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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   藏书阁中楼同已经在等着他了,他手持长剑,一双俊眸盯着林雨轩。雨轩歪头凑到他面前:“师父今日要杀了我吗?”
      “我若是要杀你,就不会给你说话的机会了。”
      林雨轩甩甩袖子,又摆弄了一下发带,整整衣襟看着他:“那我谢师父不杀之恩。”
      楼布缓缓走出藏书阁,看向林雨轩:“林公子这般不顾严大人?”
      “彼此彼此。”林雨轩眯起眼眸,“这样看来楼公子是不准备让在下进去坐坐了的。”
      “林公子是聪明人,”楼布脖子上围着厚重的貂皮毛,青蓝色的长袍衬出一丝雍容,冬日冷风吹得他皮肤更加白皙,异域的长相更显得魅惑,“试探罢了。”
      林雨轩拾了两颗石子抛着玩,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是。”
      楼布慢慢走到林雨轩身边,侧身对他说:“你我都是一样的人。”
      “这般对弈方有兴致。”林雨轩扔了颗石子给他,“楼公子可有此意?”
      楼布接过石子,林雨轩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明明手中无子。他笑笑,道:“有。”
      “看来楼公子也不会在临安久留了,这般,林某与楼公子和师父就此别过。”
      “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林公子。”常来医馆看病的老婆婆叫住了雨轩,“严大人和封吟姑娘当真都走了?”
      “是,”林雨轩搀着老婆婆,“会有新上任的江浙巡抚来临安的。”
      街边纷纷有百姓前来询问,听闻他们都被远调都表示无法理解。
      “封吟姑娘的医术救了多少我们穷苦百姓啊!这般去北方,我们却没能送送。”
      “严大人这么好,为什么要调走?”
      林雨轩也觉得心酸,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他把医馆里还残留着的药材按照封吟所说分好,发给路过的百姓:“封吟姑娘离开时嘱咐我给大家分点药,天凉了容易风寒,喝点药可以补补身子。”
      老婆婆眼中闪着泪光,她轻轻拍着雨轩的手臂:“林公子,我也是一直看着你的了,从你来这儿当小二就没少见你受苦。这回你也是要离开了吧。”
      “老婆婆,这些年你也一直照顾着我,以前被掌柜骂了还是你给我了个热包子。我林雨轩会记得您的恩情的。”
      老人摸摸他的头:“平平安安的,就好。”
      不日,新上任的江浙巡抚来到临安,江浙府前敲锣打鼓张灯结彩,林雨轩在远处看着人群渐渐聚集,又渐渐散去。
      临安也开始飘雪,一片一片,很小却很密。红色的灯笼在风雪中微微摇动,覆上白色的点缀。寒冷呼啸着拂过他的脸颊,林雨轩驾着马缓缓走向城门,这座待了六年的城,终要告别。
      他咳嗽了两声,扯了扯头上的毡帽,用脚蹬了一下马。
      马嘶鸣一声,他消失在了迷茫的白色中。

      北疆的雪如鹅毛,轻柔地落在封吟衣袖上,也不融化。她穿着厚重的毛靴艰难地走在雪地里,来到这里已过了两个月,冬日却依旧。
      北疆的民风很淳朴,然而对韶国归属感不够。严风刚到时,北疆百姓大多不待见,他也不恼,在当地兴办学校给年幼的孩子启蒙。
      渐渐地,百姓也开始接纳严大人。
      封吟煮了碗油茶,递到严大人的毡房里。他正裹着毛毯趴在公文上小睡,封吟切了块白膜,然后把它放在他脸旁。
      虽然只是白膜,但在北疆这样艰苦的地方,热乎乎的香气还是让严风醒了过来。
      “封吟,我不是说了吗,不要这么叫我起来。”严风觉得因为食物而爬起来十分不好意思。
      封吟依旧笑了笑,把严风桌上的公文收起来:“大人还是先吃饭吧。”
      严风咬了口白膜,张望了四周:“卫城呢?”
      “卫大人去学校了。”
      “他也是辛苦了,今天我也去看看,就睡在村子里。”严风把裹着的毯子取下,“你别跟着我了。”
      “是。”
      严风看着喝油茶的封吟,她坐在地上从毡房小小的窗口向外望去。“封吟,你和林公子既然很早就认识,为何……”
      封吟转过头看着严风:“离别那么久了,可能各自都有想要走的路。”
      虽然很想念,可是我和雨轩还是走上了不同的路。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想要留下他却最终没有,因为我没有力气再去拉住他,因为我累了不想去化解那份恨意了。
      她轻轻碰触了一下腰间的香包,然后起身去煎药。

      封吟背着一大筐的药膏来到村子里,这里不少百姓有风湿病,毕竟天寒地冻,膝盖容易受凉。
      她一浅一深地走在雪地里,挨家挨户给年迈的老人敷药。
      北疆地处偏远,一直认为是军事要地却很少关注这里居住的百姓,偌大的草原却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小村庄,里面的大多是留在韶国的缨族。
      朝廷自把这块疆域归为己有后就鲜有人过问,宣王起初还安排了文官对这儿治理,成王上任后便只有军队驻扎。
      封吟叹了一口气,这般北疆百姓不愿也是可理解的了。
      卫城和严风正在学校后院招募当地文人,缨族是以武力为首要,而体弱的男子常常被埋没才能。前几日卫城大人发现此地也有不少谋略才子,便提出教化的同时广用人才。
      她从怀中拿出装了药丸的瓷瓶,轻轻放在严风右手边,悄然离去。
      从药茶到药丸,她只能不断地叹气,去祈祷这北国的雪天,快点化去。

