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歌》鱼次

3、笑忘歌（三）

　　记得是某天的一个下午，他突然坐在了我的后面，本来不坐那的，上课也不走，就一直找各种理由和我说话。这种事哎上过学的人都懂吧，虽然那个时候的我很小，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寻常的事，因为很少有人主动和我套近乎。本来就因为那件事对他没啥好印象，再加上周围人跟着起哄，我就没怎么理他，于是他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没想到这家伙真是。。。第二天竟然编了一首歌满教室唱，我只记得里面有一词是：我喜欢。。。三个点是我的名字，那只是一种小孩子之间的吸引力吧，现在想想觉得很好玩，可那时候觉得自己大的不得了。瞬间连隔壁班的人都在门口看，又是口哨，又是什么的。可这一次我知道，我并没有生气的感觉，反而瞬间感觉自信又强大，那是人生中少女心第一次的泛滥吧，只是因为知道了世界上真有男孩喜欢女孩这回事，而这个女孩竟然是自己，难道童话也成真了？那也仅仅是刚上学不久的孩子才会有的天真想法，好像到了二三年级这种事就变得很司空见惯了，几乎每天都传着某某和某某某的八卦新闻，那真是个何以解忧唯有八卦的年龄段啊。
　　当时，我愣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都顾不上脸红，最后故作镇定的走过去对他说：我知道了，你别再唱了。我记得我是这么说的，他好像有些沮丧。
　　那天晚上回到家，兴奋的不得了，妈妈还以为老师表扬我了，那时候什么都会对妈妈说，可这件事直觉告诉我，不能说。
　　之后他加入了我们的小圈子，随着他的加入我们这个圈子的男生队伍壮大起来了，随后的两年时间里，我们一直都疯在一起，每天早上中午早早跑到学校围起来开始茶话会，周末什么的也会约好一起出去玩。其实现在想想根本没什么地方好玩的，但那个时候真的是在哪都开心，钻过防空洞，翻过破学校的围墙，偷偷去过别人家把人家闹得底朝天然后一溜了之。大家还是一直都在说我和他如何如何的，他也一直都不厌其烦的对我表白，各种方法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威胁过我要去我们家找我，可我总觉得是开玩笑的，一直都没什么反应，好朋友问我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说没什么事啊。我确实没有想怎样，反正大家每天都在一起玩，这样有什么不好呢，但是看到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笑的太开心说的话太多还是会不太高兴，后来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了，就装开心气他。
　　记得有个姓史的语文老师，几乎所有同学都喜欢她，人年轻漂亮，声音甜美，而且很随和，喜欢开玩笑，上她的课从来没有紧张的感觉，那是我第一个喜欢的老师。有一天，她过生日，我完全不知道，可是班里的干部们貌似早有准备，就在她的课上，一个女生站起来说生日快乐，然后全班一起唱生日歌，我完全傻了，不仅因为不知道，而且那一天也是我的生日，我何德何能啊，竟然能和我最喜欢的老师同一天生日。
　　于是我禁不住内心的喜悦，悄悄告诉同桌，今天也是我生日。没想到他竟然大喊：。。。今天也过生日！我真是无语到崩溃，这个大喇叭，没办法，我被请上了台和老师一起唱了一首歌，忘了是什么，只记得刚唱完汤锵就找急忙慌的从外面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张贺卡，挠着头，看着我说：生日快乐。那是一张音乐贺卡，上面是范晓萱。说罢，全班起哄。我当然很高兴，也有点不好意思。
　　大约到了三年级，我换了个同桌，叫田鑫，那时候他有个外号叫假娘们，因为他很像个小姑娘还爱哭，我一开始还挺不愿意和他做同桌的，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人很好，我们很聊得来，从和他同桌开始我变成了爱说话的孩子，几乎每节课都会被老师骂的那种，记得最夸张的是音乐老师，因为光说话不唱歌还让我们罚站呢，于是站着也继续聊。
　　后来班主任老师找我们谈话，说你们上课再说话就把你们调开，这可真是着实把我们吓着了，于是上课再不说话，改传纸条，和同桌传纸条感觉很奇怪却也很好，因为条太多了，后来索性买了个本专门说话用，好在他家是开商店的，不然要破费很多了。
　　很短的时间里我们就好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上课说，下课也不休息，海侃一天，知道放学回家，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因为总被老师骂，出镜率在那摆着呢。我们互相抄作业，互相讲题，他很聪明，学习也很好，但是感觉他的童年过得比我凄惨很多，因为他有个酒鬼爸爸，妈妈似乎脾气也不太好，总打他之类的，但他依旧很乐观。而且每次我忘记带书，老师问起来，他都抢着说是他没带，于是被罚站，被打，被骂。。。我真的恨不得掐死我自己。
　　从那以后谁再叫他假娘们，我都跟那个人吵到底，不行就打到底，性格日渐彪悍。我想告诉全世界，他不是假娘们，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所做的事情确实是那个年龄的很多男孩子都没有勇气和胆量做的。现在我依旧这样想。而我自己呢，我才是胆小鬼。
