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沉沦》奈菲尔

3、你可恨过哀家？

　　因为懿旨不能违抗，岳云加紧脚程。也许是近乡情怯，反倒对近在眼前的上京兴意阑珊，当我们进入皇城后，压抑四面八方，让我想逃开。

　　岳云带着我直接进宫，看来事情真的很紧急，有他在到不怎么心慌，但是以后呢？他不可能一直陪着我。岳云也是沉默，送我到清宁宫时，当年伺候傅太后的蓉姑姑已等候多时了，见我们来了，对岳云行了礼，视线落到我这里时，眼神有些躲闪。

　　蓉姑姑领着我们进去，这座宫殿依然是当年的盛景，可当年的宫女早不知去向。跟在岳云身后，紧张的心慢慢的平复，其实我也说不清，为何只要岳云在，再乱的心也能静下来，我知道这不是好兆头。

　　蓉姑姑不说话，进宫前岳云已对我说了太后的情况，现在看来，太后的身体状况确实不理想。进入内殿，就听见激烈的咳嗽声，我心微凉，默默地跟着往里走。

　　蓉姑姑轻声交代我们注意的事项，岳云点头，转而看我一眼，走到太后凤榻前，我们到很默契，太后听说岳云回来，让蓉姑姑扶她起来。掀开芙蓉帘，太后没血色的脸，让我惊愕不已。

　　“岳将军，哀家不是在做梦吧？”气色不佳，语气到不弱，依存当年风韵。

　　岳云恭恭敬敬地回话：“太后，这就是关家遗骨，关悦关小姐。”

　　我站在岳云侧面，太后复杂地看着我，岳云也不再说话，我更是不知要说什么。眼前的女人是傅太后，当今皇上的母亲，当朝的太后。她让我走近些，我乖乖地走过去，半句话也不敢说，近了她微微一叹：“可恨过哀家？”

　　“奴婢不恨。”我说的是真话，不管当年傅太后在那件事上，扮演什么角色，结果都不会有所改变，功高震主，英雄的宿命。我望了岳云一眼，隐隐担忧，他同样也看我一眼，然后别开了。

　　“过来......让哀家看看。”

　　我依言半跪软榻前，太后枯瘦的手，在我脸颊上游走，喃喃道：“孩子，哀家让你受苦了。”

　　“这不算什么。”这点苦不算什么，比起关家几百条人命，我这已是万幸。“奴婢还要谢太后记挂。”

　　太后轻轻一叹，吩咐蓉姑姑给我备几套新的衣服，蓉姑姑笑着退下去，太后问了岳云的一些情况，然后留我们留在清宁宫用膳，太后出口，我们也不能拒绝。晚膳后，太后意思是让我留在清宁宫，我说我想回关家看看，尽管当年的关府已被查封，但毕竟还在那里。

　　太后同意，就让岳云送我出宫，陪我一道去。出了皇宫，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大大的舒了口气。岳云见状，轻咳：“打算什么时候搬进宫里？”

　　我心叹，若是可以，我永远也不要进宫，也知道这绝不可能，如今是骑虎难下，不搬那就是抗旨，我不想关家再被抄一次。晚膳吃的战战兢兢，只能果脯，晃了半天，肚子又抗议了。

　　“我若能说了算，我想这辈子都不要再进宫。”

　　岳云看着我不语，领着我往西走，这方向是往关府必经的大道，这条街当年也不知走了多少回，再次重温，心境不似当年，百感交集。

　　“悦儿，记住，不管在哪里，保命要紧，不要对任何人有期望，否则受伤的只会是自己。”岳云郑重其事。

　　走到当年的关府后门，这里早已人烟荒芜，杂草丛生。儿时嬉闹的声音，似乎还留在这里，岳云走的极慢，好像这里也承载了他的记忆。

　　“我想进去看看。”

　　岳云复杂地看我一眼，迟疑片刻，依然是没拒绝，带着我掠上墙头，轻落到后院破败的凉亭上。院里长满杂草，没有人烟的院落，显得格外的阴森，墙壁脱落了，墙角有几只老鼠拼命地抢食。

　　这幅凄惨的景象，让我想起多年前，和五皇子项钩偷窥水心宫的情景，也是这般破败，只是那里尚有一丝人气，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宫里的人犯了事，不管大小，水心宫将是他们的归宿，这里连归宿都不算，只有荒芜。

　　随岳云回到将军府，岳云被皇上召进宫。岳云担心我，交代了许多事，我嫌他罗嗦撵他走。其实只有自己清楚，不愿更多的接触，因为我知道，岳云永远都是光彩照人，那么我呢？如此卑微。

　　岳云进宫了，我无事可做，也不知项锦年传他进宫为何事，希望别再节外生枝才好。今天关府一游，依然不能释怀，看天色尚早，换上男装，往关府方向急奔而去。关府没被抄时，这一带很热闹，没想到随同关家的灭族，曾经繁华的景象也不复存在。

