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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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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伴随着一阵刺痛酥麻之感,一小抹殷红的鲜血从食指涌出,还未来得及第二次呼痛就将手放进了嘴里,但马上又被抽出来放进娘的嘴里。
这是我今天被戳的第七十二针,我不干了。
受到压迫的我撂下手中的针线,向着门外冲去。可是还没等我冲到门口,头上的小辫被人一把揪住,只得乖乖得坐回去继续。
我恨恨的盯住抓住我的那只手,还顺带给了那只手的主人一个白眼,很快就证明千万不能拿自己做实验,一个爆栗狠狠得砸了下来,敲得我头晕眼花。果然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连下人都敢欺负我,都怪我平时教导无方,太过心慈手软,下次得叫他们尝尝我的厉害才是。
“老母鸡”开始唠叨:“小小姐,您今年都六岁了,可是连针线都拿不稳,连副‘百年好荷图’都绣不出来,这可是最基本的。建邺城的小姐们哪个若是不会,定是会将房门紧锁,请了老婆妈子来教,非得学会了不可。可是您呢,”她居然还挡住了我向娘求救的手,“您不但不学,还整日里闹事,别人家的老妈子问我家的小姐女红学得怎样,我这张老脸都不晓得要往哪里搁。”
本小姐姓慕容,单名一个嫙字,取美好之意。说白点,就是爹爹娘亲希望我长相美好,性格美好,生活美好,啥都美好,可惜了,目前只实现了一项。老实说本小姐相貌美好点以外,完全一无是处,啥都不会,让人汗颜。
本小姐的娘亲叫蓝蝶,真是充满花香啊。娘亲是朝中执行司大人的千金,可以说是名门千金,大家闺秀了。
娘亲尚且如此,爹爹则更是厉害。爹爹慕容良辞,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七年前在执行司家宴上见到母亲,惊为天人(我觉得其实就还好),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前程无限的少年丞相和执行司大人的千金小姐,两人着实是般配的。
鉴于刚才的惨剧,我换了副柔柔的语气外加可怜兮兮的表情说道:“可是我再绣就成筛子了。”
“老母鸡”一副铁石心肠的样,道:“那还不是小姐您学艺不精,再说了想绣好都得走这一步。”
沟通不成,只得去搬救星,“娘~”某人故意拉长了调子,想装出很可怜很受伤很无奈很委屈的样子来,博取美人同情。
“张妈。”看来效果不错,“老母鸡”张妈挨了美人一记白眼,暂时缩了脖子,“嫙儿学这些东西真的有用吗?”美人疑惑道。
瞄准时机,又开始“巧言令色”,可真是害苦了我:“小姐,小小姐马上就要到髫年,可是到现在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这若是家里来了客人,早几年还能说岁数小,不学无术尚可谅解。可如今这样却是怎么也混不过去了,你说这小小姐要是丢脸,丢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脸,这里还关乎姑爷的脸呢,姑爷是丞相,在外人面前......”
真的不晓得娘亲这些年是怎么跟这张妈过下来的,简直老母鸡,“可是张妈,我跟嫙儿一般大的时候,也是不学的。”
“所以您......。”张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了嘴巴,退到了一边,未有再发一语。美人脸上有一丝薄怒,压低了嗓子说道:“你下去吧,嫙儿的技艺我会教她,以后你就别管了。”
“是。”老母鸡唯唯诺诺的告退,世界终于安静了。
忆起娘亲刚才生气的样,转过头想去安慰一番。不曾想一扭头,却见娘亲美人捂着嘴在偷笑,才知道这全是装出来的:“娘亲抱抱~”又忍不住对我的好娘亲撒娇了。
“好嫙儿。”坐在美人膝上,又可以揩油了。
趁着美人的心情好,我又有了主意:“娘亲,我想学样乐器。”
“哦?我的嫙儿想学什么乐器?”美人不甚在意,将我微微有些凌乱的发髻拂到了一边。
“嫙儿想学萧。”其实我是想要家里供在正堂祖宗像前的一把凤血玉箫。
娘亲明显愣了一会,而后笑道:“好啊,那嫙儿去找爹爹学萧去。”
嘿嘿,看来是搞定了,爹一向是最听娘的话,那杆萧我是志在必得了,我说:“嗯娘,那嫙儿去了。”
“慢点。”美人的声音消失在了脑后,我拿萧去也。
