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灵者》译怀

6、第五章 下山

　　朔风裹挟着寒雪，如刀片般席卷着苍茫的天地。

　　这惨白的世界之中，唯有一点乌墨引人瞩目。云逸身着玄色单衣，背着稚儿，步履轻便地走在风雪之中。风遇到他，分成了两股，从他身边绕过。背上的孩童丝毫感受不到寒冷，睡得正香。孩童的襁褓之上挂着一个小巧的奶瓶，是云夫人特意准备的。

　　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雪渐渐停了，乌云散去。阳光给雪面镀上了一层金色，也晕染了半个天空。低处的云，也逐渐消散。能看到阡陌交错的肥田，星罗棋布的瓦舍，渔舟云集的江河。

　　和煦的阳光扑在脸上，他身上冰凉的血液也蠢蠢欲动。心底滋生出无数的感情，有酸的，甜的，苦的，辣的。让他感到新鲜。

　　然而，有一种感情，让他有些害怕。那就是——孤独。

　　天地辽阔，这极寒之地，没有一丝人烟。他对山下的世界，心生向往。山下的每一扇大门，每一盏豆灯，都在吸引着他。

　　“哇！”不知为何，云暖忽而哭出了声。
　　他把云暖抱到了怀中，轻轻地拍打着襁褓。云暖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逸。这样热烈的关注，让云逸有些心慌。他忽然间捂住了胸口，原来，这就是心慌。

　　云暖呀呀呀地喊着，云逸把手指伸到了云暖的嘴边。她立刻含住了，笑嘻嘻地看着云逸。酥麻的感觉，贯穿了全身。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含手指了，但是心里的变化，让他对云暖的举动格外敏感。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契约的原因么？

　　云暖的小手，伸出了襁褓，握住了含在嘴中手指的指根。她的小手，肉肉的，正好可以圈住云逸那骨节分明的手指。

　　她在想什么？云逸开始好奇。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她。他把灵力汇集到指尖，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暖儿。

　　随着灵力的汇入，暖儿的头顶长出了浓密的头发，脸上的浮肿消失，眸子灵动而清澈。她的身子也长大了许多，襁褓上的绳子随即被扯断。

　　云逸将背包中的婴儿衣物都丢到了地面，翻出一块蓝花布，围到了暖儿的腋下，再找了根细绳做了腰带，勉强算是一件衣服了。

　　暖儿已有三岁的面貌了。她有着和母亲一般的褐色长发，披散到了肩头。她赤脚站在地面，仰望着云逸，张开双臂，露出甜甜的微笑：“逸。”

　　云逸万年冰冻的冷脸，似乎得到了春风的照拂，裂开了口子。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眸子中，是要溢出来的柔情。

　　他弯下腰，双手托起暖儿的腋下，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暖儿把脸贴在他的面颊上，好冰凉的触感，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很快就不冷了。”云逸向脸上运送灵力。有了灵力作为屏障，暖儿感受不到云逸真实的温度，顿时觉得脸上热呼呼的。

　　她的手，环着云逸的脖颈，打了个哈欠。

　　“逸，我好困。”她喃喃着，闭上了双眼。

　　他顺了顺云暖的褐发。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柔顺的长发散发着琉璃的光彩。她恹恹地趴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刷出一道阴影。粉嫩的小唇似乎能捏出水来。

　　累是正常的。他给暖儿灌输的灵力，已经到她能承受的极限了。她得休息好几日，才能消化那些灵力。

　　云逸心中的孤独之感，早已被满足取而代之。雪山之上，苍穹之下，有一个相随的人，这种感觉真好。他决定要带她走遍天涯海角，去赏山川河流，去品春夏秋冬。烟花三月，南下江南。金秋八月，采菊东篱。

　　他似乎明白了，新生的意义就是感受万千变化的感情。过去不重要，活在当下。

　　花了大半日的时光，下了昆山。又花了一个时辰，出了繁茂的灌木林。云逸的脚速，已经抵了常人一周的脚程。这也就是为何云肃问他一周能吃多少的原因。

　　小白狼趴在灌木之外，看上去已等候多时了。他的灵力受不了长时间暴露在昆山的风雪之中，所以直接从家中瞬移到了山下。他的脖子上挂了一个装满奶的奶瓶，奶瓶还余有云夫人的体温。

　　嗅到了云逸的灵力，他支棱起耳朵，从地面一跃而起，向前飞奔过去。果不其然，看到抱着孩子的云逸。

　　等等。这孩子，似乎长得也太快了。

　　啸呜咽地蹭着云逸的腿。云逸从包裹中掏出碎银，踹到怀中，然后把整个包裹挂到了啸的脖颈上：“暖儿不用喂奶了。钱留下了，其余不需要。”

　　啸舍不得走。如此纯净而强大的灵力，令他恋恋不舍。幸好他是灵兽，也拥有着纯净的灵力，并不会摄取他人的灵力，云逸对它而言就如同阳光对于草木，一边尊敬，一边渴望相见。

　　云逸的气势浑然天成。他轻轻地一瞥，对于啸就是巨大的压迫。同种物种，灵力的压制，是致命的。它后越了几步，左右横走观察了一会云逸，一转身消失在了空中。

　　啸暂时是不会出现了。

　　昆山地处天锦国境内。长江天堑将九州大陆隔成两个国家，南方南秀，北方天锦。两国隔江而望，虎视眈眈，却又忌惮对方，双方相安无事已有百年之久了。

　　山下的小镇，清一色的胡汉混杂。暖儿一头褐发反倒不惹人注意，不过乖巧的模样，收获了不少关注。再多的关注，也比不上对云逸的关注。小镇中的居民长相粗犷，即便是美艳动人的胡族少女，也如璞玉般，乍一眼的美丽。

　　云逸的俊美，来自于精雕细琢。五官均经历过了精细的打磨，组合再一起之后，更是锦上添花。人们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被深深吸引。细细品味之后，更是有一种难言的丰韵和凛冽。

　　云逸拐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一小碗皮蛋瘦肉粥和一间上房。

　　“客官，再来点什么？”小二把粥端到了桌上。这对父女真是奇怪，定了上房却只要碗米粥。

　　云逸抬头，那眸子中的寒意，让店小二不禁哆嗦。

　　“客官……您慢用……”他撂下话就走了。在店里呆了十几年了，从未见过这样的客官。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拒人千里之外。

　　暖儿坐在云逸的腿上，小脑袋还昏昏沉沉。她双手紧攥着云逸的衣襟。云逸的玲珑锁骨，不经意之间露在了外面。立刻惹来了些许探究和玩味的目光。

　　云逸并不在意这些。他轻轻地拍打暖儿的脑袋，软着声音道：“暖儿，吃饭了。”

　　云暖的眼睛，缓缓地张开。她抬头，入目的是一张俊美无双的脸。这是她记忆的开篇。逸，皮蛋瘦肉粥和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