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初歌》轻若空气

2、-Ⅰ 序曲：牧神午后前奏曲 -德彪西-

　　卡塞尔的午后总是悠闲的。

　　阳光明媚，秋意甚浓，枫叶已迫不及待转为深红，古老的学院在深红的映衬下愈发安详静谧。

　　楚子航轻轻掸开落在路明非发际上的红叶，静静凝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学弟沉睡的侧脸，又默默垂下眼帘。

　　他手里捧的是一年级生用的魔动机械设计教材，开学已成为三年级的楚子航自然是不需要用到这样的东西的——显然，教材的主人是与周公相谈正欢的S级二年生路明非。

　　几天前，也是在这么悠闲的午后，校长把他叫过去，交托他一个重任——让这位不擅长学习的学弟通过魔动机械设计的补考。

　　那时，楚子航只是淡淡地问：“为什么是我？”

　　昂热校长耸耸肩，向他眨眨眼：“难道你希望是恺撒？”风度翩翩的老绅士微笑，“我知道魔动机械设计并非你的主修课，但我对你有信心。”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在古老的校长室里孤独地嬉戏着；参与主角之一的路明非缩在没有光的角落，表情古怪，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没有说话，默认了接受补课这个决定。

　　我讲课很无聊吗？楚子航提笔在教材上勾勒重点，这学弟的懒还真是出乎意料，整整一个学期，书本仍然光洁如新，没有丝毫笔记。自小与优等生来往，没有给人补习经验的楚子航只好放任学弟补眠，自己帮他在书上写下各种注释，方便复习。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做，作为狮心会会长，他要处理的重要事情很多，现在算什么？帮一个差生做笔记？校长给的任务，也只是给他上上课，尽尽人事，通不过补考也没关系。

　　但看着路明非安详的熟睡的侧脸，楚子航的心莫明地软了——路明非就像一个倒影，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折射的是藏于深处的孤独，怂的表象里是对外世的不屑一顾。

　　他们很相像。

　　半个小时前，学弟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出现在他视线里，由于是背光而至，显得有些消沉，把教材递给他后，坐下，一言不发。

　　楚子航知道路明非刚刚接受完校长龙族族谱家系入门的补习，应该会很累，也没打算计较对方的无礼，默默翻开课本，粗略地浏览了一下，“其实魔动机械设计就是机械制图，知道了这点之后还不够，要理解。像这道题，它的要求是……”

　　“停停停，师兄——”路明非眨巴着眼睛，不知算是来了精神还是更加……昏昏欲睡，“能给我20分钟么？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很想睡觉；20分钟就够了，不过如果我没醒的话……呃，师兄你别生气喔。”

　　楚子航点点头，依然漫无表情——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路明非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双手一放，瘫在草坪上不省人事。

　　卡塞尔的百慕大草坪就算是深秋也依旧碧绿青翠，是睡觉的好地方——但校长说为了避免绊倒行人，学生是不能倒在上面睡的，这也算是校规之一。他不知道这点么？还是太累了就忘了？楚子航皱眉，端详着睡得无比悠闲的学弟，决定把他的支撑点移到树上——虽然，最后稍微偏移了那么一点。

　　“叮——”简介的提示音响起，楚子航也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放下笔，他轻轻地推了一下路明非，没醒，他想了想，然后低头往路明非耳边吹气，“20分钟到了。”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路明非一下子跳起来，“痛！”他撞到了楚子航的额头，“师兄不带你这么吓人的！”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又看了看楚子航，“呃我好像撞到你了？”往后缩了缩，“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学弟笨拙的举动，楚子航淡淡地笑了，站起来，把书递过去，“我们开始讲课吧。”

　　“站着讲课？”路明非挠挠头，接过课本，翻开，瞪大眼睛，“学长你在20分钟里就写了这么多字？还要这么工整，要是我肯定像鬼画符了……不对，绘图课哪来这么多理论？”

　　“坐着上课，刚才是活动筋骨。”楚子航拍拍路明非的肩，示意他坐下，“理论指导实践，多知道点不会有害处。”