丞相府的后花园很漂亮,很有面子啊,不晓得这地下埋了金子没有。这句话是执行司大人,爹爹的岳父,我的外公给予这座花园的评价。价位不高,可这句话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他嫌弃装修太土财主,显摆意味非常之重。
其实这座花园的装修是爹爹的父亲大人,爷爷的主意。我外公其人,绝对的老古板,无法沟通的那一种。据说爹爹当时听后未发一语,而是在事后将外公约在了一家小茶馆,专门就花园装修学(......)请教了外公。估计马屁没少拍,总之第二日外公就讲亲笔设计的图纸送到了府上,而爷爷据说为了爹爹的幸福也忍了。
三月后,爹爹二请外公参观。外公观后大家赞赏。
如今的花园的确是高雅有味道了不少。一路蹦蹦跳跳,隔了老远就听见了泉水声,花园四周是由玉石铺叠而成,玉石做的沟渠上还引进清屏山上初晨的泉水,带着抹山间的宁静,闻着清新的很。交错的马蹄金之间还点缀着些许狗牙草和金雀花,是特地从燕国引进的蓝色品种,虽然花香不浓,但与丁香、铃兰青红柳绿得搭配起来,也甚是好看。
另外,花园四周有四条小路,头通向亭子。亭子中央印有柳叶状的浮雕,是个八角亭。遗憾的是亭梁上有个小缺口,所以爹爹将此亭取名为“阙亭”。
爹爹此人喜静,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园子的阙亭里。三步并作两步,垫着脚尖,生怕惊动了鱼儿和爹爹。
果然,七步之外我就瞧见了爹爹,正要走上去,却见爹爹并不是平时伏在案上的那副姿势,而是操了手背离着我。我觉着怪异,却突然发现不远出还立着一个人,宽袖大袍,同样背对着我。
爹爹往日待客不是在正厅就是在自己的房里,从不将外人带入阙亭的,这个人是谁?
正在思量着,忽的听见那人开了口:“丞相大人可听明白了?”虽叫的是大人,可听不出一点下臣卑微的之感,这人口气甚......
我想爹爹应该该不会计较,却听见了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爹爹说:“这是......王上的意思?”
王上?宁国王上么。我是听说过一些的,宁国新任的王上,名聂袁,尊号桓,宁桓王。他是先王宁宜王的大公子,也是世子,今年才刚刚继位,政治道路还长得很。只是不晓得这位宁桓王给爹爹下达了什么样的命令,我听着爹爹的语气,怎么觉得他有些害怕。
当时的我心思何其浅,如果我能在那时候稍微懂事一些,忍住那些好奇心,那么命运会不会稍微眷顾我一些?
我此行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萧。所以我没再考虑,突凸得唤了一声:“爹爹。”而后就拂过挡在身前的一束柳条,径直走了过去。
爹爹显得非常惊讶,那人亦是如此。
“嫙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非常严肃的神情,我承认我有些被吓到了。爹爹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我呆呆地停在了原地。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爹爹尴尬的拂了拂嘴,而后稍稍平缓了一些:“有什么事么。”
看他这样,我原先理直气壮的情绪没有了,况且,我偏了偏头瞧了瞧,他也在打量我。是啊,还有外人在呢。于是我说道:“娘说天气太热,吩咐厨房做了祛火羹,叫您过去吃。”我斟词酌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顾起了形象,真不知道我图什么。
爹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告诉你娘我忙完就去。”
气氛非常地压抑:“好,那嫙儿回去了。”
爹爹又点了点头。
阙亭渐渐被落在了身后,亭子之中还站着心思迥异的两人。个子稍矮那人笑道:“令爱与您长得可真像啊。”
个子稍高那人变了脸色,道:“闻人拓,别打我女儿的主意。”
闻人拓有些好笑道:“你叫我不动我便不动么,再说,”他顿了一会,像是在研究阙亭上的浮雕,“您家里人的安危,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丞相大人。”
夕阳与云朵交融,像是要吞噬这个天地。闻人拓早已离去,阙亭中只剩下慕容良辞的叹息。他决定一个人来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