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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六十章 ...

  •   “不知先生……有何赐教?”陶华略闭了闭眼,一点一点的试图把自己瞬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知道眼前的人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实属事实,并因此越发的惊疑不定起来。
      忽然便想起了那日茶楼偶遇,因为那人拽着自己跑得急的缘故,待到了殷相面前时,两人牵着的手都还未放开。
      是了,既然都说了是年少结识知根知底,又怎么会不知,他……是个断袖呢。
      殷庭再次垂了眼,曲起食指轻轻的叩了几下桌案,沉声道:“仲荣,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何必说透呢……我只是不明白,既然前程似锦,又为何这般的……”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来形容。
      又或者并非词穷,只是自知本无立场说这样的话,便更无法用说出什么过分的词来,偏偏太过婉约的措辞未免不达意,便索性只说了一半。
      “不知自爱么?”陶华不由低低的嗤笑了一声,很认真的看向殷庭,眼神里透着一股子与齐凯像极了的锐气,“学生自问行得端坐得正,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此番相邀,说不上提点赐教,更非为了斥责诘难。”殷庭抿了抿唇,斟酌片刻后十分诚恳的解释道,“仲荣无需如此,也不必将我当做殷相或者殷先生,只需和小齐那般,当做兰阶兄便好。”
      这般温和的善意让陶华很是有些诧异,看了他许久之后方才颔首轻笑,“学生也不敢太过僭越。”顿了一顿又善解人意的找了个话题,以缓解适才略有些尴尬的气氛,“齐凯他私底下喜欢叫先生作、作小兰花……呵,当然并无轻诋的意思,而是取君子如兰,清正芳芷之意。”
      “家父为我取表字兰阶,本就有‘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之意。只是从他那里变成这般叫出来,总觉得多了些……孟浪意味。”殷庭苦笑着说道,下意识的搅动着碗里的米粥,“初识他后便觉得,若是哪家的姑娘相中了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莽夫,未免要耽误终生。后来方知道他……倒是我多虑了。”
      对坐的青年闻言莞尔, “他倒确实是英姿俊朗,腹内草莽。” 而后文文秀秀的吃了一小口粥,方才继续道:“然而直率爽快诚实恳切的性子却并非不好,偶尔还有那么点儿小滑头,倒也讨人喜欢。”
      “也是。可仲荣方才说,俯仰天地,无愧于心。”殷庭别开了眼,用有那么些小心翼翼的口吻缓缓的道,“纵万夫所指,亦能安之若素么?我朝虽不忌男风,但断袖龙阳,终究非是什么太过光彩的……须知言官风议,颇是琐碎。齐凯身为堂堂冠军大将军卫尉寺正卿,也因不胜其扰,这才远远的避至苏州。你如今年纪轻轻却官居苏州知府,似锦前程若是因此葬送,也不觉得可惜么。”
      陶华捧着粥碗低低的笑了一声,用后齿细细的磨着一根火腿丝,片刻方道:“先生厚意,学生心领。然而男儿在世,倘若连喜欢何人都要顾及他人颜色,又谈何气节风骨?屈子有言,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正是也。”
      “狂悖。”殷庭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叹惋一般温柔的口气下了如是结论。
      “前次在茶楼之中,先生曾谬赞学生是性情中人,便需知道,但凡性情中人,大抵都有那么些骨子里的狂悖。”陶华摇了摇细长的手指,颇有些老神在在的说道,“也不怕先生见笑,学生自幼便颇是艳羡竹林七贤那般的轻狂不羁。何况所谓情爱,归根结底不过是两个人的事,再狂悖一些说,根本没有他人置喙的余地才是。”
      殷庭闻言只是摇头,兀自抿了一小口粥,却蓦地发现自己身边的偏就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些在自己眼中看来的“狂悖”。
      上至自家老师与苏先生,下至齐凯殷捷,甚至就连明德殿龙座之上的那位,似乎也多少有那么些纵万夫所指,我亦不改情衷的“狂悖”。
      不由暗自纳罕,莫非果真是自己太过不知变通了么?

