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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守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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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长满老茧的手指挑开襁褓。那粗糙的老茧触及到婴儿细嫩的皮肤,便惹来一阵啼哭。
门外的云肃攥紧了双手,这是宿命!无法改变!
祭司的双手泛出青色的幽芒。那光芒倒映在他混沌的眸子之中,遮盖住了他目光中的悲哀。他能听到鸟雀濒死之前的哀鸣,这是上苍的引导。
他的手变得尖锐,泛着森白的荧光。手尖轻微用力,便刺入了云暖的心口。她忽然停止了哭泣,双瞳失去了焦点,小嘴大张,呼吸也停止了。
有一种酸麻感,如同一道闪电,贯穿了祭司的全身。他觉得全身的灵力在快速地消散。他用力咬了自己的舌尖,感受到了满口的血腥。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摇!
灵力争先恐后地向指间汇集。他的额头布满了汗水,身体微微地发颤。
忽而,他拔出了手指,在空中快速地画着远古的符咒。那指尖,带出了一串心头血,如珍珠般地在符咒的轨道上填充。
云暖的脸色越发苍白,唇色发青。
祭司宽大的灰袍在空中飞扬。他的身体接近崩溃的边缘,而他的心却是异常地坚韧。
空中的符号,散发着温柔的紫光。这个颜色的光芒!这个颜色的光芒预示着即将召唤出来的灵兽是从未有过的强大!能召唤出史上最强的灵兽,祭司十分激动。
那紫色的光芒愈发地强盛,强烈的反噬让祭司再也撑不下去了。他半跪到了地面,襁褓在地面滚了一个圈,婴儿的啼哭再次响起。
在死寂中再次听到女儿的哭声,云肃长舒了一口气。
光芒盛到极时便会衰减,撕裂的极痛感觉让祭司喷了一大口鲜血,身子沉重地倒地。阖上眼睛之前,似乎看到一双人类的脚。一定是错了,千年来,从未有过人形的灵兽。
“祭司?”隔了许久,未闻动静,云肃等得有些心焦了。
云肃又扣了扣门。依旧是无人应答。
“祭司?你再不回话,我进来了啊!”云肃心下一沉。
依旧一片死寂。云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破门而入。而入目景象,瞬间慑住了他。
这是多么冷艳的少年啊!墨发及腰,白肤如玉,长眉若柳。他的眸子清澈而深邃,淡然地打量着云肃。身子裹在祭司的灰袍之下,骨节分明的玉足露在外面。他蜷腿坐在草垫之上,姿态怡然,双手抱着裹在襁褓之中的云暖。
“你是?”云肃有些茫然。他穿着祭司的衣服,可他分明不是祭司!他的神情,拒人于千里之外,含着浓重的疏离和冷漠。
“我是她的守护。”他低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满目的宠溺。这个孩子,似乎在他冰寒的心中,种下了一粒种子。他坚信自己从未有过这般温情脉脉的眼神。
“怎么可能!千百年来,灵兽都是守护神兽,怎么可能是人!”云肃大吃一惊,“祭司呢?祭司在哪里?”他在房间中四处搜寻着。这个家徒四壁的房间,一眼就能望到底,他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死了。”少年的手指轻轻触碰到女婴的嘴唇,就被她含住,粘上了湿答答的口水。
这突然而至的噩耗,让云肃晃了晃神。祭司死了?怎么可能,他可是活了四五百年的老怪物了!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摇着头,不敢置信地道:“不可能!”
“这就是代价。”少年平静地道出了这个残忍的真相。他人的生死,他倒是毫不在意。
脑海中的记忆飞闪。祭司曾经流露出的悲伤,决然,祭司曾经说过的话语,无不交织着印证这个真相。可是,他从未告诉过云肃,代价会如此惨烈,甚至放弃四五百的寿命啊!云肃曾不止一次怨过命运,却未曾想到这条解咒之路是用无数族人的性命铸就的!
