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整的爱》苏末那

1、第 1 章

　　那时候的维安喜欢捧着一本书，看着看着就消磨了一下午，彼时也还只是个刚入大学的菜鸟，经历过如火如荼的六月军训，身上留下了墨黑的印记，而维安偏偏是那种到了夏天会越发白的人，万黑从中一点白，自然也就吸引了不少如狼似虎的目光。

　　学妹，新生舞会我还缺个舞伴，怎么样，帮个忙吧。

　　夏维安是吗？我是漫画社的社长，有兴趣加入我们漫画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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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一下子就成了大二大三学长们争抢的目标，而大一的男生多数比较腼腆，顶多也只是听说过一同进C大的新生里头有这么一个美女，一下子跃上了校花宝座。

　　夏维安置若罔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只是这圣贤书换了料，大多是些外文书，或者是托福的资料。

　　再到后来，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的，总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了，各种负面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多是对她不好的，高中的那点儿破事全被抖落了出来，有女生洋洋得意的看着她大骂是破鞋，而原先趋之若鹜的男生们也在流言里纷纷撤身而退。

　　彼时，她一身棉布裙，不是艳丽的波西米亚风，纯白色，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安静的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像是橱窗里摆放着的瓷娃娃，安静透明。

　　只是在指尖滑过那书本扉页上夏维安名字的时候，眼睑微动，伪装破碎，内心纷乱淋漓。

　　年少的恋爱，他给的便是全世界，如今他抽身离开了，而自己呆在了这个满是荆棘的世界，容身之处，也让她伤痕累累。

　　同桌的情意，渐渐衍生出来的暧昧，他是校长的独生子，而那个女人是个颇有手段的，不然如何管理那所重点高中，他们的恋爱谈得像是一场游击战，可是却总能收获惊险与激情，那段时间如此妖娆，让后来的空白，显得更加难以忍受。

　　维安，我在卢浮宫等你，我们约好一起去看。

　　他背起了行囊去了艺术的殿堂，为了他画画的理想，为了他母亲的愿望，最终还是抛弃她了。

　　可是他说他在等。

　　他不知道的是，那时候的夏维安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十七岁，茫然无措的瞪着检验单，却没有在他离开的时候说出口。

　　偷偷的瞒着所有人去了医院，失去的那一刻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似乎是麻醉药的剂量足够多，她没有想象中的泪流满面，只是昏昏沉沉睡了很久。

　　在那个女人的注视下办了退学，背对离开的时候扬起了笑，嘴角却有一丝的僵硬，这便是你要的结果，远距离的恋爱，开不了花结不出果，骨子里却有种偏执，她不肯这样败给了现实。

　　后来转去了一所二流的院校，拼命考上了C大，因为这里与巴黎那边的学校有结对，每年都会有一批交换生，像她这样一穷二白出不起国的，只有靠这样的办法才能去了，心里住着一个人，那人说，维安我在等你。

　　遇见林宿的时候，她从书架子抽出的那本书一端被他执住，透过缝隙，混着细碎的阳光，那男生在那一头笑得优雅无害。

　　林宿是个非常能聊的男生，坐在安静的维安身边，似乎成了他一个人的演讲表演，却能从她表面的安静看出她对故事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林宿就是这么的肯定。故此，不放弃的继续谈下去。

　　一下午匆匆过去，夏维安将那本书看完递到了他手中，点头示意离开。

　　我叫林宿，这本书还有第二部，我那儿有，明儿给你拿过来。

　　维安回头，看着阳光的阴影下，男生兀自笑得灿烂。就在想，怎么会有人，活得那么自在开心呢，是的，她的心里衍生出了一种羡慕，她羡慕林宿，身上有她无法拥有的阳光。

　　收到那封邮件的时候她正在宿舍里洗澡，她偶尔会借用舍友的电脑，她是个不错的人，对于夏维安与那人之间的事算是知道一点皮毛，所以在登录后发现有新邮件的时候就唤了她，还未冲掉的泡沫粘在头发上，身上也只是围了一块浴巾，看上去有些狼狈。

　　谢谢你。

　　有一丝羞涩，舍友耸耸了肩，转身出去了，正是午饭的时候。夏维安有一些忐忑，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颤抖着打开了E-mail。是他熟悉的语调，却在述说着一个她陌生的讯息。

　　像是所有故事里恶俗的桥段，她联想到了苦情戏里被男主抛弃了的糟糠之妻，另娶她人，而他只不过是有了个美丽的新女友而已。

　　这是人生当中，夏维安第二次被抛弃，同一个人。

　　看着那封邮件，模糊了视线。却倔强的让眼泪往眼睛里流了回去，做下了决定，她要去他身边，就算是输，也要彻彻底底。

　　也许，在她的心里还有一丝希望，也许他只是忘了她的模样，忘了他们之间的誓言，她要去他身边，恶狠狠的摇醒他。

　　这一批的交换生名单下来了，夏维安一个一个找下来，却没有自己的名字，系主任明明跟自己确认了，却没有，她匆匆跑去询问，却得知，某人再婚的女儿也在这学校，将被送去与她还有一个儿子一起，在巴黎学习。

