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花雨落西窗》复

2、十里青山路带沙

　　某日，途经嘉佑山，我忽忆起此地的兔子味道鲜美异常。当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追上一只长耳毛兔，剥了，上火。肉汁滴在火上，劈啪作响，我心情登时大好。
　　入目的是青翠的山峰，耳听的是阵阵风涛声，这十里青山路当得个美不胜收。我逸兴大发，高声唱道：“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杖柴门外 ，临风听暮蝉。”
　　哪知，去溪边洗了把脸回来，一切就已天翻地覆！
　　“为什么！”河东狮吼的模样出来，对面正努力啃兔子的人身形抖了三抖，兔子不期然落地。
　　我面带悲怆之色，双手捧起掉落在地的兔肉，眼泪簌簌而下•••（好吧•••我承认是勉强挤出来的）我忆起了抓它时的艰辛，烤它时的喜悦，此时的悲伤更是铺天盖地而来。
　　“姑娘，节哀顺便。”那人小心翼翼的说。
　　我恶狠狠的打量着此人，只见他背一把破剑，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想起最近在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说，如今的江湖，一代不如一代，一个邪恶的念头陡然升起，
　　我大声质问：“没有人教过你，不问而取是为偷吗？”
　　他略带委屈，不好意思的看向我：“我以为•••”
　　“你以为兔子是自己脱了皮，穿到棍子上，爬上火堆等着你吃呢！”我不留情面，飞快的骂道。
　　他讨好的笑笑，“我叫了几声，没人理，以为烤的人有急事先走了。”
　　沉默•••沉默•••
　　几声鹰鸣，山里更显空旷，想到它们一定捉到了兔子，享受到人间真味，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左腿向前，右手执刀，摆好架势，我说：“拔剑吧！既然吃了，就要付出代价！”说话时，我已提刀向前，刀细细密密的铺开，他再无讨饶之力，忙忙应付。
　　他的剑并未出鞘，只凭借手上招式，已见分晓。剑招精准有力，实用而不花哨，直指要害，这是在要我的命啊！
　　当下，我气得也不管什么敌我战术，刀越舞越快，用上了十二分力气。
　　记得师父曾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全力以赴，否则即使胜了，之后的自己也是任人宰割。
　　不过八十招，我已不支。
　　“停！”我果断收刀。
　　他见我停下，忙忙收了剑，怎奈方向没控制好，剑尾堪堪擦过我的左鬓，一缕发丝随剑飘落。
　　“呀呀的，谁说小辈无人了！老娘今天就吃大亏了！”
　　“对不起，姑娘！是我无礼在先，我可以赔给你兔肉钱。”他略带惶恐地说。
　　我更加不屑了：“切•••装什么装，武功好了不起啊？赢了还卖乖。”
　　他见我不信，当即从怀中摸出银子递来，我一看，乐了，这可能买十只兔子啦！
　　“兄弟啊•••你要全给我？”
　　“嗯嗯•••”他一边点头，一边急急的将银子塞过来。
　　我岂有不收之理，哈•••这便宜，占大了。
　　他腼腆笑笑，开口说：“其实姑娘刀功不错。”
　　不还是败给你了，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呀？
　　他略一皱眉：“只是你似乎没有内力，不然的话，凭借姑娘的刀上功夫，就是再走三百招，小弟也不一定能赢。”
　　“三百招之后呢？”我问。
　　他尴尬笑笑。
　　这孩儿不错！竟看出了门道。我也不说话，把银子揣进兜里，默默的收了刀，转身离开。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我还是能分得清的。这小子若从一开始便用上内力，我怕是三十招都走不过。不知又是哪家的芝兰宝树，还偷什么兔子肉？
　　他却紧紧追来，“姑娘，等一下！”
　　“免姑娘叫女侠！干吗？”我恶声恶气的问。
　　“不知姑娘可是花雨刀杜前辈？”
　　“啥事？”没想到我名气真这么大！
　　听了我的话，他两眼立刻冒桃心，“我崇拜杜女侠已久，今日得见，此生无憾！”
　　我一听，乐了。哈•••我就说咱知名女侠吧•••
　　他马上双手抱拳，“晚辈无桑，恳请杜女侠赐教！“
　　“刚不是打过了么？”这种人•••
　　“呵呵•••”他干笑。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就是无焉的跑腿的。
　　“回去后对你那无焉师兄说，让他死了这条心吧！姑娘我打死也不练内力！别有事没事的派人挑衅了。”
　　话说这些年，无焉为了让我修炼内功，可没少费力气。可姑娘我是谁呀，这点威胁，怎么会放在心上？
　　他更是不好意思的站着，越发的局促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回身离开。嘉佑山的兔子啊，怪只怪我没水平，报不了这夺兔之仇！
　　“师兄说，请杜女侠重阳节去吃桂花酒。”走了老远，他的话蓦地传来。音色清亮，入耳却格外低沉，这十里青山，一时间尽化作黄沙路，我终于难再支撑，心口一窒，倒在地上。

　　等我醒来，天色已大黑。无桑小子在旁津津有味的啃着烤肉，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看着他，想哭又哭不出来，心里涩的紧。
　　他奇怪望我一眼，“杜前辈，你怎么了？吃肉的话，我给你就好了，你难受什么呀？”
　　“你师兄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参加南海大会”，他递了肉过来，我接过，冷哼一声，埋头啃了起来。
　　夜色深沉如海，山间越发的阴冷。我调了语气，阴沉的问：“你可知，无焉命不久矣？”
　　他闻我此言，身形一抖。我却舒一口气。看来是无焉值得信任之人。
　　他却不说话，愣愣的盯着我。
　　我苦笑，“我曾与无焉打赌，凭他的内力，不出七年，一准无法控制‘繁梦’。”
　　他脸色一白，似是没有消化我说的话，急急问道：“可是传说中的无解之毒？”
　　我责备看他一眼，他马上不再言语。
　　“那时，我对他说，如果觉得熬不过俩月了，尽管与我招呼，便说要在重阳节请吃桂花酒。”
　　微微停顿，我躺在地上，枕着双臂。山间不似初时的阴冷之色，稀星朗月，晚风阵阵，可我的心情却愈发沉重。
　　“如此，我绝不会再上青云门，省的碰他的晦气。”
　　这下，无桑是真的不知所措了。“你是说，师兄活不过两个月了？这，这可该怎么办？”依稀间已有泪音。
　　我转头看他，月光下，眼角的泪珠分外晶莹。一闪一闪的，像极了我忽忽不定的心。
　　杜念衾，要冷静。早就知道会有今天的，不是吗？
　　我笑着问：“你想救他？”
　　“嗯嗯•••”他急切的点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复起身，慢条斯理的啃完烤肉，才悠悠的道：“那便随我去一趟‘无药世家’吧。”
　　他茫然的看着我，“可是，师兄要我去参加南海大会的。”
　　“嗤”，我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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