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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我们说好了,谁活着,谁收尸(剑布衣X冰无漪冰) ...

  •   他一身苍白的白大褂,步履沉稳地来到解剖室,不过细心的人就可以看见,他的手在抖,藏在袖中固执地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瑟瑟发抖,这很让人担心他是否将拿不稳锋利的解剖刀。但他的表情隐藏在口罩里,没人知道他的表情是怎样的,或许麻木,或许悲伤。他走到解剖室门前,可以透过模糊的小窗看到里面躺着的一具待他处理的尸体,他什么都没看到,唯有那黑色中夹杂着些许蓝色的头发让他的眼眶发热,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来到即将要被剖开身体的尸体面前,他看到了那张已辨认不出的、血肉模糊的脸。很好,他可以不用看到他的脸,那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不用因为这具已无生命的尸体而大失常态,失声痛哭。他机械地开始工作,脑海中回荡着那人开的一个很认真的玩笑,“我看我们就约法三章,以后谁死了,那个没死的人就替他收尸,把他的骨灰洒向大海,把他送到更远的地方去,让他死后还可以到处旅行。”可是现在,他连真正地碰一碰他身体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用冰冷的解剖刀代替他温暖的手,一遍遍地划过他的身体。
      在尸体的胸腔被打开的一刹那,他的解剖刀应声跌落,在地面上反射出冷冽的刀光,他终是忍不住跪下,任由泪水划过脸颊,浸湿了他的前襟。朦胧中,他依稀可以听到那人正含笑唤他:“剑布衣、剑布衣......”

      剑布衣猛地翻身坐起,惊醒了身边正熟睡着的爱人,他迷糊地坐起身来看着剑布衣,轻声问:“你又做噩梦了是吗?”剑布衣擦拭着额头上沁出的汗,摇摇头,给了爱人一个微笑,“不,我只是觉得有些冷。”冰无漪黯然顺从地把头枕在剑布衣的腿上,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剑布衣安抚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那黑色中夹杂蓝色的头发突然刺痛了他的眼。只听冰无漪小声地说:“快睡吧,还早着呢。”他点点头,重新躺下后,冰无漪主动地钻进他的怀里,感受到爱人的体温,剑布衣安心地闭上眼,重新进入梦乡。
      他们是在一个见不得光的实验计划里相识、相爱的。那个计划与人体有关,所以经常会有人免费提供尸体进来,让他们尽情地摆布这些无生命的工具就不再是一件难事了。剑布衣和冰无漪都是法医学的高材生,本该有一个正当的工作,至于为什么会加入这个计划,没有人知道。他们每天都没日没夜地工作,但总有那么几天可以休息,所以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出去感受一下温暖的阳光,看着人们在行走,在对话,这样简单平凡的小快乐对他们而言却是极大的奢侈。有时候,他们也会待在宿舍里不出去,这时,剑布衣便喜欢弹钢琴,流畅的乐声似乎可以洗去他们手上和心中的鲜血,可他们总觉得自己身上已沾染上了浓重的血腥味,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的。但他们不在乎。冰无漪总喜欢在剑布衣弹奏钢琴时插上一脚,于是乐声变得杂乱疯狂,几欲要把琴键按穿。
      “你为什么总要捣乱?”剑布衣把冰无漪按在怀里,紧紧地锁住他,声音已变得低沉,在冰无漪耳边轻声呢喃。
      “你为什么一切都要按照常规来办呢?”冰无漪挑起眉反问道,他总是能让剑布衣找到和别人辩论的乐趣。
      正是有了这样的几次对话,使得他们聊的内容越来越多,越来越奇怪,才有了他们的“约法三章”。剑布衣想,或许这就是冰无漪的目的,他在怕,怕他死后,没人替他收尸。