      淮南府中,江卓正在读着长安内探寄来的信件。近来缨族的活动恐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严风卫城被远调,这样朝中就被苏豫掌控。“然苏豫也就是个圆滑世故的老头。”江卓兀自思忖,缨族在长安也有人手?
      江卓合上信件,放在烛火上。信件落在烛台上,一点一点烧成灰烬。
      “王爷,外面有位公子要见您。”
      江卓瞥了瞥侍从:“本王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无来历之人?”
      “他说他是严风大人引荐下来的。这是严大人的玉佩。”
      王爷沉默了几秒,严风大人用人的确谨慎且均是人才,只是严风向来不关心王族争斗,这般来有些蹊跷。
      侍从见王爷犹豫,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地说:“王爷,那位公子还说,‘如果你们王爷犹豫不决,就告诉他我只是严大人引荐,然而并不代表严大人的立场’。”
      江卓一下子笑了:“的确有意思,那本王爷若是偏偏不让见,他又能奈我何?”
      侍从声音抖起来:“他还说,‘如果王爷偏偏不让我见,只能告诉他玩性与王位相比,不值一提。’”
      书房里一片安静,侍从偷偷瞥了一眼王爷,还好并无愠色。
      江卓点点头,甩甩衣袖:“让他到主殿候着。”
      “是。”
      江卓一席藏蓝色披风,上面用金丝线绣着麒麟,尽显雍容。他生来是有股傲气的,总是一种慑人的气场,带着严肃犀利的眼神。
      他缓步走到主殿,主殿中一位清瘦的青年正在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他身着书生一般的长衫,腰间却配着长剑。面容清秀,却毫无柔弱之感,反而有一分镇定。他的动作好像随意,却无时无刻不在透露一种胸有成竹。
      他听到脚步声,不慌不忙地合上杯盖,放在茶几上,起身作揖:“王爷,在下林雨轩。”
      “玩性与王位相比不值一提,是吗?”江卓突然眼神尖锐起来,“好大的胆子,给本王爷安个谋反之名。”
      林雨轩笑了笑:“若是这样,林某也是认了。不过,淮南势力如此,即使王爷无此心,成王想必也有此意。”
      “所以,”江卓走到他面前,“林公子这是在怂恿我夺权?”
      “林某自然无权去控制王爷,不过是顺人心意。”
      江卓嘴角一勾,上下打量林雨轩:“林公子,本王爷单凭你所言不能相信你。”
      “那是自然,”林雨轩从腰间拿出一块玉牌,“这样可行?”
      长安林青云。
      玉牌光滑,带着翠绿色,通透地能穿过阳光。
      “家父遗物。”
      “林公子果然非等闲人。”江卓不禁拍手,把玉牌还给雨轩,“明日来府中做事吧。”
      “谢王爷。”林雨轩作了个揖与江卓告别。
      淮南府从主殿到边门要经过花园,雨轩凭着记忆在花园中寻找出口。院中花匠和仆人在浇水,约有三四人,经过水的浇灌,院中所种花的香味越发浓烈。
      他经过一位下人时瞥了瞥她手中的花瓢,轻笑一声淡淡地说:“真香。”
      少女慌乱地抖了下手,看着他:“这是王爷要我们种的白耐冬。”
      林雨轩点点头:“谢了。”
      天气已经暖和起来,林雨轩跨出淮南府,慢慢踱着步子。
      这局棋,甚是有趣。

      北疆的夜晚停了风雪,封吟坐在草原上看着皓月当空,星辰万千。虽然寒冷依旧刺入人的骨头,却有着少有的宁静。
      北疆,若是没了战火,也是一片世外桃源。
      也不知道哥哥和雨轩现在怎样。
      远处传来马蹄声,封吟警惕地站起来慢慢靠近声音的来源。她退回毡房,吹灭烛火,将半个身子藏在门后。
      草原过于昏暗,无法看清来者的脸。
      那人似乎也不熟悉这片环境,走了几步,顿了顿,从腰间掏出了打火石,又从马上拿出包了布条的木棍点燃。
      火光摇曳,封吟看见那人长长的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却有几分熟悉感。
      他把马拴在了不远处的栅栏上,自己踱着步子往毡房方向靠近,封吟不敢出声。
      突然,一声惨叫,封吟听到那人被绊倒的声音:“这地方真的是够黑的。还好火没灭。”
      封吟再次探出头,那人脸上的围巾已经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在火光的映衬下,封吟看清了来者的脸庞。
      “苏公子。”
      “封吟姑娘。”苏汇川拿着火把飞奔到她的面前,“严大人在哪儿?”
      “他和卫城大人这几日都在村子里。”
      苏汇川冷得跺了跺脚:“封吟姑娘,快让我进去吧,冻死我了,你怎么也不生个火。”
      还不是苏公子突然到访把我吓的。封吟没有说话,在心里默默地想。
      “苏公子怎么来这儿?”封吟虽和他不熟,也明白苏豫一心要把这个大儿子送到朝堂。
      苏汇川哈了口气,然后搓着手说:“官场还是不适合。何况,家父做出这样的事。”
      封吟给他倒了杯热茶暖手,然后坐在他对面:“苏公子不用这样内疚,严大人没有恨过你们。”
      “我自然知道严风的心胸,”苏汇川把围巾裹紧了些,然后喝了口茶,“只不过我不喜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苏公子之后想怎样?”
      “不知道,大约在这里陪着严风吧。”苏汇川神色一暗,“封吟姑娘,我以前与严风相识就知他身子不好,他现在……”
      “苏公子,无能为力的感觉不只你一个人有。”封吟摇了摇头。
      “这样啊。”苏汇川放下杯子,“那真是悲伤啊。”
      逃离了之后我也不过是得到了自由,却还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潇洒,大概终成往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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