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狱：焚心劫》霖镜流尘

25、若只初见

　　“哥哥，这样真的好吗？”瑶姬看着倒在岚湮臂弯中紧闭双目的少年，黑沉沉的眸中蓄满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我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置喙？瑶姬，好好记住你的身份，不要给我做多余的事情！”岚湮轻蔑的瞥了一眼胞妹，眼里写满了警告，深红的眼眸幻化成地狱红莲，看得人心里惶惶没了底。
　　瑶姬怯生生的应了声是，垂下眼帘，红色的袖袍上染上点点泪渍，再抬头，脸上干干的，方才的哭泣仿佛只是一种假象。端庄美丽的面庞上浮起一丝客套的笑容，恭恭敬敬的道：“哥哥待会怕是有得忙了，妹妹便先退下了。”
　　“去吧！”岚湮不耐的挥挥手，“去告诉外边的人，不要来打搅我，否则后果自负。”
　　“是。”瑶姬点了点头，旋身转往出去的道路。
　　爱怜的看着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的少年，岚湮将他散落在面上的发丝别到耳后，细细的端详着那张魂牵梦绕了千百年的脸庞，虽然有些许不一样，但是他的灵魂，却还是桑落的，是他的桑落啊！
　　轻柔的吻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初尘光洁的额头，落在纤长的羽睫，落在秀气的鼻梁，落在粉红的唇上。那柔软细滑的唇瓣是如此美好，甘甜的滋味让岚湮流连忘返。眼前的人儿还像从前那般绝艳无双，他只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不舍得让其他的人见到他这娇媚动人的模样！得不到回应，岚湮也浑不在意，很快，很快，他就会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
　　他会看到的东西，只会是自己想让他看到的！
　　**************************************************************************************************************************************************
　　这里，是哪里？
　　我又是谁？
　　初尘望着周围的陌生脸孔，不禁茫然。
　　面前是穿着轻薄霓裳且歌且舞的美人，一个个柔若无骨，媚眼如丝，不时扇来香风阵阵。丝竹声乐之响，觥筹交错之声，交织成美好的旋律不绝于耳。婢女装扮的仙子时不时为座上的各人斟酒，言笑晏晏，一派祥和之景。
　　不远处的主位上，是一个身着大红锦袍的年轻女子。云鬓高挽，斜斜的插着几支珠花，简单却不失身份。额前饰以东海明珠，光华皎洁，素净的脸上不施粉黛，却也妍丽端庄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带着温和的微笑，向众人举杯，一饮而尽，再不着痕迹的擦掉嘴边残留的酒渍，女子显然有着良好的教养。
　　初尘疑惑的四下相顾，怎么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云迟墨呢？棋玉呢？旺福呢？九徽呢？他们都到哪里去了？自己，这又是在何处？
　　“恭祝瑶姬公主六千华诞，此乃小臣自西江深处取出的珍珠，共一百零八颗，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公主笑纳。”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步履平稳的走上前去，打开手中的锦盒，一样大小的明珠整整齐齐的串在一块，色泽莹润，显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珍品。
　　“东华仙人客气了，瑶姬谢过。”女子微微颔首，客套的笑容却让人倍感亲切。
　　一旁早有婢女将东华仙人手中的贺礼接过，堆放在合适的地方。陆陆续续有人上前恭贺送礼，都一一被接下，那些人遂欢天喜地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初尘瞧着这歌舞升平，不由意兴阑珊，但见无人退席，也不好意思兀自出了去，只得如坐针毡一般，心底不安稳，面上还是冷若冰霜。
　　“仙妖两界重归于好不过千年，瑶姬公主这特意借着自己诞辰之机想与妖界各族熟络熟络，想必狐王大人也是知道的吧？不知狐王大人可带了什么珍奇异宝？”邻座的青年黑发碧眼，举起酒盅向初尘靠近一点，眼里带笑，却也有一丝戏谑之意。
　　“哼。”一声冷哼自喉间发出，连初尘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分明不是自己的声音！这声音虽是悦耳，但透着十足的高傲与冷漠，与自己没有半分相像之处！下意识的往酒盅里一看，琼浆玉液中倒映出来的脸还是自己的，但到底有些不一样了。轮廓更深沉了些，眼神也冷冰冰的犹如冬日未消融的冰雪，最温暖的水也化不开那眸中的寒意。
　　“狐王大人莫要生气，我不过是玩笑罢了！”青年见他不快，不慌不忙的岔开话题，“早听说狐王绝色无双，你我虽同出一山，却未曾见过，如今一见之下，果真是倾城倾国，倒教冥啸好生羡慕呢！”
