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尽卿生(GL)》台晓卷

2、第二章

　　一件事儿，将灵柩坞和三十六洞推至江湖的风口浪尖。当置身事外的武林人，眼巴巴就等着看一正一邪两大门派火拼时，整个江湖却异常的静悄悄。甚至比武林太平时，还要静默。深想也是，若这般若果当真被三十六洞给抢了去，如今的灵柩坞还当真不是三十六洞的对手。可三十六洞虽不为武林正道待见，却从来对什么劳什子般若果不屑一顾，为何这次要来蹚浑水？若有人混淆试听，妄图挑起江湖正邪两道的事端，坐收渔翁之利也并非全无可能。

　　这道理，粗鄙的江湖汉子三思之后晓得，灵柩坞素有文人风范的掌门韩襄子又怎会不懂？如今，他等待的，不过是徒儿阎伽罗的一句亲证，若此事儿当真是三十六洞所为，他定不会善罢甘休。天不遂人愿，经此厄运的阎伽罗，竟忘了自己姓谁名谁，忘了前尘旧事。无论哪个想靠近她，别人向前一步，她后退，后退，直至退到墙角，修长的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瑟瑟发抖。在白皙肤色的衬托下，眼角的泪痣愈发鲜明。

　　她未哭，阎净梵却哭了，是哭了吧，虽然没泪。这位平素有礼有节的灵柩坞首席女弟子，就这么急冲冲的奔到墙角，像幼时，像幼时为了躲避风雪，她伸出双臂紧紧的将自己的小妹妹拥入怀中。伽罗，怕么？冷么？姐姐在，姐姐在，姐姐保...护……那个你字，哽在阎净梵喉间，如一根尖锐的肉刺。“保护？阎净梵，你未免太过大言不惭。伽罗两次遇险，你哪次保护过她？身为一个姐姐，你实在太过失职。”自责，一个人自责时，通常不留情面，字字伤人。

　　阎伽罗那小妮子竟然什么都忘了，这还了得！她的遭遇固然可叹可怜，但般若果，般若果究竟去哪儿了？是否当真落到三十六洞手里？这更了不得！江湖中，无人不晓，三十六洞的厉害，武功高强不说，用毒使蛊的本事独步天下，若再吃下般若果，啊~把这个武林搅得天翻地覆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儿。一瞬间，江湖人人自危。胆小懦弱之辈，甚至想出了与三十六洞掌门晏无涯当面对质的馊主意。晏无涯，光用心默念这名号，都禁不住浑身颤抖。哎~还是算了吧，脾气古怪、武功超绝，轻易不要招惹的好。

　　硬的惹不起，只有打软柿子的主意了。霎时，让灵柩坞阎伽罗恢复记忆，成为整个江湖难得达成一致意见的头等大事。谁？谁有这能耐？巴蜀之地，青竹林里的“回春手”！

　　回春手并不算一个人名儿，说它是一个家族的别称更为贴切。有本事儿的人，大多怪癖，回春手也不例外。一连十余年，足不出户，不见生人，那还怎么治病救人？据说，这能人将四根天蚕丝使得出神入化，号脉不在话下。盛名之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无数的求医者，在回春手屋外，用着千奇百怪的方式，只求这医仙肯屈尊施救。

　　玩苦情戏的，跪了三天三夜；拿权压人的，奉上金山官位；混迹江湖的，拿出秘籍至宝。可这医仙的脾气也太难捉摸了吧，前些日子还适用的方法，怎么用到自己头上就失效了？软的不行？不会硬抢么！抢？若你有本事在那三步毙命的奇毒下不死再说吧。