      似乎是为了印证什么一般的,隔日里一骑绝尘踏破了满城飞絮,斜披明黄战袍的天子亲军便叩开了殷府的大门。
      齐凯算准了时辰挑了个殷庭可能不在睡觉的时候去找好友兴师问罪,却被告知太夫人病了,老爷一早便前去探望,并不在府中。
      管事是从洛阳相府跟过来的,倒认得这是与自家老爷私交笃厚的齐将军,便自作主张的如往常一般,将人直接请至自家老爷的书房里少待,奉上刚沏好的好茶端上精致的茶点之后告知他老爷去了许久,大抵就要回来了,还请将军稍等。
      齐凯轻哼了一声自顾自坐下,翘着二郎腿拈起一块酥皮点心就着上好的明前龙井吃了起来,把个当家管账的管事心疼的不忍再看,告退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殷庭才回府,下了马车揉着眉心正要往里走,就被告知齐将军已经在书房等了您很久,这才匆匆的向书房过去。
      推开雕了瑞草缠枝的朱漆门,房中并未燃他素日里喜欢燃的冷香,只有一阵清风从窗中吹至,夹杂了些微的沉香气息。
      毫无因由的便心头一紧,今早才拆了洛阳来的信便被告知母亲忽然病倒了,急急的便赶了过去,总觉得有什么不曾收拾好,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身银红锦衣的俊朗友人坐得端正,托着茶盏像模像样的装作品茶,手边的紫檀木小几上用嵌银飞鹤的玉镇纸压了一纸金龙沉香笺,见他进来,不由微微勾起了嘴角,用漫不经心偏又揶揄意味十足的口吻悠悠的道:“小殷丞相怎么这么不仔细,出门去也不先把书信收好,都被风吹到地上了,还是我帮你拾起来的呢。”
      殷庭立刻反手关上了门,咬住了下唇站在原地一脸的不知所措,良久才从牙缝间挤出了几个音节,“你看了?”
      语气不似往日的温和,倒也不是齐凯想象的那样恼羞成怒歇斯底里或是义愤填膺,反而带了一丝强行压抑却仍旧惶然分明的颤音,分明得底气不足里偏还就有那么一点的释然,别的他也再分辨不清了,只觉得好友不愧是宰辅之才,竟能硬生生的将三个字咬出百般情愫出来。
      不由就有了那么点心虚,只好学着他垂下眼帘装作漫不经心的道,“只是好奇,看了一眼……感觉,呃,颇是震惊。”
      “君不闻非礼勿视焉?”殷庭勉强弯起了唇角,偏生遮不去那一副苦的发稠的表情,快步走过来自镇纸下拈起那作孽的金龙沉香笺,径自绕到书案后,熟练的装进牛皮封纸中,而后收入了桌下暗格之中。
      齐凯抿了抿唇,浑身不自在的收拾起了心里的歉疚,只是质问好友为何找自家“媳妇”说些的奇怪话却已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了,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忍不住问道:“你与陛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进展到什么地步了?莫非是他单相思不成?”
      殷庭正闭了眼用力的揉着额角,闻言脸色几番变化,良久轻嗟一声:“冤孽罢了。”
      知根知底并非只是说说的,若是此时换了是顾子正在座,一定窘迫无奈又知趣的不再问,偏偏齐凯打量了殷庭许久,又回想起他方才的一系列神情动作,很是大胆的下了一个论断,“你莫不是因为此事才上表致仕的吧?依着你小殷丞相的性子,可不像是会躲开的人,莫不是你也……”
      “够了。”殷庭猛的睁开眼恶狠狠的瞪着他,一双细长且浓的眉高高的挑起,脸上的怒意俨然分明。
      虽则对好友竟然猜到了一二并不惊异,到底还是无法接受对方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齐凯见他这般反应却是了然更甚,懒洋洋的瞥着他叹了口气,语气里颇带了些幽幽,“喜欢便喜欢,又没人会说你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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