　　后来因为要转学的原因，失去了联系，他是我现在最最想找到的一个人，可是我尝试了所有办法，依旧杳无音信。记得走之前最后一天，我问他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他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说了也没有用。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转到另一个学校一年之后才理解的。当时还对他发脾气说他不够意思，而他只是笑笑，然后说了再见。
　　汤锵当然很生气，那段时间我基本上对他视而不见，我承认和他在一起玩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可是田鑫带给我的是另外一种很美好的感觉，是那种心灵的交流，很神圣的感觉，那也是我第一次懂得和别人说心里话是怎么回事，所谓的蓝颜知己，不过如此了。可是这些美好的人为什么让我那么早遇见，在我完全不懂事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的时候，不懂得牢记联系方式的时候遇见，直到那以后的好多好多年，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遇见过这样的人，哪怕一个。也许吧，在那样的年龄，遇见那样的人才会更显单纯美好，也许也应该庆幸，他们都停留在我记忆中最最美好的地方，没有一点的瑕疵。
　　那段时间汤锵频频惹事，成天被老师骂，对了，他很爱足球，不是一般的爱是超爱的那种，那时候说足球是对他最重要的东西一点都不为过，他是我们班足球队长，他了解所有的足球明星，也很会踢球。他那短时间踢疯了，一下课第一个跑出去，上课也不回来，然后又被老师骂，而且一看到我就怒目而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因为田鑫，不是现在知道，就是在当时我也知道。可我也没办法做任何改变，我不能不跟田鑫说话，甚至连减少说话的次数都不能，就是不能，我开始并不是存心气他，真的不是。
　　可是到后来愈演愈烈，他竟然要打田鑫，他认识一些当时学校里高年级的所谓的大哥级风云人物，我知道了当然受不了，那时候我已经把田鑫当成最好的朋友了，谁要和他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我不敢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澄清没带书的人是我，可是我却敢替他挨打，当时真的有点疯了，我不会打架，也打不过任何人，而且我一个女孩，也不会有往哪一站就吓退几个的架势，但是如果有拳打脚踢甚至刀子棍子我可以替田鑫挡着，当时真就是这么想的，更何况这些都是因为我，田鑫没有任何的错。于是那天我像个跟屁虫一样紧紧跟着田鑫，连他上厕所都跟着，中午和晚上也是我送他回家，生怕我一不在他就被人打了，可是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到我晚上回到家后，接到了汤锵的电话，他问我是不是喜欢田鑫，当时爸爸妈妈都在旁边，我支吾了半天，估计表情很不好，被妈妈看出来了，于是我赶紧挂了。可他还是不停的打，我怕被妈妈发现就把电话线拔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怕妈妈知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又没有怎样。是啊，当时突然恍然大悟，我们又没有怎样，你凭什么这样，凭什么不让我和别的男生说话，凭什么给我打电话问我喜欢谁，我真的不高兴了。那以后和田鑫更好，这才是气他，他也摆出一副闹翻了的架势，不再跟我说话，当时有点小失落，可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四年级，他莫名其妙当上了纪律委员，和班长同桌，当时的班长可以说是我们班的班花了，各方面都很优秀，后来在二中我又遇到了她，这是后话。他们当时也是很有说有笑的样子，而且班长经常在班里人很多的时候娇柔的喊汤锵，我听着都发酥，而且所有的老师都喜欢她，她参加了舞蹈队，腰鼓队。。。几乎在所有地方都是最最耀眼的明星，而我一直都只是一只毫不起眼的丑小鸭，果然连汤锵的目光也被她的光芒夺走了，我感觉到自己很受打击，刚好那时候有足球赛，还有女足，不知道是怎么选的，反正我变成了女足的一员，这可要命了，我根本就不会踢球。
　　赛前，汤锵给我们讲规则和要领，我听得云里雾里。结果我们输了，被踢成4：0。我倒没觉得怎样，可汤锵很幸灾乐祸的样子，觉得我们很丢人，我们满头大汗战败归来的时候，他竟然哈哈大笑，我很火大，你笑什么，输赢干你屁事。我是我卯足力气使劲瞪了他一眼。记得他说了几句风凉话，我踢了一下门，说：女足是你选出来的吧，下一场让班长替我，有本事你们男生能赢到最后。说完这话，他们男生的下一场果然也输了。他很痛苦的样子，我心想，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后来我就转学了，走的很低调，是一天下午走的，那天上午老师问什么我都举手回答，每一个问题都答的很漂亮，读课文像念诗一样，大家都不知道上课从不主动发言的我是怎么了，只有田鑫明白，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的我们那天上午竟然很沉默很沉默。和女生们每天一起上下学也从来没和他们提起过转学的事，于是中午放学，让她们先走了。我开始收拾书包，那时候下午上课的话中午一般是不背书包的，于是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有人会问，大概以为我要请假之类的吧。只有田鑫一直等我收拾完，出校门，我每次回头都还是能看见他没有走，直到再也看不见。离开那里我没有很悲伤，那时候悲伤对于我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