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五色》璐边小虫

66、第二十二章 恶斗（上）

　　却说凌莫问长鞭挥落，眼看就要打在乔紫蝠身上，却于半空中，被童中没出鞘的剑轻轻巧巧地挡了回去，凌莫问没料得他内劲如此厉害，鞭子一下没抓稳，跌落在地。

　　这回连仇雪也微微一怔，她方才与那群官兵交过手，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哪料到会有这等高手混迹其中，想那凌莫问虽武艺不甚高强，但称得上“七骑”，也不是泛泛之辈，只这一挡就能将她长鞭震落，又岂会是庸手。

　　正当众人惊愕之间，山上的人突然大笑，朗声道：“你们以为童大人是个做官的，武功一定不高？那可想岔了。他三十岁就当上禁宫侍卫统领，往后一路升迁，结识了蓝啸天，在私底下时常向他讨教武艺，可说是他的半个关门弟子。童大人如今四十出头，早年在少林寺练了些底子，此后也是勤练不缀，到如今，武功自然不弱。”

　　童中的老底被揭了出来，此刻也按捺不住，大声喊上去：“何方鼠辈！下来说话！”不料山上的人戏谑道：“老子真要下去了……岂不成了鼠辈？还是呆在这上头做人的好。”

　　凌莫问噗嗤一声笑，拾回长鞭，与顾青萝道：“也不知是谁，说话当真有趣。”顾青萝咬耳道：“有一个是肖岳。另一个不知是谁。”

　　任离云忽开口，道：“原来是蓝啸天门下，不知有他几成功力？”望向童中，目光冰冷锐利。

　　童中手一抖，暗自心惊肉跳。他初时看见任离云，见他手无兵刃，只以为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家公子，故而并未在意。如今与他目光相触，才知低估了这人。他有种预感，自己不是他对手。

　　山上的人回道：“这姓童的，有蓝啸天五成功力。”另一人大叫：“我瞧他年纪也不小了，练这么多年只有五成？资质也太平庸了……不过嘛，胜在年纪大，再怎么不济，也能在小辈面前逞逞威风的！”

　　这无疑替凌莫问挽回些面子，凌莫问当即附和：“可不是！”

　　之前说话的那人又道：“这两个狗官，平日里欺压良民、贪赃枉法！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童中和那姓范的，听着他们在背后滔滔不绝地的将他们的底细全揭出来，真是又惊又惧，又羞又怒。正不知好不好冲上山捉人。

　　这时，任离云缓缓起身，欲向仇雪借刀一使。箫自华见他手中没有称手的兵器，遂阻止道：“这童中，应该留给我收拾。”任离云想了想，点头道：“也对，替少林寺清理门户。”这便作罢。

　　乔紫蝠一听，立马细瞧他半张脸，随后惊恐出声：“箫……箫自华？你怎么在这儿！”畏惧之余，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那童中早年时候在少林寺学得一手好棍法，之后混迹官场，二十多年远在京师，于年轻一辈的俊杰都未曾见过。此时一听“箫自华”的名字，忙问：“是‘北正双逍’的那个箫自华？”

　　箫自华扯下蒙面面巾，笑道：“正是。”

　　童中一愣，见他身着灰衣，却气宇轩昂，那一笑之中，可说是客气，也可说，视他于无物。

　　回想他方才的话，说是要收拾自己，童中也是一笑：“原来是以前同门的小师侄，呵呵，我听说过，你医术不错，救死治伤的，是个人材。”言下之意，是说他武功不济。

　　箫自华笑道：“不错，学医是根本，武艺却并非我所长。”

　　童中手下一人取笑道：“那还敢说收拾咱们大人？你能打得过我再说吧。”眼见他赤手空拳，立马挺剑刺出。

　　箫自华暗运劲到指端，看着剑锋逼近，倏地伸指紧夹剑身，“咔嚓”一声脆响，长剑登时断作两截，那人难以置信地撤回断剑，看了看，再回望箫自华，吓得脚步不稳，连连后退。

　　童中也是一阵悚然，脱口便道：“我记得……这是‘大力金钢指’。”箫自华点头：“正是。”

　　童中心中暗忖：真不该看低了这个江湖后生，更不该错信乔紫蝠，轻身前来。如今援兵大部还在远处，一时间也赶不过来救他。

　　回望身后，乔紫蝠早不知哪里去了，连姓范的也一并不见了。

　　童中略一想，横竖就在这儿拖着，等他们派兵来支援。这便匆匆在一人耳后说了句暗语后，硬起头皮，道：“原来师侄武功如此了得，不如咱们比试比试？”说罢，缓缓将长剑抽出。

　　箫自华此时已钢棍在握，笑道：“好啊。”

　　明着说是比试，实则是想乘此机尽力除掉他，然后再去对付别的。

　　只见童中剑尖一挥，那十来人尽数围将上去。

　　仇雪识破了他的意图，早闪到箫自华身旁，以助他一臂之力。

　　见童中在圈外，与箫自华道：“你出去，我来收拾这些人。别让他跑了！”箫自华见童中眼望沈飞，当即意会：他是想趁乱将人捉走。

　　持棍挥扫一阵，趁围上来的人躲闪之机，以钢棍支撑之力，腾空跃起，跳出圈外，直奔童中！

　　仇雪这一口恶气憋得太久，见一人冲上前、挥动霍霍大刀要向她迎头一砍，她纹丝不动，等人逼近，才抽刀往那人咽喉一扫而过。又一人想抬剑向她刺来，不待他迈开脚步，仇雪已欺上前，那人只觉眼前刀光如电，眼睁睁看着仇雪的刀一下贯穿了自己胸膛。出手之快，有如鬼魅。

