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声乱风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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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华翎羽世倾城，朱唇冷颜锦绫鸾。
织屏影壁无瑕瑜，清婉而仙络纱缎。
只为一言染尘埃，白羽挥袖红翎还。
纵使天命不可逆，转乱风华自笑谈。
1
从何时起站在他身边，早已忘记了。
只记得那年天阶夜色凉如水，空灵的山间，看见他静静地仰望着月，眼神柔似水。他望月，我望他，出了神，我们都出了神。
跟在他身边久了，时常会忘了自己是何物。每每忆起，便会回想那个夜。
我不过是一匹狂奔在山野的狼，起初独惯了，野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在夜里行走，倒也不觉得寂寞。
遇到他才惊觉，这世上原有比一个人享受孤独更有意思的事。
何时在他身边早已忘了，何故在他身边，却依旧记得清楚。
2
他是凤凰城的皇子，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皇子。
谁也不知道，那样的人，竟然也会被嘲笑，被戏弄。皇城里的达官贵族家的世子，总是瞧不起他，原因很简单，他体弱。可这天生的病，又可赖谁？可偏偏为着这受人欺负，心里会难过吧。
那日偏街，巡视时看见他一袭白衣，一身脏水，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虽然心里疼他，那个背影却深深的刻在脑子里。
冷冽、沉静，不与世争，仙而出尘。
他静静转过身来，道：“站着干嘛？抱我回去。”于是脚步便像被控制了一般，走过去，托起他纤瘦的身子。
其实我喜欢抱着他，像是捧着水一般轻柔。多年后亦是如此。
那之后他总是带着点狼狈回寝殿，问他他也只是回避。我懂的，不过是想跟同龄的孩子接近，真的如此难吗？
我一向是尊重他的选择，可直到中秋那天晚上，见他晕倒在路边，我是真的急了。借着皇室的名义去警告了所有贵族，警告那些为所欲为的孩子们，别以为皇家不追究此事就可以了了，他不追究，不代表皇室不追究。
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要做到如此，即使如此也不让父母知道。
“你可是皇子啊，皇子！你知道你是可以用权威的！为什么还要这样……”我忍不住冲他吼，是真的心痛了。
他慵懒的坐在床沿，捋了捋尾羽悠悠道：“我是皇子，却也是个孩子不是？想寻个玩伴，竟这样难……”言罢摇摇头，露出苦涩的笑。
那笑印在我心里如同割人的刀子，看得我心痛。
那年他不过十七，少年本该乐游四方，不解情愁，不解人世。可总有些痛苦，喜欢那些生来拥有一切的人。生来拥有一切，并不是错啊……是命啊。
也是那年吧，望着他的笑，决定守着他一辈子。
“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听着似轻浮的诺言，无人会信，无人往心里去，可我却是真心的。真心的想守着你，真心的想在你身边陪你。
真心的……想爱你。
3
中秋那日，抱着病弱的他在寝殿的灰瓦上欣赏月色，欣赏凤凰城引以为豪的烟火。
他盯着那绚烂得不像话的烟花，半晌都没有动静。我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但那个样子很动人，真的，很动人。
想吻他。
可我又有什么资格？我不过是一匹山野间狂傲的狼，在他面前，收起那份孤傲和野性，只为守着他。
凤凰城的烟花，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而发明烟火的人，统领着凤凰的一切，正是他的父母。百姓们都说，能造出这样美丽的烟火，孔雀一族的心灵，也是最美丽的。
他们是对的。至少我看到的皇室，都是美丽的，他们是美丽的孔雀，白华翎羽，美得不可方物。