      冰无漪已经失踪多日了。剑布衣一边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步,一边这么想。温暖的阳光透过大气层照射在他的身上,带来如棉絮般柔软蓬松的暖意,他微微眯起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如果冰无漪回来了,他一定要牵着他的手来这里散步,让满怀的暖意温暖他的手、他的身。
      剑布衣还记得他最后一次见到冰无漪的情景,那时在计划中几乎是公认的异数的他仍肆无忌惮地讽刺挑衅一些脑子真的像被门夹了一下的实验人员,这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辩论会,却发展成了一次恶性事件,被到处泼洒的福尔马林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像是在抗议这次无意义的争论。剑布衣从不认为冰无漪是一个不知道分寸的人,他只会活动活动自己的嘴,而不是直接用拳头干,这次竟然会发展成这样,让他始料未及。完全占据主动的冰无漪无疑将变成处理事件的最不利的影响者,他发泄完了,却未曾想过后果。剑布衣也是第一次打了他的爱人,当冰无漪的脸上出现了他的指印时,他的心也像被谁狠狠地撕扯着,但他不得不狠下心来让人把冰无漪带走,关进一个房间里。
      就在冰无漪被软禁起来的那天晚上,他连同一份重要文件人间蒸发,再无踪迹。剑布衣现在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冰无漪是故意的,他们的实验室里,出现了内奸。他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惊讶,只是担心冰无漪的安全,背叛在这里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过,一旦被找到,随之而来的将会是无尽的折磨,用仇恨鞭笞在身心上,留下永久的烙印。
      所以他现在只希望冰无漪,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正打算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便有短信提示音响起,让剑布衣只得皱着眉拿出手机查看信息。
      “有任务。——L”
      剑布衣挑起眉,他现在尽管正在休假,但如果有了任务,他仍要回去。所以没有任何犹豫,他转身走向停放好的车,赶回实验基地。在回去的路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像一张没有被涂满的白纸,呈现出一种虚妄的苍白来,他只是机械地做着需要做的事,这有何意义呢?是了,证明他正好好地活着。
      这时,他心里正慢慢凝聚着一个不小的疑团,不安一点一点地占据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他唯有不断地调整呼吸,才能抵过这慢慢放大的黑点。他回到基地后马上做好的准备工作,在套上塑胶手套后,他站在解剖室门前,意外地发现他的手在抖,老天,简直是梦境重演。他迟疑地瞪着紧闭的门,这时通知他回来的同僚来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轻声说:“去吧,他说这具尸体必须要你亲自动手。”他在剑布衣越来越冷冽的眼神中笑出声来,“作为一个医生,你的手怎么可以抖呢?”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紧紧地握住了剑布衣的手,随后打开了解剖室的门,把剑布衣拉进去,把他推到手术床前。
      剑布衣面无表情,瞪着眼前这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他不想再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机械地掀开白布的一角,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可怖的脸,他闭上眼,突然很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可笑的梦境,然后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的爱人还活着,他不会用这种方法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但鼻尖充斥着的血腥味却残酷地重复了这个事实,他无法去忽视,所以他睁开眼,极力控制住颤抖的指尖,拿着解剖刀,开始一步步解剖。他其实不清楚为何要不断地解剖这么多尸体,他们就像是被玩弄之后不要了的玩具,最后只能被打包扔进垃圾堆里等待被处理,这有什么意义呢?不,至少他现在这么做很有意义,因为他,又能再一次触碰到爱人的身体,尽管冰冷的解剖刀代替了温暖的手。剑布衣低着头努力工作,看到了自己的手上一如既往地沾满了鲜血,那是他的爱人的血,但太冷了。他把手凑近眼前,凝视着鲜血一滴滴顺着手套滑落,他轻轻地凑上前,想舔舐这红色佳酿,但是突然,他的脚没了力气,就这么重重地跪倒在地,瞬间让地板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他终是昏了过去,随着渐渐滑落的泪水。

