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骄阳暖暖

59、Vol`9

　　实际上，在昭阳并不知道辛凉已经知道自己就是昭阳而在纠结要不要告诉辛凉自己就是昭阳的同时，薛泽和蒋禹正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早就知道的辛凉。
　　这话很绕，对不对？
　　然而话再绕再复杂，也终究比不过人的心思复杂。

　　“说真的，辛凉，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薛泽拿着手里的文件满脸诧异，“月薪七十万，别说在A市了，就是放在全中国也是……”
　　“但是我已经和你爸签了合同，不是么？”辛凉手里拿着笔迅速的写着什么，直到写完才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还是你在建议我毁约？”
　　“当然不是，”薛泽皱着眉看着对方的动作，“你能不能不这么推眼镜？这动作和她一模一样。”
　　“事实上，我这张脸也和她一模一样，那我要不要拿刀在脸上划两道？”辛凉放下笔，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挑眉道。
　　“噢，我讨厌这种和她如出一辙的说话口气。”薛泽大声的叹气，“好吧辛凉，你赢了。”
　　“Thank you。”辛凉礼貌的冲着对方露齿一笑，然后又埋头工作了。
　　蒋禹原本正坐在辛凉斜对面翻着简历，听到两人的谈话禁不止轻笑一声，“薛泽，这么多年了从没见你说得过她，我要是你早闭嘴了。”
　　“你才给我闭嘴！”薛泽老脸通红，“赶紧闭嘴！”
　　“呦喝，”蒋禹看着对方的样子更是咧嘴笑了起来，“你这是恼羞成怒？”
　　薛泽瞪他，“闭、嘴！”
　　蒋禹耸了耸肩也不在意，转头看着辛凉，“设计部和创意部来了两个新人？”
　　“嗯，怎么了？”辛凉停下笔再次抬起头，“我看过他们这半个月的工作情况，就新人来说还算是中上等的，有什么问题？”
　　“不，没什么问题，只是他们都是LSE毕业的，”蒋禹看了看手里的简历，补充道，“和昭佯递上来的简历一样。”
　　“LSE？”薛泽愣了一下，皱眉问道，“那为什么安排他们进创意和设计？”
　　“新人都需要磨砺，”辛凉言简意赅，“我知道他们和她是同一个学校的，实际上是我安排他们进公司的。”
　　“你安排的？”薛泽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语调，连蒋禹都是微怔，“为什么？”
　　“为什么？”辛凉反问，“什么为什么，他们有热情有才华有创造力，硬件条件过硬，LSE毕业又有教授推荐信，为什么不能进公司？”
　　“不，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意思，”薛泽打断了辛凉的话，“辛凉，他们和昭佯是大学同学。”
　　“那又怎样？”辛凉似乎觉得蒋禹和薛泽的反应有些不可思议，她左手撑着额头右手食指敲着圆桌，发出咚咚的声音，“是同学有怎样？”
　　“辛凉，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激动，”薛泽沉默了一会儿，脸上带着犹豫的神色，“其实那个昭佯……就是昭阳。”
　　“我知道。”相当出乎薛泽意料，辛凉只是静静的点了点头，连敲桌子的频率都没变，“昭阳么。”
　　“你真的明白？”薛泽似乎对辛凉的平静有些不可思议，“她是……”
　　“我说了我知道！”辛凉略微提高语调，打断了薛泽的话，“我想我的理解能力还没退化到要你解释昭阳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谢谢。”
　　“好吧，好吧，”这么多年和辛凉在一起他早就知道辛凉的脾气了，薛泽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让步道，“那你想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辛凉似是不解的抬起头，“你想说什么？”
　　“辛凉，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昭阳！那个人是你以为七年前死了的昭阳！现在她回来了，我不相信你能这么平静！”
　　辛凉忽然停止了敲桌子，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抿着嘴沉默。
　　薛泽顿了顿，以眼神示意蒋禹说些什么，而后者只是推了推眼镜，毫不留情的拆台，“实际上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我觉得应该由辛凉自己来处理。”
　　“你……”原本以为他能帮腔，没想到却是这么拆台，薛泽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没憋死，“好好，你们都不在意，就我一个人瞎操心，瞎操心！”
　　“凉，咱们去吃牛排吧？”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小个子的黑发女生将头探进来，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特别可爱，“我想吃牛排了。”
　　“我现在还有工作没做完呢，”辛凉看到对方后不由自主的软化了目光，“这样吧，让薛泽先带你去好不好？我做完事再过去。”
　　“不要啦，我想和凉一起去啦……”
　　“不许撒娇！”薛泽一拍桌子，看了辛凉一眼，脸色铁青，“李小花，跟我去吃牛排！”
　　“嘎？”李小花有些傻眼，看着这个从最开始就和自己不合的男人怒气冲冲的朝着自己走过来，不由得颤声道，“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吃牛排！”薛泽咬牙切齿道，然后咚的一声撞上门。

