那部骗子情有独钟。
      嘴里暗暗骂了几句,他更想不通的是自己怎么会给顾惜朝看剧本。明明应该全是电视剧的本子不是么,明明就算涉及大荧幕也应该避开那部片子不是么!已经做过太多次的事,为什么这次会把剧本给顾惜朝……
      白愁飞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或许是顾惜朝回国让时光一下子倒转回了几年前,而有些事情,就会不断挑战你的极限,不是你不想回头就不会存在的。
      仰头,重重把吸进肺里的烟吐出去……其实知道的不是么,那本子够好,导演也够出名,投资又雄厚……
      妈的,他到底是怎么了,白愁飞什么时候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了!
      伸手拦了计程车,白愁飞随口报了个地址,然后摸出手机,抬起的眼睛恢复了往日的凌厉和高傲,虽然他自己知道那份焦躁并没有散去,却终是被他压了下来。
      “喂?我是白愁飞,叫你们导演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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