　　狼王？心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两个字，桑落大吃一惊。脑子飞快的运转着，是了，这里是瑶台，这里的人他也几乎都识得。东华仙人，南海龙王，西天普陀，北极真人等一干神仙；狼王冥啸，蝶王沐语，蛇王胤崇等一众妖王；还有，瑶台主位端坐着的，是天帝膝下最受宠的女儿瑶姬公主！
　　他们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自己又怎会与他们同处一地？这个身躯，分明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
　　是了，原来自己不是初尘，自己的狐王桑落。
　　狐王桑落？
　　迷茫的心豁然开朗。是了，是了，自己是桑落。桑落暗中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弄明白了什么，脑中一片清明。
　　“狐王大人？”冥啸见桑落心不在焉，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便又出声唤道。
　　“哼。”又是一声不明意味的冷哼，桑落站起身来。这宴会真真无趣，浪费这许多的时间倒不如在南山陪桃夭那混小子练功！
　　“狐王且留步。”瑶姬的视线投向桑落。
　　这场盛宴以足足开了三日，座上来宾皆是喜气洋洋，唯独这狐王却至始至终没有露出一星半点的笑容。明明有着一张如星如月的脸，一袭素净的白衣也是飘然若仙，将在座的人都给一一比了下去，可偏偏那脸却不带表情，只静静的看着舞姬翩翩起舞，看着别人推杯换盏，没有要与众人同乐之意。只是将眼前的杯盏中的酒缓缓饮尽，再斟满一杯，如此往复循环，也不觉得无聊。
　　这会子宴会也接近尾声，主人还未宣布散席，座上的狐王却慢慢的起身，未曾告知一声，竟是要离开了。不知怎的，瑶姬心中有些不情愿了，这狐王也忒冷淡了些，倒像是不把自己这高高在上的公主放在眼里了！
　　甫一开口，瑶姬却惊觉声音中不曾有丝毫的不悦，反而是温和有礼，尽显了天家风范。
　　“敢问公主殿下有何见教？”桑落站住了脚，回过头去，淡然至极的表情。
　　“这……”瑶姬倒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求助似的将目光投向了与普陀菩萨相谈甚欢的哥哥，太子岚湮。
　　“狐王大人少与人亲近，瑶姬你就别为难人了。”岚湮不甚在意的回了一句，视线掠过桑落的背影，竟挪不开了。
　　虽隔了不短的距离，但那人的容光四射却逼得人转不开视线。松松散散挽起的青丝披在脑后，一双秀长的眉，淡金色的眼，里面盛满了寒冰，冷得几乎要将人生生冻住，秀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是淡淡的粉色，瘦削尖巧的下巴有着美好的弧度，延伸至雪白的脖颈，蝶翼般的锁骨掩在衣襟内，数不尽的风情万种。一袭白衣，明明是极素淡的颜色，却让满园子的芙蓉满园子的美人都失了生趣。
　　对美人司空见惯的太子殿下头一回失了态，竟把眼睛给看直了！以前那些天上人间传说中艳丽无双的美人不过是些庸脂俗粉。
　　只有狐王，才是真绝色呀！
　　“既然无事，桑落便告辞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犹如仙乐，把古琴笙箫之音全给比了下去。虽是不怎么客气的话，却不让人反感，倒叫人生出亲近之心。桑落依旧是站着，风流自在，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且慢。”这一回是岚湮的声音。
　　跟普陀告了罪，须臾之间掠到了桑落面前，脸庞之间只隔了寸许的距离。
　　比自己高了差不多半个头的太子殿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一双火红的眼中写满了探究，以及压抑隐藏得极深的欲望。桑落心中冷笑着，这岚湮多半是纨绔子弟，当着自己的面也不会收敛么？狐族最擅长的是什么？是媚术！虽然自己未曾修习，但本能使然，桑落能看穿任何人的欲望，哪怕是尽力的压制，也无法逃开他的眼！
　　“太子殿下又有何吩咐？”仍然是不咸不淡的问话。
　　“听闻狐王不喜与人亲近，想来外界的传闻倒也不假。只是我一见狐王便觉得颇合眼缘，不知能不能给岚湮一个薄面，在天宫留宿几日呢？”岚湮极其自然的捉住眼前人的手，不过是寻常的接触，也觉着欣喜异常。
　　“这恐怕不妥吧！”桑落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狐王是怕打搅了我么？无妨的，这日子天天都一样，腻味得紧，狐王就不愿陪我解解闷吗？”岚湮这话说得竟像是撒娇，倒叫旁人看得好笑起来。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浑话？什么叫陪他解解闷？一言不发的看着放肆的男子，桑落的脸越发的冷然。
　　“你既然不反对，我就当你应下了，我们这就去宸钦殿吧！”也不瞧桑落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岚湮拖过他便离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