　　“辛凉，你真不该这么气他。”眼看着薛泽火冒三丈的拽走李小花，蒋禹不由得有些咂舌，“你也不怕他失手杀了那孩子。”
　　“他没那胆儿，”女生将文件推到一边，淡淡道，“谁让他现在才告诉我。”
　　蒋禹耸肩，“不过他的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现在昭阳回来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做？放弃还是追逐？”
　　放弃，还是追逐？
　　辛凉有一瞬间的失神，似乎在七年前，在自己刚刚知晓昭阳的心意时他也曾这么问过自己，你到底想要她怎样，放弃还是追逐？
　　“蒋禹，你知道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沉默良久，辛凉终于缓缓开口，“只怪当初我们太年轻，是对是错分不清。”
　　“你是说……你认为当初的这段感情是错的？”蒋禹惊愕的看着对方，“你觉得这是不值得的？”
　　“我只是觉得，当初某些事的处理方式是不对的，”辛凉看了蒋禹一眼，“我说过我们的爱值得，错也值得，但是从没想过牵绊我们的太多，说真的，我花了那么多年去抚平这伤口，如果现在有人再在这伤口上凭空补上一刀，我非死不可。”
　　“辛凉……”
　　“当初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她，是我伤了她，所以我痛苦她也痛苦，既然这样的话，难保现在是个怎样的结局，更何况，她未必肯原谅我，对不对，我想要爸爸妈妈好好的，我想要稳稳的控制自己的身子，我想要报答薛泽和他爸爸，我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当然，我也想要爱她。”
　　”辛凉轻笑一声，撩了撩额前的刘海，抬起头注视着蒋禹，淡淡道，“可是我不得不舍弃一些东西，你知道，欲望太多，终究是祸。”