　　夏维安关上门，缓缓坠下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

　　原来还是因为她。

　　好似跟命运搏斗到了最后，却又回到了最初。

　　夏维安紧抿着下唇，支撑起身子回宿舍，在宿舍楼下看到了林宿，只是复杂的心情让她无法面对任何人。

　　我——下个礼拜要走了，系里组织欢送，你能来吗？

　　黑夜中，男生忐忑的神色一览无余，像是求爱怕被拒绝似的，如果夏维安没有得知消息的话，她可能会笑着回应，没想到可以一起去巴黎，林同学。可是此刻，却是莫大的讽刺。

　　只要有钱就可以随心所欲吗？这一年的努力这一年的准备就必须要放弃了吗？为什么她可能毫不费力的得到原本属于我的机会，不一样，我们不一样，莫迎还在等我——

　　也许是过于激动，话一说完，她便晕了过去，这是林宿第一次听说莫迎的名字，在后来的深入调查后才明白这个人在夏维安的心中是占了什么位置，他错过的何止是几年，是这一辈子。

　　送她回了宿舍，通过父亲的关系知道了，原来莫迎妈妈的女儿走了关系得到这次交换生的名额，刚好挤掉的是毫无背景的夏维安，他皱眉，毅然将自己的名额让了出来，笑着跟他父亲说，反正交换生明年还有机会，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放弃啊。

　　林院长似乎有些明白儿子的心思，找来了夏维安，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只是最后那交换生名额的消息让夏维安激动的忘了北。

　　去吧，去那儿等着小宿。

　　夏维安没有听到林院长的喃喃自语，兀自开心的走出了办公室，在门口撞到了林宿，迫不及待的将好消息告诉了他，脸上难得的染上了一丝红晕，不复之前毫无生气的模样，林宿心里有一丝涩然，彼时他已经知道他们的故事，那他，还有机会吗？

　　恭喜。

　　——

　　周一，飞机场。

　　没有看到林宿的夏维安拨通了他的电话，明明是同一批的交换生，怎么可以迟到呢。

　　那边永远都是关机。

　　有一个娇俏的女生来到她的身边，夏维安是吗，久闻大名，没想到离开我哥后你活得如此滋润，用了什么办法才傍上林院长的儿子呢，真实好奇。

　　夏维安愕然，有人在扯那女生的袖子，示意少说两句。

　　我说错了，明明是他的名额却让给了你，啧啧，你夏维安有什么好的。你知不知道，我哥知道你流了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孩子疯了一样的从巴黎要赶回来，在路上却出了车祸，在上个月施救无效，离开了我们——

　　女孩嘤嘤在哭，夏维安的耳边轰轰作响。

　　他——离开了。

　　她不知道，捧住了快四分五裂的脑袋，怎么都想不起来他们的过去了，莫迎笑得时候是什么样子，唤她名字的时候是什么调调……

　　飞机起飞的时候，夏维安留在了机场。旁边还多了一抹白色身影，一直未打通电话的人其实一直就在机场，也就是在之前才知道，莫迎已经消失的消息，莫迎的妈妈是个强势的女人，询问起莫迎的时候，那些恶毒的词汇都用在了夏维安的身上，他自然也从那些话语中得到了想知道的讯息，原来——这就是他们的过去。

　　维安，别哭。

　　又是他带着她回了学校，却有了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夏维安始终环抱着自己不让他靠近，回到宿舍后，一言未发的上了楼。看着那灯亮起，林宿才回去。

　　又借用了舍友的电脑，打开了那封邮件，一直往下拉，也不知道拉了多久，夏维安终于看到了那行小字。

　　我是Aric的同学，他在急救前说不管如何都不能让你知道这个消息，哪怕是编这样的理由。

　　可是我忍不住，Aric走了，他真的很爱你，他说对不起你，还有那未出世的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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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刹那，泪流满面，在手术台上未流出来的泪似乎决堤，哭得撕心裂肺，却知道所有都无法挽回。

　　——

　　当你的生命里出现过那个人，其他的人就都变成了将就。

　　而我不愿意将就。

　　——夏维安

　　林宿后来收到了那本他借给夏维安的书，那时候他已经在法国的巴黎，他最后还是听从了父亲的意愿去了国外进修，而那时候他也放弃了寻找夏维安。她已经消失在他的世界整整三百六十五天。

　　而在他离开的那天收到了快递，一本书，一张字条。

　　他始终，不是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