　　“可是纯理论会让人打瞌睡的。”路明非哭丧着脸。

　　“我反思过，所以互动会增多。”楚子航从随身的网球袋里拿出iPad，打开绘图程序，望向路明非，“这个绘图程序大二必修，先学了也没关系。”

　　“师兄我是穷鬼啊！”“iPhone里有微缩版。”“好高的难度！”

　　“我们可以共用。”

　　“别开玩笑了师兄！”

　　“我没有。”楚子航很认真地说，“我不介意和你共用物品。”看路明非没有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介意？”

　　“我……”楚子航看得出，路明非正在经历很复杂的心理斗争，他最终还是挤出了三个字——“不介意。”

　　楚子航笑了笑，“别弄得好像答应求婚一样，最多就是开始交往。”

　　“学长你不要乱用比喻！会死人的！”

　　“我说实话而已。”他耸耸肩。

　　“……”

　　“好了，再不进入正题就要在饭桌上授课了。”看着路明非无语的样子，心情不错，“我们重新开始吧。”

　　“现在不才四点半么怎么就说到吃饭上去了……”路明非嘟囔着，“其实师兄你再讲多少遍我还是不会……我都说我是废柴……”

　　“其实绘图挺简单的，我相信你能行。翻开书本第三页。”

　　“师兄你是在安慰我么？为什么是第三页？不是重新开始么？”

　　“这要看你的理解；我刚才研究了一下，觉得这里开始好一点。”楚子航已经习惯了同时讲两个话题的谈话风格，轻触屏幕，画出几个图形，“对了，你上次考试题目是只用尺子和圆规画出一只手表机芯的分层机构吧？现在允许你用电脑，试试。”他把iPad递给路明非。

　　“学长你是在耍我么？都一个暑假了，早就忘记了这鬼玩意长什么样了！”

　　“原来不仅是我没有备好课，你也没有预好习。”

　　“这么淡定的语气算是什么啊？”

　　“这样吧，”楚子航握住路明非的右手，顺带调整两人之间的位置，“我先带着你画一遍，接下来你就会了。”

　　“这样我会被女生们杀死的！而且今天不是讲理论么？！”从远处看，两人的姿势就像一对相拥的情侣，路明非在楚子航怀里挣扎，未果。

　　“我说过互动会增多。”楚子航再次笑了笑，开始画图，“不是所有女生都想杀你的，起码有三分之一会尖叫并支持我们。”

　　“师兄我我我担当不起啊！”

　　“我担当得起就行了。”楚子航揉了揉路明非的头，“刚才画的记住了么？”

　　路明非看起来快要抓狂了，“怎么可能记得住啊刚才注意力全在手和姿势上了！师兄，我不是你，我只是一个大衰人大废柴，我不能一心二用……”

　　楚子航没有说话，他很想说他也不能一心二用，他不知道他该拿这个思维方式怪异的学弟怎么办，他知道或许自己的想法在对方眼里才是真正的诡异。他仍然握住路明非的手，也没有停止画图。

　　“师兄？”路明非的声音有点不安，“我的意思是，你写了那么多理论笔记在上面，不讲就浪费了。”

　　楚子航不知道路明非到底在不安些什么，是在担心他会因生气而失控，还是担心他会去跟校长告状？或者是……他垂下眼帘，“不用怕，我没有生气。”

　　“我……”路明非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楚子航按键消除了刚才的图像，“继续吧。”他放开了路明非的手，“我边讲边画，你认真听，别打岔。”

　　“嗯。”路明非点头，坐在那里，没有再说话。

　　楚子航耐心地讲解了四十分钟，路明非仍然是懵懵懂懂，他似乎已经用尽全力不分神了，但效果适得其反。

　　“师兄，我听不懂。”他还是说出来了，“我这个人除了打游戏，什么也不会，对不起，浪费了你一下午的时间。”

　　“不要紧的。不会我可以再讲，一直讲到你会为止。”楚子航顿了顿，他想讲真心话，但话到了嘴边就不由自主地落入了俗套，“你是卡塞尔的希望，人类的希望，你一定可以的。”