凤凰一舞，如烟花般灵动；这只冷艳的孔雀，却如这烟花般寂寞。无论我怎么陪着他，守着他，心里那份孤独仍是离不开他。我知道，这份孤独，是自己禁锢自己的枷锁，谁也无法替他解开。
4
三年后的秋季，他被老王爷，也就是凤凰城的统领驱逐出了皇族。
为了什么？
因为他研究出了火药，利用那最耀眼的烟花，研究出了令人畏惧的火药。其实想来那东西也算是为凤凰城造福，至少以后不会有什么人敢进犯这里。
当然，事情并没有想象那样美好，若是所有人都如我一般，他便也不必被驱逐。
更多的只因羊仙姑那一段话吧，那个所谓的语言，那个能看到未来的仙姑。可笑。我从不相信语言，何人能保证自己说的话一语成谶。仙姑么……我虽然信，但也更坚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由我不由天。
可是他怕了，他还是怕了。
羊仙姑说他会带来灾难，还说他将被某人打败，黑白色的家伙。黑白色的家伙？忽然觉得好滑稽。
这几年，他变了很多。也是，在那种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的环境中，何来欢笑，即使笑，也是强颜的，也是假的。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心痛，却无能为力。
一点一点看着他扭曲，无力扳回，却也只能陪着他堕落，哪怕深渊尽头，义无反顾。
这么多年看着他，敬仰他，爱怜他，也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一旦染上了，便是毒。
我自己清楚的很，可是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
随着他一起，结果怎样，都无所谓。我在乎的并不是那结果，而是和他在一起的岁月。
5
他屠了凤凰城郊外的一座村落。因为那村落里居住的，都是黑白色的家伙。
那日火光冲天，便早已分不清晚霞和火焰。那日我也在。我说过，虽然知道这种事情是错的，是丧尽天良的，可是只要能陪着他，都是义无反顾的。
很多事情我自己无法掌控，很多事情太过于看的清楚，反而为难了自己。
往后的日子也是一样的，我即知道何事错何事对，却也放任自己，放任他去做。我是坏人，彻头彻尾，可我却不希望他堕落。
呵呵，多可笑，明明是他先堕落的，却宁愿所有罪过，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
我想我是疯了，爱他爱到不分是非对错，不分世事灰暗，陪着他一起沉落，一起野心勃勃，一起造那毁灭性的武器。
又想起第一次遇见他，绝然出尘，仿若天人。
而如今，外表更胜当初，我却知道变了，心变了。在这浮华乱世，纯净是给小孩子看的，野心早已不算野心，阴险暗算，无非是保护自我的措施。
他变了，我也变了，可对他的那份心，依旧没变。
6
望着满目的血光，耳边呼啸而过是村落中熊猫的哀嚎和嘶吼。
我很冷静，异常冷静，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看着前方抱着孩子逃走的妇人，带着我的小队向前而追。
我知道放过任何一个人，他就会面临威胁；我知道留下一个活口，他可能就会死在那人手上。
知天命，不可为。
逆天命，诚可断。
可是到最后，我还是放跑了那孩子，我留给那孩子一条生路，却也知道给自己留下了祸根。
可我就想证明什么，潜意识里想证明着什么。至于是什么，我不愿意知道，对，没错，我在逃避，逃避罪责。
他雪白的绸缎上溅满了鲜血，月光下，虽令人可怖，可那在我看来却是最美的景色。果然纵容也是一种罪孽。
他微微启唇：“我知道错了，我控制不了。对不起。”
我摇摇头，揽过他的肩。真是一只傻孔雀，这世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难道不是定律吗？就算这地狱的业火灼烧了你，我也会陪你一起，让地火囚困，让天雷惩罚。
这一切不是命，是我爱你啊。
7
其实最幸福的日子，不过是他被放逐的那几年。
说是被放逐，在我看来却是如此难求的平静之日，可是我知道他终有一天会回去，会带着满身成熟的羽翼回去。
山野间，每天不过看着他练功，看着他打坐，看着他一天天强大起来，甚至比我更强大。那个时候总有一种危机感，怕我保护不了他。人，最害怕的不过是保护不了自己爱的人，再也没有什么比失去整个世界悲痛。
