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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七、变态的另一方面(下) ...

  •   指挥官办公室外,老远就能看见有个高个子穿着学生制服的兵在走廊里靠墙拔军姿。

      来来去去的军官和基地人员不少,许多人走过的时候都会留意多看一眼。

      而那个兵却只是目不斜视地挺直了身体站着,手指紧紧贴住裤缝,一丝不苟到无可挑剔。

      “他刚才就一直站那儿?”安戈开门出来,有些惊讶地挑挑眉毛。

      “什么人带什么兵。”列长风的副官扔过一个小袋子,“这是梁院长留下的药。”

      “嘿嘿,我当年可站了两天哪。”安戈打开袋子,翻看里面的说明,“谁的药?”

      “可能水土不服吧,感冒了。咱们这儿天气得多注意点儿。”副官指指不远处的杜晗宇。

      安戈点头收起药,走到杜晗宇面前略微仰头笑了笑,“大蜡烛,走吧。”

      杜晗宇想说什么,才一张嘴就吸溜着鼻子冲安戈打了天大的喷嚏:“啊啾!”

      “靠!也不怕传染,快吃药!”安戈顾不上抹脸,赶紧抖开袋子摸出药片扔过去。

      “……”杜晗宇抬手截住空中飞来的药盒,看着安戈指指自己的喉咙。

      “等着!”安戈咬牙,“我去给你倒水!”走出去两步又回头,“现在稍息!”

      杜晗宇长时间用力紧绷着的身体顿时一松,有些撑不住地靠到身后的墙上。

      安戈找了个再生纸杯倒了点温水过来,看到杜晗宇的样子不禁摇头:“咱俩到底谁是伤员啊?”

      杜晗宇正在大把大把地吞药片,听到这话立刻用手指着安戈的胸口。

      昨天夜里他看得很真切,本来只是想看看这个被自己胖揍了一顿的人是不是伤得很重,谁知才刚拉开制服的领口就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安戈的肩膀和胸膛上都有明显的瘀伤,那是打架时落下的,可更多的是上下腹和四肢上到处遍布的丝丝缕缕血管爆裂似的乌黑紫痕,蔓延到全身,甚至还有体表出血的症状,简直像是刺了一面诡异的巨幅血色纹身。各处肌肉都极其僵硬,即使在那种失去意识的昏迷情况下,指尖和脚尖都在痉挛性的发颤。要不是这样,杜晗宇也不会大半夜的跑回到督察执勤室去找人要松弛肌肉的缓释剂。

      安戈噗嗤一声笑了,转身挨着杜晗宇也微拱起后背靠到墙上。

      副官室里立刻就有严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安戈做了个马上就走的手势。

      他抬起手很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颈后那块乌青,突然问:“杜晗宇,你怕死吗?”

      杜晗宇咕咚咕咚的正喝水,喝得又快又急,喉结躁动地上下滚动,好像里头磨着块石头。

      安戈伸长摸着后颈的手,照着杜晗宇的后脑勺就拍了下去,“喂!问你话哪!”

      杜晗宇一偏头闪了过去,转过脸来有点恼火又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安戈。

      安戈也不收手,就着刚才的姿势,扬手又是一下拍过去。

      杜晗宇抬手一格,挡住了安戈的手,挤着眉头瞪他。

      安戈也瞪着他,目光显得意味深长,“怕不怕死?怕死的可不是好兵!”

      杜晗宇皱皱眉,慢慢放下手,不吭声地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盒,垂落下来的目光里满是傲气。

      搭在他后颈上的那只手又半扬起来,这回终于扇到了他的后脑勺,不轻不重。

      安戈就手揉搡了下杜晗宇的脑袋,毛喇喇的短发从掌心划过,又粗又硬,跟自己的一样。

      他收回胳膊,双手插在裤袋里边走边说:“太不怕死也不好,记住了,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兵。”

      杜晗宇瞪着安戈施施然离去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跟上。

      他在这里强撑着发烧的脑袋也要挺直自己的背脊,就是为了等待一个结果。

      说实话,把直属长官打得趴到床沿狂吐,杜晗宇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期待什么结果。

      安戈缓释剂过敏,夜里杜晗宇才给他灌下药去不到五分钟,他就难受得醒过来,吐得昏天黑地。

      杜晗宇懵了,直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是不是伤到内脏了,有内出血吗?