　　“其实啊，师兄，”路明非低下头，声音也很小，“我一直都在想，拯救世界这么伟大的事，不应该由我这样的怂人来做。我什么也不会，只会拖后腿。”他顿了顿，“这项艰巨的任务应该由你，或者恺撒老大这样的猛人去完成，像我这样的废柴，只要躲在你们身后加油就行了。”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估计到时候你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了，那么微小，在人群中早就被淹没了。或者还会被那些早就看我不顺眼的人推出去当炮灰。龙王一个爪子拍下来，啪，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没人会在意我这个废柴S级。”

　　楚子航静静地听着这段牢骚式的真心话，等他讲完，猛然抱紧路明非，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关心你的人有很多，你不能以偏概全。”

　　“哈？”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路明非本来就不好使的大脑立即当机。

　　“比如说古德里安教授，比如说诺诺，比如说……我。”他讲得很慢，很认真，黄金龙瞳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不知道路明非会不会懂这句话的含义，或者说，想不想懂；他只知道这样的表达已经是他的极限——万事完美的“超A级”唯一的空白点，就是感情。

　　路明非沉默。

　　“让你困扰了么？”楚子航松手，垂下眼帘，“对不起。”他依然冷静而淡定，“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如果你不想上的话，我和校长说声吧，他不会为难你的。”

　　他早该知道的，路明非是个正常的人，而他……是个怪物。被掳走的公主会爱上恶龙么？不会。所以路明非也不会爱上他。可终究还是想说出口，这种感觉，有点像飞蛾扑火，不可为而为之，最终带来的是毁灭。

　　“师兄，我……”路明非欲言又止，“我想继续听你讲课。”他依然低着头，“刚才我说得太过分了，对不起。”他又挠了挠头，“我知道我很蠢，除了师兄你，就再也没有人肯教我了，所以……”

　　路明非涨红了脸，一句漂亮的话也说不出来，很傻。但楚子航还是觉得这样的他很可爱，他们始终都不是擅长于表达自己的人，忽然很想捉弄他一下，“有的，至少你的室友芬格尔在夜宵的诱惑下会尽心尽力地教你，据我所知他这门课的成绩也是A。”

　　“对喔……不对，嗯，师兄你受校长所托，不会收我学费！”路明非慌慌张张。

　　“我会收学费的。”楚子航轻声说。

　　“呃？”

　　“你自己就是学费——这是校长批准的。”楚子航说得很认真，“也就是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师兄你……傻了？”路明非傻眼了。

　　“明非，”楚子航再次把路明非拥入怀中，“现在流行一句话叫‘防火防盗防师兄’，你还在防着我么？”

　　“那……学长，以后多多指教了。”

　　……他真的那么喜欢说白烂话么？

　　楚子航无奈地笑笑，“嗯。”

　　昂热微笑着关停了那首《牧神午后》，转而播放了一首更为轻快却悠扬的乐曲——“一次得手，真不愧为楚子航。嗯，卡塞尔的午后，就应该是这样悠闲的，年轻真好……”

　　-Ⅰ序曲：牧神午后前奏曲 Fin-
　　-Ⅰ序曲：牧神午后前奏曲·附录·黑暗的得名（一）-

　　按照手稿上的日期，这篇东西其实是笔者写的第二篇航非文，不过一直藏着掖着没发，如果不是新吧贺我还不会把这个短篇集搬出来。

　　好吧跑题了现在要谈的是这东西的得名——一开始叫的是“师兄”来着，其实是想写称呼由“学长”转为“师兄”的，然后发现《龙族二》的原作里一直都是叫“师兄”来着，然后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该如何发展下去，只好转变为补习加告白，名字定为“卡塞尔午后”。开始写《误会》时一下笔就写“学长”了，我后悔得要死本来想以后改的……然后第六幕来了！夏师妹一句“防火防盗防师兄”经典啊！立即想到了两全其美的方法——变成由“师兄”转为“学长”不就行了么？还可以和《误会》联动，这主旨的前后反差太欢乐了……

　　最后定为《序曲：牧神午后前奏曲》是因为想要弄成歌曲系列，然后午后第一反应就是这首印象派的经典，而且刚好前奏曲对应着第一篇，各种巧合天公作美！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篇在各种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最终敲定的孩子！

　　-Ⅰ序曲：牧神午后前奏曲·附录·黑暗的得名（一）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