他顿时觉得浑身无力,手扶在门框上,勉强稳住自己。多少人追求永生,可祭司却为了族人们,甘愿放弃永生。这一天承受了太多的悲伤,云肃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和麻木去面对新的伤痛,然而祭司的死,对他来说,如同伤口上撒盐。
“她必须长在地面。她已和常人般,没有日光,很难健康存活。”云逸的话,意味着长期的离别,甚至是永别。云肃的肩膀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后悔。
“多谢……提醒。”他别无它话。整个人如同被掏空了般,目光空洞。
“请给我赐名。”前世的记忆已经在少年中模糊,他现在就如一张白纸。再获新生的代价就是将新生献给这个怀中的婴儿。那就让主人的父亲取一个和主人相通的名字吧。
云肃拍了拍自己的面颊,稳住了心神,勉强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我女儿叫做云暖。既然你是她的守护,也就是云家人。看你这样貌,必是逸群之才,那就唤做云逸如何?”
“嗯。”少年默认了这个名字。他是个惜字如金的人,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云肃一刻不愿在这个屋子停留,领着云逸回了自己家中。
云夫人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听到开门声,缓缓地睁开双眼。看到夫君领着一位美少年,她面带疑惑。转瞬,她就把目光移到了少年的怀中。
“我们女儿?”
“嗯”。云肃颓然地坐到椅子上。他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好让自己缓解悲伤带来的头疼。
云夫人艰难地坐起来,想要看看自己的孩子。孩子回来了,她的眸光流光四溢,整个人就像重获新生般。
云逸把孩子抱到云夫人跟前,她满足地看了一眼,又抬起眸子,戒备地问道:“你是谁?”
“云暖的守护。”
云夫人脸色微变,慌忙去扯襁褓。人形的守护,女儿不止是断手断足了吧!
云肃见状道:“夫人放心,孩子没事。只是……祭司耗尽了生命……才替云暖召唤来这般的守护。”
“天呐!”云夫人惊恐地捂住了嘴!祭司死了?祭司怎么可能死呢?!这才半天的功夫,居然发生了如此的大事!
云肃走到床边,伸手握住爱妻的双手,斟酌了片刻,低着声音道:“夫人,抱歉,我欺骗了你。我们孩子会有大劫,祭司拼死召了守护来保护我们的孩子。这孩子,在我们这躲不过劫难。我想修书给我的故人,让他来照顾暖儿。”
“你说什么?”好不容易再次见到自己的女儿,难道又要这么轻易失去?云夫人的秀眉紧蹙。胸脯因为气忿而剧烈起伏。
云肃红着眼睛:“云暖她……命不久矣。”
尽管炉火烤得床铺份外暖和,云夫人还是觉得如坠冰窖。
“我是个母亲!我为何不能和我女儿在一起!”云夫人变得歇斯底里。她甩开了云肃的大手,别过脸。她觉得相公变了。曾经的他打心底为她考虑一切,付出一切。可是在孩子出生之后,他的所作所为无不让她失望透顶。
云肃的心慌了,忽然抱住自己的娘子,痛哭流涕。
“我同样也是个父亲啊。可是我们别无选择。生和死,我宁愿让女儿活在没有我们的世界,而不是死在我们的怀中。”
云夫人呜咽出声。她的泪水濡湿了云肃的衣襟。她的暖儿,十月怀胎,血脉相连的感情,叫她如何能舍弃。心,被一刀又一刀地剜着,鲜血淋漓。
云逸就这么淡然地站在一旁。他的心,并不会眼前的生离死别有些许的动容。这一世,他的目光,永远追随着怀中这个傻笑的孩子。别人的悲痛,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夜深了。云夫人终于在云肃的劝慰之下,睡了过去。
云肃拖着疲惫的步伐,从柜子里面找了一床厚被褥,铺在地面,歉意地道:“家里只有一张床。夫人她刚生产,只能麻烦你打个地铺了。”
“嗯。”云逸很自然地盘腿坐在被褥之上。
云肃蹲了下来,一脸希冀地望着云逸的怀中:“让我抱会?很快就抱不到了唉。”他的情绪很是低落。
云逸将暖儿递给了云肃。看到暖儿粉嫩粉嫩的小脸蛋,云肃打心底高兴。倏而,小丫头嚎了一嗓子。然后,一阵臭味弥漫在了房间之中。
云肃的手上感到一阵突然而至的温热,大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无奈地摇头,就着温水,帮暖儿洗了个澡。云逸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