      安戈瞪眼想骂他又没力气,浑身冷汗,身体软的像是刚出锅还没沥干净水的烂面条。

      等他吐干净胃里的酸水昏昏沉沉睡去,又昏昏沉沉觉得浑身发冷的醒来,才发现宿舍里的暖气好像停了。特航基地卫星运行的是离心轨道,每天子夜是最靠近海王星极点风暴区的时候,也是气温骤降到最低的时候。不知何时卷在身上的被褥上有股刚拆封后还没散尽的塑料味,安戈想了十几秒才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这应该都是杜晗宇的被褥,也想起了后脖颈上还疼得突突乱跳的那一手刀。安戈昏沉着脑袋在心里骂,个新兵蛋子,还真敢动手!睁开眼看了看,对面的床板空着,那个身高腿长的家伙正坐在床边的地上,头一沉一沉地靠在膝盖上打瞌睡。安戈裹着被子轻轻一动,瞌睡中的杜晗宇立刻不怎么清醒地惊跳起来,抬手就往安戈的脑门上搭,把自己手心里满满一手粘乎乎的冷汗全都抹到了安戈头上。

      安戈一哆嗦,伸出手摸摸杜晗宇身上的湿衣服,劈着嗓子就骂:“当自己是烘干机啊你!”

      “下午把衣服泡上了想洗,没的换。”杜晗宇愣了一下,迷迷糊糊地说。

      “没脑子,不会穿我的啊!”安戈想扇他一巴掌,手却没什么力气地挂到杜晗宇肩膀上。

      “裤子短,肯定穿不了。”杜晗宇已经有点低烧了,也没怎么想就特别实诚地回了句。

      “你……脱!”安戈郁闷地磨牙,蓄了一会儿劲儿才伸手去扯杜晗宇的衣服。

      “干嘛?”杜晗宇半天没反应过来,一边躲一边抬手使劲揉眼睛。

      “躲什么你!又不是大姑娘!脱光了过来睡!”安戈抖了下被子又冷得缩了回去,被子下头光溜溜的,虽然打满了绷带,可透气性太好的医用纱布完全起不到保暖作用,“靠,我衣服不也都让你给扒光了,你还害羞个什么劲的!”

      “谁他妈的害羞了!”杜晗宇瞪眼,三下两下扒掉身上的湿衣服钻进被窝。

      湿唧唧的人带着寒气,手脚冰凉的躺过来,一下子分去了大部分热量。

      安戈不敢拿自己的胸口去炜杜晗宇冻得像冰块一样的身体,赶紧翻身背对着他。

      脊梁上终于开始透过些暖意时,安戈听到杜晗宇有些模糊的声音在问:“十倍超重什么感觉?”

      安戈在黑暗中咬着嘴唇笑了笑,低声反问:“拟黑洞测试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杜晗宇鼻音浓重地哼了一声,依然愤愤:“没想!谁知道那是测试!眼前一黑就什么都没了。”

      安戈咳嗽着低笑一声:“听说过空间跳跃试验吗?那也是眼前一黑,然后,也许就死了。”

      杜晗宇没再出声,手脚都蜷起来尽量缩在自己这半边被子里,背脊却不自觉地朝后靠了靠。

      黑暗中隔着纱布让人微微觉得有些发痒的温暖体温,要比那些尖刻的话语更接近真实。

      两个都有点发烧的人在没有暖气的寒夜里就这么背对背紧贴在一起,各自出了一身躁汗。

      后来杜晗宇回忆起自己在特航大队的第一晚,总觉得自己被耍了。

      在超重训练下已经手脚发软的人还气势汹汹的撩拨着要跟人打架,这不是坑人么。

      可是打完这一架,杜晗宇发现自己心里窝火的怒气确实就那么给发泄了出去。

      至于那个撩拨人的家伙是不是也有什么需要发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有时想起这段往事,杜晗宇也会跟安戈抱怨,长官,那天其实你是故意的吧,吐得胆汁都出来了,真把我给吓到了,害得我都不敢闭眼。安戈这时如果不在看资料做计划,就会很随便地找个几角旮旯的地方歪着打游戏,听到这话连头都不抬,嘴里的烟头随着话音颤颤巍巍地上下抖抖,笑着说你那是被老子的勇敢坚毅给震住了。杜晗宇往往只能无语,凑过去看一眼游戏记录上距离超越自己还差得很远的分数,拧一下眉毛,然后淡定地走开。安戈游戏其实打得很烂,按杜晗宇的说法,他是那种越挫越勇,越勇越挫的典型,什么事放到自己身上就会认不清现实。

      后来还是谢飞的话才给安戈这点不良品性下了公认正确的定义——那是变态的自尊心。

      重音放在前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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