　　“猫儿，你说这次我救是不救？呐，你看。这是江湖中人的联名信，密密麻麻的，当真好多字。救么？可是人家讨厌出门，一出门就找不到路，而且谁晓得这病人是不是残肢断臂，人家讨厌血，红色的血，好可怕。不救么？但人家可是医者呐，父亲常说医者父母心，人家不想做坏人。猫儿，这次还是你帮人家做决定嘛。看，鱼肉粥是救，清蒸鱼头是不救。快快，别贪睡了，选一个！”闻见食物的香气儿，上一秒还呈死尸状的虎斑猫，噌的一下窜上圆桌，闻闻这个，嗅嗅那个，犹豫的猫步，让人琢磨不透它到底要选哪个，这可急坏了一旁睁圆双眼、杵着下巴围观的女娃娃。

　　扑哧！身后传来轻笑，显是忍了很久，实在憋不下去，方才笑出声来。自家屋内出现陌生人，一人淡定得很，一猫儿却亢奋异常。好吧，能躲过房子四周毒阵的女人，一定是个比毒阵还毒的蛇蝎，三十六洞当家的掌上明珠——晏新蝉。三十六洞，一洞一魔窟，彼此互看生厌，却因一人，结为歃血之盟。

　　喵~喵~喵呜！乖巧撒娇的猫叫，响彻整个屋内。循声回望，软榻上，一滚来滚去的胖猫，正摇头晃脑，露出白毛肚皮，任人抚摸着。这货，这没节操的家伙，当真是自家那不爱理人的阿黄么？一只狗腿成这样的虎斑猫，惹得榻上逗弄它的女人娇笑连连。似气不过自家猫儿的谄媚样，女娃娃怒哼一声，慢悠悠的回转脑袋儿，一个人对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食，嘟着嘴巴，生着闷气。死阿黄，臭阿黄，你压根不是虎斑猫，你就一白眼狼！亏得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呜呜呜~没良心的家伙。女娃娃越想越委屈，小嘴儿一瘪一瘪的，眼看真的就要落下泪来。

　　“阿黄最乖了，能把清蒸鱼头让给晏姐姐么？”喵！猫儿虽肥，拍起马屁来，速度却不慢。猫叫犹在耳边，猫身却已蹿上园桌，勾着脑袋，稀里哗啦的吃起了鱼肉粥，生怕吃得慢了，错失了讨取美人欢心的机会。猫儿吃得欢畅，女娃娃也忙不得挤眼泪了，晏大小姐这是在求人吧，是吧，是吧！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头，拿出那满纸是字儿的联名信认真读了起来。阎伽罗？灵柩坞的阎伽罗？不认识！若回春手小姑娘，哪怕肯出门一次，定不会不晓得阎伽罗的大名，定不会不清楚如今眼高于顶的三十六洞大小姐拉下脸子求人的原因。

　　联名的江湖人，本都做好被拒的心理准备，料想脾气古怪的回春手断不会如此轻易答应，却不料，回春手爽快应约，且亲赴。

　　两人一猫儿，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赶着路，每近江湖一分，有关灵柩坞和三十六洞的传闻便繁盛一分。但凡与江湖沾点儿边的地界，茶寮、酒肆、客栈……人人都在说着灵柩坞的残花败柳阎伽罗，人人都将这个夹杂着阴谋、武斗、美人、珍宝的鲜闻当做消遣的谈资，人人都在猜测两大门派何时火拼。

　　深巷酒肆，酒香不怕巷子深，谁让江湖中人，人人肚子里都住着只酒虫。酒旗被风吹得噼啪作响，酒肆内觥筹交错，就连三伏天喧嚣的知了叫，都掩不住屋里的粗言秽语。忽而，一脸红脖子粗的虬须醉汉，执起木筷对着瓷碗好一顿猛敲，“呃，呃！”一边敲着，一边还打着酒嗝，显是已经喝了不少。“走南闯北，萍水相逢就是缘分。今个，大爷我让兄弟们做个见证。”晕晕叨叨的竖起三根手指，俨然一副对天发誓的姿态。

　　“明年今日，我定将阎伽罗搞上本大爷的龙床！”此言一出，满堂哄然大笑。“笑，笑个槌子！一双被三十六洞搞过的破鞋，爷爷我怎会吃不得？”嘘声四起，撒泡尿照照吧，瞧你那狗熊样。三十六洞的女人，你也有胆子染指？