　　※※※

　　蒋禹还想说什么但却没说出来，因为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辛凉和蒋禹同时回过头去，只见那被谈论的女生一袭黑衣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神倔强。
　　“昭阳……”辛凉敲桌子的动作戛然而止，蒋禹惊讶的看着来者，“你……”
　　“学长，我想跟辛凉单独待一会儿。”昭阳抬手打断了蒋禹的话，她的胸口上下起伏，声音带着是微微的颤抖。
　　“好。”蒋禹看着昭阳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挪到辛凉身上，低声道，“有话好好说。”
　　辛凉坐在凳子上没动，连眼皮都没抬，蒋禹轻叹一声，路过昭阳的时候发现对方的身子颤抖的厉害，她单手扶着门把手，指甲掐在上面直泛青，蒋禹微微一个愣神，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昭阳的身子随着关门声轻轻一震，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昭阳则站在门口抿着嘴一言不发，目光锐利的逼视着辛凉，可惜的是辛凉坐在老板椅上一动不动，像个没有呼吸的雕塑一般。
　　这个场景……看起来有些熟悉，只不过此时没有和昭阳对视的辛凉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心生愧疚或是有些懦弱，不管怎样，她都没有辛藏那种逼人的气势。
　　“我以为，我们的再见不会是像现在这样，”率先打破平静的是昭阳，她扬着头，语气平静，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辛凉，好久不见。”
　　辛凉的手指动了一下，但仍旧没有说话。
　　“七年了，我觉得至少我变坚强了，没想到，原来辛凉你变胆怯了，”昭阳微笑着慢慢走上前，小小的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当当清脆悦耳的声音，她一步一步走的那么坚定。
　　“说真的，你知道我们再见的这个场景在我心里设想过多少遍么，我一遍遍的幻想着我们再见的场景，一遍遍的幻想着你会对我说什么，对我解释什么，然而你今天所说的话，真的不在我的设想范围之内。”
　　“那么，在你的设想里，我应该怎么样？”辛凉终于将老板椅转过来面冲着昭阳，双手交叉放在腿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昭阳轻笑一声，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学着辛凉的样子慢慢的敲着桌子，“你瞧，辛凉，这是你从高中时开始就特别爱做的一个动作，我学的像不像？”
　　昭阳原本比七年前就瘦了不少，挡住脸从侧面看她的动作竟真的跟辛凉有八九分相似，辛凉微微挑起眉，没有说话。
　　“你知道么，在英国的这几年，我想你想的几乎发狂，可是你当初是那样对我的，我怎么能再去打扰你的生活？尤其是在你以为我死了的情况下，我怎么能再去打扰你？”辛凉的眼神一变，昭阳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我又特别想你，所以我就把自己当成你，我学你的每个动作每个习惯，这样我就能安慰自己你还在我身边了。”
　　“你知道么，当我知道要回来的时候，当我知道能见到你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不是震惊不是逃避而是高兴，那个时候我欣喜的几乎发狂，就连当时你拽着我满眼恨意的时候，我在震惊害怕过后竟然还有一丝窃喜，因为你还记得我，因为这说明在你心里我还有一定的分量一定的地位，对不对？”
　　辛凉抬眼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对。”
　　“谢谢你，”昭阳偏过头去咧嘴笑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一如从前，“辛凉，我知道辛藏，我知道你有双重人格，可是你知道我么？对你来说，我有双重性格你知道么？只要你强势的不容置疑，就像七年前一样，我就会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以你为第一，我就会在无形中回到七年前的那个位置，那个只会在你身后追着你跑来跑去为你哭为你笑的小女孩儿，真的，只要你现在冲我招招手笑一笑，或者别扭深情的对我说一声你想我，你还爱我，你还愿意让我回到你身边，我都会不计一切代价回来的，我会把之前所有过往所有伤心统统抛掉，我只要你一句话，因为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就是这么懦弱，这辈子除了爱你我什么都不会做，从最开始就是，每一次吵架每一次生气，不管是你错还是我错，道歉的、示弱的都是我，只要你站在那里朝我微微一笑我就发不出火来，我就什么委屈都不计较，我都听你的，我什么都愿意，”昭阳顿了顿，抬起头看着辛凉，“就像前两天，就像你还像七年前那么冷静自持的带我去机场的那天，我都有种回到七年前，回到那个只会黏在你身边的小女孩身上的感觉，辛凉，我对你一向如此，从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昭阳顿了顿，径自走到辛凉面前微微俯身，“可是辛凉，你知道刚刚的话让我多寒心么？七年前你为了妈妈舍弃我，我不怪你，因为那个时候我们还小，没有能力去抗争，我体谅你，我成全你，我走，可是七年后你还是要舍弃我么？七年后有了能力有了本事去抗争的你，连争取都不愿争取一下，就还是要舍弃我么？辛凉，我就要你一句话，你是真的，真的还要扔下我么？”
　　辛凉的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的双手狠狠的抠着扶手，原本修剪整齐的指甲泛出道道裂纹，血丝开始往外渗。她狼狈的样子全无最初的意气风发，她的嘴唇翕动，终究还是将“对不起”三字付诸于口。
　　昭阳轻轻一声笑出声，“我知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是那种狠得下心的人，辛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多讨厌你被你舍弃的这种感觉，你说得对，我们再在一起还说不定会是怎样的结局呢，但是该考虑这个的是我而不是你，因为决定权在我手上，只有我决定要不要原谅你，你才有资格去考虑要不要回到过去。”
　　“那你呢，”辛凉抬起头，“你决定原谅我么？”
　　昭阳看着她的眼睛沉默，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疲惫，似乎眨一眨眼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当你想要舍弃我的时候，我总会特别坚强特别能过的去？”昭阳凝视着她的眼睛曼声道，“我不再是七年前的昭阳了，纵使是七年前的昭阳，在真正伤心后也不会哭着祈求你留下来，因为我已经对你绝望了，我不会再出卖自己的自尊去换取那一丝丝可怜的感情。”
　　辛凉的脸色随着昭阳的话而变得愈加苍白，昭阳忽然抬手，一巴掌朝着辛凉的脸颊抽过去。
　　啪。
　　空旷的会议室响起清脆的响声，辛凉歪着头坐在椅子上，脸颊通红，头发凌乱的散落在一旁。
　　“我欠你的，”她缓缓回过头，笑道，“我知道，我欠你的。”
　　“辛凉，我决定不原谅你，”昭阳没有理会，直直的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并且谢谢你使我下了这个决定，我决定要好好生活了，明天我会递上辞职书，麻烦你尽快将实习鉴定填好交给崔浩他们，他们会转交给我的。”
　　昭阳收回手，头也不回的向后走去。
　　“还有，”黑发女生的手在门把上顿了顿，她回过头，朝着愣在椅子上的女生灿烂一笑，“凉，我恨你。”
　　辛凉微微一怔，旋即也扬起嘴角勾勒出一个笑容，“嗯，恨比爱好。”
　　“也许吧。”昭阳垂下眼，然后走出会议室。
　　会议室里，辛凉慢慢敛起笑容低下头，有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落到衣服上，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而会议室外，那黑发女子蹲在空旷的走廊里，将脸埋在手臂里，久久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