      对于被囚禁这个结果,剑布衣是知道的,在他昏倒醒来之后。他只是默默,冷静地接受了这一结局,所幸他的同僚们不曾亏待了他,他只是被软禁在他的房间里,剑布衣有时候喜欢坐上窗台凝望窗外的小小景致,用他那解剖尸体的手描绘着云朵的形状,随后小小地笑出声来。
      他都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接受了冰无漪已死的消息,好像这样的结果他早已料到,其实他是不知道的,在前一秒,他还侥幸冰无漪过得很好,那么,他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接受了呢?剑布衣想不明白,他把头靠在墙上,仰头瞪着冰冷苍白的天花板,他现在急需一样东西供自己发泄,不然,他将被心里那些无处发泄的痛苦沉默逼得发疯,因为,他什么都不能说。这时,一个雪白的枕头映入眼帘,他毫不犹豫地拿起来撕裂了枕套,里面的雪白羽毛倾洒而下,他还不满足,又撕扯着被单,看着大块的苍白被自己分解成小小的一点,他就像是突然声哑了一般,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声呜咽,但那些呜咽是那么地微弱,他狠狠地捶打着地板,看到满地雪白终于被染上了艳美的鲜红,他笑了,许是那美丽的色彩搭配,逼得他总算流下了眼泪,他把头抵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
      ——“为什么你会死?”
      ——“为什么你要被找到?”
      ——“为什么是我解剖你的尸体?”
      ——“为什么我哭不出声,为什么我说不出话?”
      ——“冰无漪,求你回来,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来......”
      突然,耳边电光火石般地响起一句话:“我看我们就约法三章,以后谁死了,那个没死的人就替他收尸,把他的骨灰洒向大海,把他送到更远的地方去,让他死后还可以到处旅行。”他缓缓睁开眼,然后快速地站起身,走向已被锁紧的门,找了把椅子,随后狠狠地向锁砸去,砸了几下,门锁终于掉了下来,他一脚踹开房门,却看到门前,正站着一个人。
      剑布衣呆滞地看着眼前站着的人,那人唇边噙着一丝熟悉的温煦笑意,轻快地说:“嘿,来为我收尸了吗?”他上前轻轻地拉起剑布衣冰冷的手,拭去上面残留的血迹,然后替他捂着,轻声责怪道:“你的手太冷了。”他又抬起头看着剑布衣,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眼睛黯然无光,不由得心疼地凑上前亲亲他的嘴角,然后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剑布衣,已经没事了,我们总算可以离开这里了,因为这个地方呀,已经有人替我们收拾了。”说完,他做了个开枪的动作,仍是那个帅气任性的人。
      剑布衣发现自己突然丧失了说话能力,他只是任由冰无漪替他包扎手上的伤口,随后带他离开了这里。他没有发现周围的景象有什么不同,只听到耳边充斥着刺耳的声音,冰无漪一直环抱着他,走几步便亲吻他的嘴角,剑布衣就这样用一种可笑的被保护的姿态离开了那个他一生都不愿去回想的鬼地方,来到了一个布置温馨的公寓。
      冰无漪把剑布衣按在柔软的沙发上,然后转身倒了杯温水,看到他的表情仍然呆滞无神,便摇摇头,让剑布衣靠在自己怀里,把水抵在他唇边,温柔地哄着他,“剑布衣,我不是好好的么?你先喝点水,我可不想一直抱着你,我还是喜欢你抱着我。”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剑布衣这才回过神来,就着冰无漪的手喝了一大杯的水,然后抬起头看着仍噙着一丝笑意的冰无漪,缓缓地开口,声音却沙哑断续,“我......没想到,你、你会回来......”冰无漪心疼地埋首在剑布衣的胸口,闷声说:“我不会死的,这只是一个障眼法,你解剖的那个尸体,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我不是已经回来了么?我可是很怕死的,所以我才不会这么容易死,反倒是你,吓坏我了。”他抬起头来嗔怪地看着剑布衣,看到他的眼中粼粼地闪着光,便知道他已经恢复过来了,手指轻轻描绘着剑布衣的下颔,他轻声说:“等我死后,你还愿意替我收尸吗?”
      剑布衣挑起眉看着仍在挑战他的承受底线的冰无漪,霸道地狠狠抱住他的腰,让爱人与自己的距离更近,随后轻声说:“你再说。”
      冰无漪歪着头笑了,他的手顺着剑布衣的脸颊缓缓滑下,停留在他紧抿的唇上,“好好好,大不了我多活几年,替你收尸。”
      剑布衣把冰无漪抱紧,随后闭上眼,喃喃道:“所幸,所幸老天,把你带回我身边。”冰无漪勾起嘴角,任由剑布衣这么把自己抱着,只说了一句:“时间还长。”

      这就是完美的结局么?不,时间还长。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三年,在他们的某个纪念日里,剑布衣和冰无漪一起去了他们最喜欢的海边,冰无漪躺在车顶上凝神看着一片枫叶,剑布衣则靠在车身浅啜醇美的葡萄酒,静静地等待日出。冰无漪突然兴奋地说:“剑布衣,看日出了。”
      剑布衣抬眼望去,只见远方缓缓被浸染成绚烂的红色,衬着周围的黯淡冰冷,这抹红简直要占据他所有的视线,随后,这抹红色越来越大,直到一个巨大的火球出现在远方时,剑布衣才送了口气。他看着那红色照耀了他全身,便伸手拉住冰无漪的手,他们的手上,都戴着一只同款的铂金戒指。
      他们在渐渐明朗的海边对视而笑,慢慢远去后仍听得清冰无漪最认真的玩笑:“剑布衣,我死后一定要把骨灰洒在这里,而且我要你亲手送我去旅行......”

      亲爱的,我们说好的,谁活着,谁收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我们说好了,谁活着,谁收尸(剑布衣X冰无漪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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