他渐渐强大，我渐渐担忧。担忧有一天他离我远去。
有些时候望着澄明的月，很想告诉他我爱他。爱，这个字需要多大勇气装在心里，又需要多大的勇气说出口。
谁知道呢？时机到了，自然就说了。
而这时机，竟然一晃十年。
时间太可怕，安逸的生活平静如流水，哗啦啦的流过去。张开手掌，却一点都看不见岁月流过的痕迹。真是太可怕。一样东西可以无声无息的穿透你的心。
可是我在他的容貌中却一点都找不到岁月的痕迹。十年依旧如初的容颜，无与伦比。
那天他浑身是水的站在我面前，笑逐颜开，仿佛这么多年的灰暗、血光、愤恨全都不存在，仿佛初识时，他月白的身，连心也是洁白的。
就这样，抓过他，吻了下去。
我只想说，真的不怪我。本能反应，所以不能怪我，谁让他太美。
望着他惊诧的眼睛，我轻轻笑了，别告诉我这么些年你没感觉到，别告诉我这样做冒犯了你，此刻我可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我怕踏出这一步便再没有这清风明月的机会，再没有机会与你说爱，怎奈何？
转身走的时候，衣角却被他拽住。
“跟在我身边吧，我需要你。”
我轻轻躬身。这么多年不离不弃，我早就坚定了自己的方向和决心。既然这么些年都没有变，我想以后都不会变了。长久的跟在一个人身边不易，但是日子久了要离开，也是不易的。心与心，早就连在一起了。
8
回到凤凰城时，很多事物变了。
都说物是人非最可悲，可耐不住物非人也非，凤凰城没有了当年的神韵，随着岁月一起苍老的城池。
他回来了，浮云若生，流转轮回。在他母亲临走前，他回来了。
凤凰城或许早该易主，凤凰城风韵已不似当年，可是这个人却回来了。再次踏回故土的心情，愉悦抑或悲哀？
在城里的这些年，重拾故土的这些年，他一直固执地坚持着自己当初的意志，用火药征服中原。
我以为那只是年少轻狂的梦，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那么最初的梦，便成了如今的信念。
几年之后那东西真被他造出来了，也是几年之后，那黑白相间的东西出现了。这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是我当年放走的那只熊猫吧，很多年了，记不清了。
我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他真相，不是害怕罪责，而是有些事，不知道的人远比知道的人幸福。
岁月流转，走在世间总是有些东西要还。
这些年，我知道，其实当年的事于他而言也是负累，心中的负累。他不是残酷的人，奈何年少气盛，很多东西控制不了。而如今，却又倔强异常，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的债，于是便只好用行动否定自己。
9
跟熊猫一战，看得出来，那也是个年少气盛的人。
某些层面来讲，那东西与他很像，当然，某些层面而已。至少容貌这方面，那家伙比不上他，神韵这一项，学个一辈子也不一定有他半分。
那家伙很笨，没头脑。
他很精明，城府心机无一不胜。
可结果呢？却是那家伙赢了。至于为什么……我想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吧。说实话，那家伙站在海面上的招数到底是什么，我觉得穷我一生也想不明白。
我也不想费脑子去想。目前就是该想想怎么从船的残骸中把他找到。
或许那家伙打败他也是好事，挫挫他这几年的霸气和冷冽，高傲的姿态暂时可以放一放，这里没有人知道你内心的负累。
望着他沉静的身子，安稳的躺在水中，平平地枕在我的身上，尾羽被海水浸湿了，却依旧美丽绝伦。
你连沉睡都是如此吗？
你连沉睡，都要俯瞰众生渺小，摆着一副傲视群芳的模样么……
你连沉睡，都要让我忍不住俯身轻吻……么……
我陪你，一直走到这世间的尽头，罗刹地府，都奈何不了我们。
我陪你，哪怕被全世界抛弃，也义无反顾。
我陪你就这样睡去可好……
我爱的王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无声乱风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