　　“叱，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爷爷肯赏脸睡这脏货，叫，叫，叫抬……”汉子挠着秃头，搜肠刮肚半响，好不容易灵光乍现，想起戏文里，那水灵灵的奴婢娇滴滴的答话，“多谢大老爷抬爱。”可这抬爱的爱字还未说出口，这虬须醉汉就已双手掩口，一双浑浊的眉眼因为疼痛竟也清明不少。“他来来的，哪个小能，竟敢背后暗算你耶耶！”大舌头的不住嚷嚷，鲜红的血顺势从指缝中渗了出来。醉汉低头一瞧，染血的手心上赫然几颗大牙。

　　能在众人眼皮子下，来去无影的赏人耳刮子，这人岂是寻常人惹得的？酒也醒了大半，堂内江湖人不约而同的选择置身事外，霎时，整个酒肆静悄悄，竟连吞咽唾沫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了起来。喵~喵~喵，一连串骚里骚气的猫叫，在这格外静谧的炎热夏夜，显得尤为洪亮。诡异的气氛仿佛找到了宣泄之口，众人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两人一猫，准确的说，是一女人一女娃一肥猫，正旁若无人的嬉戏耍闹。应该是吧，应该是女人吧。就算三伏天里不怕热，穿得跟个吊丧寡妇似的，一身黑不溜秋，头上还顶着个黑纱斗笠，但也掩盖不了衣衫下玲珑有致的身段，和斗笠后宛如黄莺的娇笑。

　　只见女子仿若置身自家后花园般，白玉似的葱指，拈起桌上圆碟中炸得黄灿灿的花生米，随意的抛掷着，可却不见花生米落地，仿佛凭空消失一般。花生米不见了，肥猫骚叫，花生米再次不见了，肥猫再骚叫，周而复始，一人一猫乐此不疲。一来二去，酒肆里稍微有眼力的，也看出了个中的门道。花生米竟是被这虎斑猫吞下了肚，只是这货当真是猫么？速度快得和闪电一般。

　　盛满烈酒的海碗，虬须汉勾头一瞥，清晰的瞧见了自个乌唇上的三道血口。你大爷的，这没眼色的畜生，这胆大包天的臭婆娘。

　　在众人凄切神色的注目下，酒劲不减的虬须醉汉，脚步不稳的朝那两人一猫杀去，见人杀人遇佛杀佛，挡道的人佛没有，踢飞的桌椅不少。走得近了，看清女人的身形轮廓，杀气因为色.欲灭了不少，“呐，仔细瞧瞧爷爷我的大牙！这事儿没完！”恶狠狠的一脸凶相，一边说着，一边还当真张开嘴巴，仿佛展示什么宝贝一般，四周炫耀起漏风的门牙。“除非，除非，今个，你，还有你，让大爷爽快爽快。”驾轻就熟的指指点点，恍如在青楼里要着陪夜姑娘。

　　任回春手小姑娘再怎么不问江湖，经酒馆众人这么一闹，也晓得了晏新蝉一反常态的原因。哼，三十六洞的人才不屑干这等宵小之事儿呢！想要那几个破果子，明抢不就得了，又不是打不过。想必这回儿，晏姐姐定是气极，任谁帮人背黑锅都不会爽快吧。抬头瞥了瞥面前这一脸色相的臭男人，脑海中浮现的唯有死字。

　　死？那倒没有。只不过一个闪神间，盛花生米的圆碟已空无一物，旁边多了个活蹦乱跳的血色肉坨坨。啊！竟是舌头~

　　一女人一肥猫，又这么不紧不慢的走了，只是走时，不忘往地上那捂嘴打滚的哑巴脸上添上几个脚印。恩，人是脚印，猫儿自然是抓痕了。

作者有话说

　　欢迎催文，一周一更变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