　　余人见一会儿功夫死了两个，登时大骇。有两人早早转身退出，见站在一旁的顾青萝手上没兵器，举刀相逼，哪知顾青萝一甩手，银针疾闪而出，那两人猝不及防，身中针毒，倾刻间，浑身发起痒来，凌莫问乘此机，抽他们几鞭子，两人登时疼痛倒地，凌、顾二人也不敢恋战，回退到沈飞左右。

　　且说箫自华，专来对付童中一人，挥棍与他缠斗数回，童中握剑的手掌已微微发麻发痛，惊骇此人内力深湛之余，手上一刻不敢放松，心里只苦盼援兵快些赶来。

　　苦撑了好一阵，号角声终于吹响。

　　童中不禁大喜，且战且退，箫自华虽闻得有异响，丝毫不肯放松，钢棍才扫过他双足，又往他身子一侧扫来。童中脚刚着地，反应不及，手臂吃痛，被钢棍打落在地。

　　他顺势打了几个翻滚，假装惨叫数声，趁此机，忽然坐起，运力将手中长剑打出去，剑尖直逼箫自华！箫自华自知出手不重，早猜到他是装的，迅捷抬棍将剑打落。回神之时，童中已奔离数丈之远。

　　正当童中以为能逃脱之时，左脚踝突然被藤草缠住也似，他正想伸手去解，一个立足不稳摔了个狗啃屎，随后，整个人被拖了回去。原来任离云早看出他想逃走，驱动银丝将他擒回。童中一众手下看见，纷纷住了手，退到另一旁去。

　　童中又惊又怒，大声叫骂：“你们这群草莽野夫！快放我走！你们……”想站起却又跌倒，“你们是逃不掉的！”

　　这时，肖岳从山上飘然而下，站在暗处，道：“八面都有官兵，正往这处赶来，人数不少！”紧接着常欢也跟着跑下山，一边喊道：“实数！快让他们说出布兵的实数！”沈飞早听出方才山上的人是常欢，见他身后跟着个穿男装、头上还戴着些饰物的人，忙迎上去，喜道：“师姐！常大哥！你们可算来了！”

　　任离云见贺仙无恙，心中也是一喜，再看见她抬起手中宝剑，冲自己挥了一挥，这便匆匆上前。贺仙递还，笑道：“就知道你喜欢这把剑，还好没丢。”两人多日未见，免不了多谈了几句。沈飞也在一旁不时插上几嘴。

　　常欢下山前，用长帕蒙了脸，行至火堆前，顾青萝与仇雪均未在意，只凌莫问，一眼便认出是他，喜不自胜地喊了声：“哥！”声音不大，众人的精神又集中在童中身上，谁都没有在意。常欢见她认出自己，露出一对笑眼，又竖指于唇前，作个噤声的动作。

　　且说童中，听罢肖岳和常欢的话，从地上爬起，大笑数声，道：“知道怕了？”箫自华将棍端抵在他喉咙：“有多少人？说！”童中得意地笑了笑：“骑兵五百，步兵嘛……五千！”

　　众人一听，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童中手下一人道：“你们识相的就放了童大人！如今范大人找援兵去了，他手下还有三千人，都是精兵，就在附近！到时候蓝大人也会来，哼！你们插翅也难飞！”

　　常欢暗忖：范、童二人官位不低，手下必有亲兵跟随，这会儿屯在不远处，怕也是实情。眼前还是先解决了童中的兵再说。这便说道：“叫你们的兵先撤了。”

　　童中笑道：“行，放了我，就让他们都退了。”常欢眸色一沉：“仇雪，把他一只手砍下来！”这话是脱口而出。仇雪一怔之下，只觉熟悉，看向他，若有所思。

　　童中手下仅剩十人，纷纷叫嚣：“你们敢！”任离云大步流星走上前，抬剑指向他们：“我说，索性把他们的也砍了罢。”那些人见他手握长剑，浑身尽是杀气，不由一抖，退了几步。顾青萝与凌莫问也分别站到两旁，与那十人对峙。

　　此时，步兵骑兵愈发走近，一簇簇火把照亮了四周。仇雪却浑如不知，抬刀走向童中，在他手臂上比划了几下，轻描淡写地问：“砍左手还是右手？”常欢背着手，绕童中转了一圈，阴恻恻一笑：“随你喜欢吧。”

　　童中被他俩吓得头皮发麻，直冒冷汗。见仇雪将刀刃搁到左肩上，腿一软，跪下求饶：“别……别砍！我……我让他们退。”发颤的手伸入衣襟，取出信号弹，打上天去。又大声喊道：“快撤！都撤了！”

　　火把这才渐渐退散，马蹄声也愈来愈远。那十人也在任离云的胁迫下，慌忙退去。

　　童中眼巴巴望着那十人出逃，口里高声骂道：“还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屁！三两下的功夫，全给人吓唬跑了！”

　　一人忽在草丛钻出，边走过来边道：“童大人莫急，不是还有我吗？”来人竟是乔紫蝠。

　　顾青萝与仇雪不由相视一眼。

　　两人皆熟知乔紫蝠为人，是个最没义气的滑头，此番去而复返，必有后招。