　　一路走过去，心下凄凄，想到回京路上遇到的刺客，更觉背后发冷。若只是普普通通的刺客倒也罢了，若是……心情复杂地往西走，路上行人稀少，越往西越荒凉，天色已暗下来。

　　若不是一个人生活久了，谅我也不敢走这段路，看了看一身的男儿装，加快了步伐。脑子里乱哄哄的，想着太后的话，她希望我留在清宁宫，我既不能说不，还要让她感觉不到我的忤逆。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来到关府大门前，门前的两只石狮子一如多年前，守着紧闭的大门，门缝残留封条的痕迹。明知这里不该重温，依然是忍不住，心却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冷，当年的惨象刻画脑后，演变成每夜的噩梦。

　　深吸气，往台阶上走，台阶也是长满了杂草，厚重的铁门锈迹斑斑，想推门进去，伸出的手哆嗦一下竟缩了回来。五年来没人明目张胆的进去，那么就算我是关悦也不能例外。站了一阵子，准备回将军府，谁知转身时，身后站着一个人，我吓地退了好几步，撞上铁门发出重重的响声。

　　我想，这一刻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眼前的男人神情若定，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份探索。他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手里的剑泛着冷光，我不觉缩了缩。我知道眼前的男人身怀绝技，还是那种隐而不发的人，只是不知是什么来路。我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再度迎上他的目光。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的声音如他手里的剑一样，没任何温度。

　　我刻意压低声音，粗重回答：“也许不该来，但还是来了。”

　　男人没想我会这么回答，眯起眼打量我，我也不示弱。但越看他，心底的惧意越浓，父亲说有的人生来就是王者，那么眼前的人他会是谁，为何在这里出现，若他要杀我，我能有几分胜算。

　　他步步逼近，我已是退无可退，背抵着铁门。

　　“你知道是什么地方？”

　　“知道。”我如实回答。

　　“你不怕死？”他微微眯眼，我顿产生错觉，他不会杀我，至少目前不会杀我。

　　“我怕，但是现在已经在这里了，再说如果我怕死，你就放了我吗。”

　　他停下来，多半是思忖我的话，我想乘他不备拿出我逃生用的销魂散，这销魂散是在瀛洲时，师尊传给我的逃命奇毒，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因为伤及别人的同时也会伤及自己。几年来我一直没机会用，也不知现在是不是用他的时候。

　　“你是关家的人？”

　　我一惊，更是不确定他何什么身份。

　　“你很像关云兄，不知阁下怎么称呼？“他试探我。

　　我警惕地看着他，能轻易唤出关云名字的人，恐怕对关家不陌生，若是这样，那他会是谁？何况哥哥已死了五年，再说我跟哥哥一点也不像，可以说完全不像。

　　“未相识何必相知？”

　　他眼底闪过一抹疑虑，问：“未曾相识？”

　　我刚想说话，听到有人朝我们这边急速奔来，我被他提起，终身一跃已进入关府，找到一处隐蔽处，他才开口：“不管你是谁，想活命就别出声。”

　　话音刚落，就有黑影跃进来，我惊出一身冷汗，这几个人伸手矫健，来去如风。我疑惑地盯着他们，想不明白，关府早就被查了，没想时隔几年后还挺热闹。待黑衣人朝远处的楼阁奔去后，我才发现自己紧贴他的胸前，脸竟是不争气的晕开。我暗骂自己一声，刚想挪动，他出声：“别动。”

　　我立马不敢动了，屏住呼吸，希望他别看出我是女儿身才好，谁知他却问：“你是关家什么人？”

　　“我说我不是关家人，你就能信？”

　　他不语，起身要走，见他要进去，我也站起来。他走了几步不见我跟上，停下来说：“想活命，永远也别再踏入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心想，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深知不能趟这趟浑水，转身就朝外奔去。一口气跑出很远，不见他跟来才松气。回到岳府，岳云的贴身侍卫告诉我，他还没回来。回到自己的房，换了衣服，丫鬟说大将军回来了，我应了一声并不打算出去。

　　今晚的事情，我不确定要不要让岳云知道。岳云敲门时，我还在想黑衣人和那个人的事，越想越乱，什么头绪都没有。

　　“听丫鬟们说刚才你出去了。”他进门就问。

　　我没否认，他微微皱眉：“这里不比瀛洲，以后想出去，跟我说一声，或是让风月陪你一起，总之不能单独一个人。”

　　我知道他担心我，但我却不想麻烦他，更不想给他惹麻烦。见我不答，以为我默认，也不再追究这事，只是说明天他陪皇上去护国寺，问我要不要一起。我问：“我能去吗。”

　　“当然。”他意味深长地说：“我的护卫怎么不能去？”

　　我瞪眼，亏他想得出，不过……“成交。”

　　我答应太爽快，反而是他一脸疑虑，“真要去？”

　　“不是你想我去吗？”

　　“我不想你去，哪里也不想你去。”

　　我失语，对于他出尔反尔有些惊讶。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端起桌上冷掉的茶，押了一口，这时门外丫鬟禀告：“将军，夫人找您。”

　　岳云微微皱眉，又恢复到冷漠的岳云，他看我一眼，不耐：“让她等着。”

　　“可是……”丫鬟诺诺地不敢违抗。

　　“去吧，夫人等久了该要怪罪我了。”我暗叹。

　　岳云眯了眯眼，不言不语地看我，我微微一叹。

　　“你好生休息。”然后走了，留下一室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